一月之期转瞬即至，眼看着只有几天就要到夏亚进行二次检查的日子了。
苏若卿静静站在房间中央，隔着玻璃壁遥遥凝望着那一头的夏亚。
夜幕低垂，房间里光线昏暗，夏亚一如既往地没有开灯，坐在床上读书。
他垂着头看书，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偶尔抬起手翻动书页，一举一动都像是画一样。
苏若卿看着看着，突然落下一滴眼泪来。
或许是因为夏亚并非真正的人类，她反而更能认同他的存在，不知不觉，她竟分不清对他的感情，是来自于原身，还是她自身而来。
多么讽刺，明明这个世界都是虚幻的，让她认同的竟然是还是被虚幻的世界认为是虚幻的人。
然而，就算是这样……
她垂下头，靠在玻璃壁上，轻声开口：“你我之间，终究还是隔着这一层……”
“为什么，你在落眼泪呢？”轻柔温润的嗓音在苏若卿头顶响起。
苏若卿一怔，缓缓抬起头来，夏亚正隔着一层玻璃，温柔地朝着她笑。
“夏亚……？”
“是我。”他将手轻轻搭在玻璃壁上，垂下头望着她。
“你……看得到我？”她不敢置信地问道。
“是。”他笑着点点头，旋即神情又换成了一片担忧，“你怎么了？要我过来吗？”
“不必了！”她连忙答道，胡乱地擦了擦脸，颇有些窘迫地问道，“你怎么会看得见我这边……这明明是单向玻璃啊？”
“这只是一面普通的光学玻璃而已。”夏亚轻轻敲了敲玻璃，笑着解释道，“当我这边光线变暗后，我就基本可以看到你那边的情况了。”
“……哈啊。”苏若卿像是被扎破了的气球一样，垂头丧气地一下子跪坐在地上，毫无形象地将额头抵在玻璃壁上，“什么嘛……原来我狼狈的样子全都被你看到了。”
夏亚也学着她的样子，跪坐在地上，额头低着玻璃壁看她。
“刚刚你，为什么要落泪呢？”他低声问道。
“没什么……”她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一些事而已。”
“你在想的事，不能告诉我吗？”夏亚问道。
“我很想告诉你……但是你不会明白的，夏亚。”苏若卿叹息道，“人类的情感非常复杂，并不是一朝一夕能够了解的。”
“确实，人类的感情很难理解。”他并不生气，点了点头答道，“但是，我不希望看见你落泪。”
“谢谢你，夏亚。”苏若卿笑起来，“能够为他人着想，这已经是属于人类的情感了。”
“那么，我已经算是一个合格的人类了吗？”
“半合格吧。”她眨眼。
“怎样才能算完全合格呢？”
“我想……大概是有在意的人，愿意为其牺牲吧~”
“原来如此。”他隔着玻璃壁轻轻抚过她的脸颊，“果然，你还是笑起来好看。”
“……嗯。”苏若卿终于意识到气氛暧昧起来，她脸颊隐隐发红，连忙说道，“我要睡了，晚安！”
“好。”夏亚从善如流地点头，并在苏若卿没反应过来时，隔着玻璃壁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晚安。”
明明没被他吻到，苏若卿却觉得额头滚烫一片，像是被火灼烧起来一样。
“你……！”她猛地捂住额头，结结巴巴地说道，“做什么呀！”
“晚安吻而已。”夏亚好像并未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神色自然而无辜地冲她一笑。
“我要睡了！”苏若卿倒退两步，扑倒在自己床上。
“嗯，晚安。”
“不准看我！”
“好好。”他笑着点点头，“保证不看。”
虽然他答应的好好的，但在苏若卿睡着之后，那一侧的人影站了起来。
夏亚走到玻璃壁前，沉默而温柔地看着苏若卿的睡脸——在她不知道的那些夜晚里，他都一直这样看着她。
“抱歉……”
沉沉的夜色之下，一声叹息飘散在静谧的空间中。
……
“夏亚！这边这边！”第二天，夏亚正从房间出来的时，突然被塞尔玛叫住，“快跟我来！”
“塞？你看到若卿去哪儿了吗……”
“她叫我来的！快来！跟我走！”塞尔玛一把拉住夏亚的手，拽起他就向一条路跑去。
“你们要到哪里去？”在拐入一条小道时，两人背后响起一声质问。
“杰、杰拉尔！”塞尔玛猛地转身过来，吃惊地看着后方的男人，“怎么会……我明明把人都……”
“你以为这种事能瞒得住我吗？”杰拉尔上前一步，盯着她说道，“你知道这是多大的问题吗？！你竟然还帮着她做这种事！”
“我知道！可是就算苏不来找我……我也会这样做的！”塞尔玛略带哀求地看着他，“求你了，杰拉尔。”
“真是……”杰拉尔紧皱着眉，又慢慢松开，叹了口气，“走吧，就当我什么都没看见。”
“杰拉尔！我爱你！”塞尔玛猛地扑上去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谢谢你！”
“塞尔玛……”杰拉尔再次叹气道，拍了拍她的背，示意她下来，“快走吧，我会应付追来的人。”
“知道了！”塞尔玛拉着夏亚，急匆匆地向前跑去。
而夏亚在与杰拉尔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杰拉尔轻声说道：“你要知道，这是为了苏和塞尔玛。”
虽然声音极轻，但是夏亚还是听见了，他回头看向杰拉尔，男人却留下一个背影给他。
……
“好了，我就只能送你到这里了。”一扇黑色的门前，塞尔玛对夏亚说道，“顺着这里出去，若卿会在那边等着你。”
“多谢。”夏亚冲她点了点头。
他推开门，在漆黑的通道里行走，当出口的光点逐渐变大时，一架小型的飞行舱出现在他面前，而苏若卿正站在飞行舱前。
“你终于来了，夏亚。”见他来到，苏若卿便马上开口说道，“什么都别问，之前我教过你了，降低自己的体内的新陈代谢速度，减少肌肉密度，将虹膜颜色调整成黑色，这架飞行舱会把你送到无国界边境，出去之后再改头换面……”
“我不走。”苏若卿还在絮絮叨叨地嘱咐着时，夏亚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会离开这里。”夏亚握住苏若卿的手，缓慢地说道。
“我知道你现在不明白，但是我的确没时间和你解释了……”
“我明白，若卿。”夏亚叫出她的名字，“你想瞒住大家，偷偷将我送走，只要我离开这里，没人会发现我是人造人，我就可以以另一个身份活下去。”
苏若卿一下子沉默下来：“……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不走？”
“我不能走。”他低声说，“倘若你将我送走，你会被以危险实验罪处决。”
“那种事对我来说无所谓！你快走呀！”苏若卿用力推他。
“很遗憾，来不及了。”另一个声音冷冷地在两人背后响起，周长泽带着一队机械士兵，举着武器瞄准了他们。
“离开他，苏若卿。”周长泽说道，“现在束手就擒，我就当叛乱没有发生过，你没必要为了一个实验品抛弃自己的一切。”
“夏亚他……才不是实验品！”苏若卿吼道，“他是人类！”
“愚蠢之极……所以我才讨厌将自己的情感注入实验品的家伙。”周长泽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啪！”苏若卿将一个小型装置猛地砸在地上，一层淡绿色的透明防护力场骤然升起，挡住了攻击。
趁此机会，她急忙再次去推夏亚：“求你了！夏亚……快逃出去啊！我不会有事的！”
“我说过，如果到那种情况时，我希望是由我来保护你。”夏亚垂头看向她，就像他们过去相处那样，只是此刻，两人之间再无任何隔阂。
“那不一样！”她急切地喊道，“夏亚！你快走啊！”
“那不一样。”夏亚笑了，“之前你也是这样说的。”
“我想，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我和你，想为彼此牺牲的想法是一样的。”他半跪在地上，抬起她的手，在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这是我是人类的最好证明。”
“你的存在，就是我身为人类的证明。”
“谢谢你，还有……”他微笑着，把她推进了飞行舱，“再见了，若卿。”
“夏亚！夏亚！”她被束缚在椅背上，舱门缓缓阖上，她所看见的最后一眼，是夏亚微笑的脸。
完美精致，美得不似真实存在过。
“实验品‘夏亚’已经捕捉！”
“即刻送往销毁。”
“是！”
“夏亚！！！”
……
苏若卿几乎是从游戏舱中滚下来的。
她很久没有如此狼狈过了，头发散乱，洁白的额头上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眼角还渗着泪。
“你还好吗？博士。”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出现在她面前是一双如海般的蓝瞳。
苏若卿几乎以为自己还在梦里，她忍不住伸出手去：“夏亚……”
“啪！”
清脆的响声打破了房间中的安静，苏若卿垂下手，胸口剧烈起伏，而对面的男子，白皙的脸颊上印着一个鲜红的掌印。
苏若卿深呼吸了几下，扶着游戏舱站起来，咬牙切齿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玩够了吗！景逸萧！”
“你为什么如此生气？”男人不以为意地站起身来，看着她问道，“不过是个小小的玩笑罢了。”
“你觉得这样很有趣吗！”她厉声呵斥，“景逸萧，你简直就是疯子！”
“那你呢？你真的把游戏世界当做真实吗？”景逸萧很是有些刻薄地扬了扬唇角，“这么生气——你不是觉得杀掉夏亚与杀人无异吗？可你明明下手清除苍连彦的时候一点都不手软，那对你来说不是杀人吗？”
“我说过我不是！我……”盛怒之下，苏若卿几乎要把自己的秘密宣之于口，幸好她及时反应过来收住了声音。
“……我和你再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再见。”苏若卿闭了闭眼，强压火气，狠狠推开景逸萧，径直快步走了出去。
而在她身后，男人轻巧地取下眼中的美瞳，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微微一笑。
“好像……真的激怒她了？”景逸萧摸了摸脸上的印子，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道，“这个性子，可和那位老师一点都不像啊……”
说到这里，他突然皱起眉来：“不过，游戏带给她的影响力，似乎太大了一点……”
高能预警！前方提示！夏亚没事！下一章番外会说他到底怎么样了！不要担心！
另外稍微剧透一下，下章会出场一位前文的男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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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所谓完美的人造人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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