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蠢妇好摆布,可头疼的是她为了给他找麻烦,竟歪打正着想到拿穆檀眉当枪使,让她也知道了秘密。
若是她因此一叶知秋,得一推十……
陆顶云杀心一转即逝,他失望地收回视线,可惜了,她如今成了小三元,有了功名傍身,他很难让她不声不响的消逝在内宅中。
他冒不起这个险。
事已至此,再扣着陆晚娇已没有意义,不如卖一个好,让穆檀眉知道自己的用意。
有陆晚娇做软肋,穆檀眉也许就会学会作壁上观。
他犹豫了一下,就对卫氏妥协道:“我看夫人脸色不好,想来身体还未恢复,不妨早些回房休息吧。”
不等卫氏反应,他含糊道:“晚点我还要同夫人商议圆儿的婚事。”
卫氏脸色和缓了一点,“那妾身就先退下了。”
卫氏一走,陆顶云便不再迟疑,他揉着额角冲穆檀眉一摆手,“你们也走吧,晚……”
想到陆晚娇已几个月不愿在他面前露面,不肯同他说话,陆顶云就咽下了嘴边的名字,改而道:“她在家中修行,也不必事事当真,衣食住行就依托你了。”
一帘之隔的里屋,适时传出了一声嘲笑。
穆檀眉面色如常地答应了,随后将陆顶云送到门口。
陆顶云迈出门槛,想了想,又转身迈了回来。
穆檀眉看着他去而复返,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纠结了一会儿,才干咳了两声。
“事务繁忙,竟忘了问你,今科乡试你可榜上有名啊?”
穆檀眉含笑,“倒是侥幸上榜了。”
陆顶云像看精怪一样看她,半天才找回声音。
他下意识提了一口气憋在胸前,不觉期待道:“是第几名?”
-
陆晚娇坐在马车里,将车帘高高卷起。
她大大方方地露着脸,一面好奇地往外看,一面毫不委婉地嘲笑陆顶云。
“你看他那脸色没有?知道你中了解元,就差没晕过去!”
穆檀眉正靠在车厢上翻账本,闻言眼皮都不抬,“陆大人两榜进士出身,想来也不在意我这区区举人身份。”
陆晚娇噗嗤一笑,挽着她的胳膊整个人贴过去,眼里的好奇几乎要盛不下,“眉儿,你怎么做到唆使卫氏前来救驾的?”
卫氏……穆檀眉翻页的手一顿,突然想起一件旧事。
反笔作画是陆顶云的奇技,可卫圆儿一个外姓人竟也掌握了这项独门,若说是一日偷师,自然是天方夜谭,可奇就奇怪在陆顶云对其来源无甚反应。
实在反常。
她指尖无意识得在账册上点了点,心里的疑问越发深。
难道这陆家的家传绝学,也叫卫家人学了去?
她正琢磨,左肩上的脑袋忽然微微一沉,穆檀眉小心地扭头看了看,原来是陆晚娇睡着了。
马车多少有些颠簸,她这一觉却睡得极其安稳。
等到了缠藤巷子,穆檀眉才不得不狠下心叫醒了她,陆晚娇揉着眼睛,整个人放松到几乎起不来。
直到看见候在门口翘首以盼的两个小丫鬟,陆晚娇才一下有了逃离虎穴的真实感。
她斗篷都忘了披,乐呵呵地拎着裙摆就下了马车,第一件事就是给刘虎两个分发赏银。
等穆檀眉下了车后,早就不见了前头人的影子。
伏月笑着过来扶她,“奴婢还担心陆大小姐经此一事会消沉,现在可算是放心了。”
“是啊,此行算是顺利。”穆檀眉将装着账册的包袱单独挑出来,嘱咐伏月先去收好,这才转头去看刘虎。
小丫鬟眼里亮闪闪的,说不上是感激还是崇拜,只知道笑着帮忙拿东西,平常那张叽里呱啦不停的嘴,这会儿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不容易啊。
一切都过去了,穆檀眉暗叹,摸了摸她的脑袋,“你哥哥人呢?”
刘虎鼻子一酸,硬是忍住了喉咙里的哽咽声,用变调的嗓音高兴地道:“大人放心吧,我哥哥没事儿了,方才辛五接应他回来,特意去了一趟医馆,大夫说都是皮肉苦头,养养就好,于身体无碍。”
她说归说,穆檀眉还是去了倒座房,刘牛就被安置在左手最里间,那里清静。
刘虎一早就把房间打扫了个纤尘不染,她一推开门,里面一股浓郁的药味夹杂着刺鼻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呛得她差点咳嗽。
刘牛昏睡在干净松软的床上,因背上的伤口覆着纱布碍事,只得就势趴着。
他的双手关节淤肿,蓬乱的头发上还掺着几根干草,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穆檀眉眼皮一跳,恨不得刨陆家的祖坟。
陆顶云这个畜生,还说自己不是酷吏,不是照样动了私刑!
她从怀里掏出钱袋,整个塞进刘虎手里,“你去买些好参,让药铺给他开成药膳方子。”
刘虎内心挣扎了片刻,才咬牙接过银子去了。
辛五在旁边也有些唏嘘,“大人放心,刘牛兄弟有我照顾着。”
“他伤愈之前要辛苦你了。”穆檀眉点点头,“四娘跟你说了?”
“说了,我和姐姐都听大人的!”辛五答得毫不犹豫,他干活很麻利,短短功夫已经把地上染血的脏衣收拾起来。
阿姐说了,如今卫氏姑侄为大人所用,她得继续伏在陆府替两边传递消息,让这合作长久下去。
他不如姐姐能耐,但也明白道理。
一心盼着恩人常赢。
穆檀眉从倒座房出来的时候,外面夜色深沉,月色被乌云遮蔽,颇有点伸手不见五指的意思。
她借着朦胧的檐下灯,摸着黑慢慢地往主屋走。
没走几步,她站住脚,突然轻斥了一声。
“谁!”
前头一道阴影晃了晃,修长的手指从袖中拾出一个火折子,点燃了放在脚边的提灯。
穆檀眉迎着光,对上了那人苍白昳丽的面庞,他神情微动,看着她的眼眸深处有点难以克制的委屈。
她怔了怔,如梦初醒。
坏了!忘了司延槿还在家里!
她突然一阵心虚,夹杂着某种不可言说的麻烦感,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真就没动,真就守在原地等她。
“司延槿。”
她顿了顿,犹豫地叫了声他的名字。
司延槿弯着嘴角,清艳的眼睛里碎着些晦暗不明的光。
有点不对劲。
穆檀眉莫名地想,可她没琢磨出原因,就只得主动招呼,“这么晚了还没睡?”
对面的人“嗯”了一声,停顿了下,“等你。”
对方显然没打算跟她寒暄,直接把天聊死了,穆檀眉张了张嘴,干脆弯腰提起灯,心里头唉声叹气。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怎么她就出一趟门,司解元就从字字珠玑变成惜字如金了?
她无奈地转身,一打眼瞧见不远处的屋檐下,陆晚娇正亲力亲为地拿着个棍儿支窗户。
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视,陆晚娇的瞳孔一缩,难掩震惊。
穆檀眉瞬间头皮发麻,她飞速得权衡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选择转身,而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我来吧?你那个位置不好使劲。”她尝试接过,不费吹灰之力就从陆晚娇手里抽走了木棍,定睛一看,对方还算镇定。
陆晚娇没听清穆檀眉在说什么,她的视线难以控制地集中在一处。
那里有个身形瘦高,气质冷然的年轻男子,跟在穆檀眉的身边,亦步亦趋。
她眼神迷茫了下,紧跟着想起了此人的身份。
不就是那个司延槿?
陆晚娇心情复杂,没想到会在这里再见到他,更没想到眉儿会把他留宿在家里。
一个非亲非故的男人。
她下意识蹙眉,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难听的,可对穆檀眉的了解让陆晚娇选择闭上了嘴。
眉儿稳重,行事向来有分寸。
能在这个时候见到司延槿,怕是他也从中出了力,多半还是为了营救自己……
不能让眉儿为难。陆晚娇的表情变幻莫测,最终勉强停在一个客气温婉的笑容上,她生疏地从屋里绕行到门口,主动跟对方见礼。
“阔别已久,司,解元像是长……”她顿了顿,及时掐住了挑在舌尖上的话,改口称赞道:“愈发模样出众了。”
话一出口,陆晚娇才后知后觉出怪异,她自幼丧母,鲜少与外界接触,大多是代陆家应付人情往来,与年长许多的内宅妇人周旋。
也就把高门妇那套专门招呼小辈的话术,学了个烂熟于心,脱口就来。
陆晚娇脸色发白,胳膊一颤,下意识拉住了穆檀眉的手腕。
和他们二人离得近了,她才顺势看清了司延槿的脸。
他和在青州时的模样,有了明显的差别,眉眼形状更艳丽,衬得本就清俊的面容愈发出挑。
他的身量很高,以致于看人时要微微垂眼。
被这双带着寒气儿的眼眸不带情绪地一睹,陆晚娇登时就垮了和善的脸。
她果然还是不喜欢司延槿的眼神。
但也不能恩将仇报。
陆晚娇悄悄将手塞进穆檀眉的手心里,感觉到她顺势松开五指与自己交握,心底躁郁的情绪才平定了几分。
她浑身不自在,对方却忽地淡淡一笑,“陆姑娘过誉了。”
说话的语气像日日在此吃饭似的,极其的轻松平常。
陆晚娇刚调整好的心态,一下子又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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