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矢做工精巧，与战场上的箭矢相似又不同。
谢令君递过来的这把壶矢没有锋利的箭头，头部用粗布缠绕，和普通投壶所用的壶矢也不一样。
庚瑶看了眼手中奇怪的壶矢，又抬眸望向谢令君，后者退守一旁，站得笔直。
小梅棠轻轻扯了扯庚瑶的手，眼眸亮晶晶的宛如小鹿，脸上带着跃跃欲试的笑容，小心地询问着：“阿姐，可以让我来投吗？”
庚瑶反问道：“你能够全部投中吗？”
小梅棠用力地点点头，道：“我可以的。”说话间，还做了个给自己加油的动作。
庚瑶失笑，伸手揉了揉小梅棠的发丝，将壶矢交给他，道：“小梅棠，你要全部投中才算赢哦。”
“阿姐，交给我你放心吧。”小梅棠拿起一支箭，对准了远处的投壶，眯着眼睛打量一番，动作快而准地投了出去。
闷闷的声音自投壶中发出，小梅棠的第一支壶矢就稳稳当当地投中了。
庚瑶惊讶地挑眉，旋即低头鼓励地道：“厉害呀小梅棠！想不到你准头这么好！要继续加油哦，投中双耳我们就有钱买杏子糖了。”
提到杏子糖宛如给小梅棠打了鸡血，后续的壶矢也纷纷落入投壶中，可谓百发百中。
小梅棠的准头吸引了众多人前来围观，原本还算空荡的地方瞬间被密密麻麻的人群占据，围观者七嘴八舌，都是夸赞小梅棠的投壶准头。
庚瑶起初还觉得有些自豪，小梅棠这样肯定能赢下这场投壶游戏，可渐渐地……她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小梅棠手中还剩下五支壶矢，投壶中却已满满当当，根本没有容纳再五支壶矢的空间。
让庚瑶觉得不对劲儿的是，投壶中原本应还有一半的空间容纳壶矢，但随着围观者夸赞的声音，投壶中的壶矢也在不知不觉地增多。
直到现在，庚瑶才猛地意识到投壶中已被塞满，剩下的壶矢必定落入投壶外。
关键在场除了她自己，好像所有人都看不见插满了壶矢的投壶，就连小梅棠也没表现出察觉的模样。
小梅棠比好了位置，手臂微微一动，发力将手中壶矢投了出去，却在刚脱手的瞬间，壶矢被一只玉白色的纤纤素手抓住。
小梅棠顺着手臂看过去，视线落在庚瑶脸上，蹙眉问道：“阿姐，你为何抓住我的壶矢？”
庚瑶没理会小梅棠，转动脑袋环视四周，刚才还热情高涨的围观者此刻异常安静，带着笑容的脸也沉了下来。
一双双目光盯着她，好像她做了什么难以饶恕的事情。
庚瑶揽过小梅棠的脑袋，将他护在身旁，视线扫视一圈后落在谢令君身上，少女的神情和围观者一模一样。
她抿了抿唇，开口道：“投壶满了，麻烦清一下呢？”
谢令君定定地看着庚瑶，神色平静到好像庚瑶从未说过话一般。
庚瑶耐着性子，再次说道：“投壶满了，麻烦清理一下，不然我们没办法继续投壶矢了。”
谢令君依旧沉默，看着庚瑶的神色十分渗人。
庚瑶忍着难受又问了一遍，这下谢令君终于开口，却只有简短的四个字：“未满，可投。”说完就不再回应，只是那让人不舒服的目光没有停止。
围观者也用带着压迫的眼神注视着庚瑶，那目光似开了刃，能将人身上的每一寸都刮干净。
庚瑶顶着压力再次看向投壶，满当当的状态让她忍不住长叹一声：“我就说没这么简单吧！”
她绞尽脑汁地想着办法，究竟要如何才能赢呢？
要不，她过去把投壶倒空？
这样算违反规则吗？
庚瑶想着想着，脑子里忽然有个声音在说：规则没写便不算违反规则。
而后她将壶矢塞进小梅棠手里，鬼使神差地朝投壶走去，迎着众人慌张的目光，抓起投壶将开口冲下，壶矢纷纷掉落，眨眼间投壶就空了。
她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快得让谢令君来不及反应，就听庚瑶大喊一声：“阿棠，快投！”
小梅棠将五支壶矢齐齐对准投壶口，眯眼，投递，壶矢落入投壶中。
庚瑶将早已将掉落的壶矢全部收集起来，在小梅棠投递完成后，将所有壶矢一把塞入投壶中。
看似不能容纳五支壶矢的投壶，却非常轻易地装下了所有壶矢。
庚瑶小碎步跑到小梅棠身边，伸手与他击掌，笑道：“阿棠真棒！阿棠好厉害啊！”
她捏了捏小梅棠染上红晕的小脸颊，起身望向谢令君，问道：“谢姐姐，可算全部投中？”
谢令君沉沉地瞥了眼庚瑶，抿唇道：“全中。”
庚瑶顿时喜笑颜开：“那我们就不用付钱了哦。”她停顿一秒，又道：“谢姐姐，我们要继续投双耳。”
谢令君神色复杂地看她一眼，问道：“可。”
说完，谢令君将投壶中所有壶矢拿出来，重新交给庚瑶，提醒道：“有一支未中，你和他都得留下。”
“不会的。”庚瑶将壶矢递给小梅棠，她对幼年版梅棠十分有信心。
小梅棠很快准备好，重复着刚才的动作投递，在庚瑶充满期待的眼神注视下，成功将第一支壶矢擦着投壶双耳的边落下。
庚瑶眨巴眨巴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地上的壶矢。
这就失败了？
第一支壶矢就失败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小梅棠双眸失神，手中的壶矢纷纷脱手落地，麻木地走向谢令君的位置。
同一时刻，谢令君无神的眼睛恢复光亮，她第一眼瞧见庚瑶，忙提醒道：“瑶瑶，这里有问题！”
谢令君走到庚瑶身边，想护着她，却见少女脸上浮现万般情绪，最后化为一声叹息：“谢姐姐，我已经知道了。”
谢令君微怔，顺着庚瑶的视线望去，就见一个和梅棠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小男孩，像失了心智一般，呆愣地站着重复着她未清醒时的动作和言语。
谢令君震惊，眼里充斥着迷惘：“瑶瑶，他……长得和阿棠幼时如出一辙……怎么回事？”
庚瑶扯了扯谢令君的衣袖，神色里带着安抚，道：“谢姐姐，他就是梅棠。梦妖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让他变小了，但梦妖说走出梦域就能恢复。”
谢令君闻言神色凝重：“天下竟有这般术法，当真闻所未闻。由此可见，梦妖的实力深不可测！”
可不吗？梦妖可是八级大妖。
这个世界妖物九级就是满级，只差一级便是满级的大妖，怎么看也都是大反派或大反派手底下最强者之一。
梦妖如今行事乖张，实在看不出他真实目的，难办哦。
庚瑶沉默地看着小梅棠，灵光一闪，终于想明白了‘替换’赎人之法。
原来是让一个人输掉，代替上一个被留下来的人。
那么可不可以这样推断：投壶小摊的??小厮位置只有一个，新人来了，旧人就会离开，离开便会恢复神志，对救人一方来说，这方法就是救人之法了。
小梅棠换了谢令君回来，谁能换小梅棠回来呢？
她上吗？
那谁又来救她？
难不成三个人在这兜圈子，玩你救我、我救他的循环游戏？
庚瑶拧着眉头，连谢令君连声呼唤都没听见，等她回神时一下撞进了谢令君满是担忧的眼神里。
她扯了个笑容抚平谢令君担忧神色，道：“谢姐姐，我想到办法救小梅棠了。”
“什么办法？”谢令君问着。
庚瑶看了看渐渐散去又围上来的人，道：“这个办法还不知道有用吗，需要实验。”
说着，她随机拦住一位书生打扮的少年，摆上销售最热切的笑容，问道：“公子，今日花灯佳节，投壶全中会有奖励发放，你要不要试试呀？”
书生闻言露出为难之色，道：“姑娘，在下只是一介书生，并不会这个。”
庚瑶笑道：“没事呀，随便玩玩图个开心而已……”
她说了很多很多好话，才让书生勉强答应试试，并且在听见全中不用给钱，全中双倒拿钱时，兴趣浓了几分。
每个时代，都不缺爱占小便宜的人。
庚瑶见到书生的第一眼，瞧着他打着补丁的衣服和宽大的袖袍，眼底却没有读书人的清明洒脱，便知道给钱这个卖点，一定能打动他。
如果他能成功将小梅棠替换下来，那么就不用她去换了。
若路人不能替换，她们三人必定要留下一人在投壶小摊。
小梅棠将壶矢递给书生，书生怯生生地回望庚瑶，后者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书生深呼吸，暗自给自己加油打气，为了那串铜钱，必须成功！
书生虽然做好了准备，却迟迟不敢动手，直到庚瑶捧杀式催促，他才一咬牙投出了第一支壶矢。
壶矢如庚瑶所料，距离投壶很远，是百分百不能中之象。
可庚瑶没料到，壶矢眼看着就要落地，却在快要触碰到地面的瞬间再次升空，空中转弯，落入投壶双耳中。
此举震惊庚瑶和谢令君，也给了书生底气。
书生不再胆怯，投递的动作利索起来，壶矢根根投中双耳，很快手里就只剩下一支壶矢了。
书生要继续投递时，庚瑶突然大喊一声，叫停了他的动作。
庚瑶迎着书生不解的目光，笑着从他手里拿过最后一支壶矢，问道：“公子，你难道没看见投壶已经满了吗？你这最后一支壶矢是投不进去了。”
书生蹙眉，移开视线去看投壶，顷刻间神色大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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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替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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