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 77 章

白喑带笑不笑地赞同道:“此话不错,立定太子,方能早日绝了皇子们日益渐起的心思。”

这话说得有些重。

穆檀眉不露痕迹地看了白喑一眼,见他虽然神色照旧,可细细一瞧,总觉着比往常多了些阴凄凄的情绪。

不仅联想起当时在江南,她三舅舅曾说过的叮咛。

那时夏崇意提起白喑白大家的出身,甚是含糊其辞,不曾点明。

只是说此人立场,与宫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穆檀眉细想一二,暗道看他的反应,对夺嫡一事未免有些过分敏感。

她脑海里飞速地盘算起,宫中哪位皇子的母族,亦或姻亲是白姓?

可惜她对朝中各世家大族的谱系做不到烂熟于心,只能暂时放弃了念头。

这是陆晚娇的长处,不如回家再问。

穆檀眉按下心思,腹诽道自己论消息灵通,怕是还不如自从进入屋内便一直神情淡淡,作壁上观的司延槿。

看这事态发展,果然让人无法想象。

就好像她曾经也没想到,不以为意的辅国将军府,如今还成了她的什么洞天宝地不成?

季稳元饭是一口没用,人倒被说的有些大彻大悟。

他一转过弯来,人也跟着多了几分精神气。

连杯中的残酒都顾不上喝,飞快的跟其余几人请辞。

季稳元归心似箭,“这次的危机关乎全家,事关重大容我先行一步,赶回青州告知我爹!”

穆檀眉知道他焦虑此事,笑着道:“是要先解决了这事,你才能安下心来,何况你不是还得来京,以备来年的春闱吗?”

提起会试,季稳元终于露出一个舒心的,放松的笑容。

“到时我再好好谢你们。”

他视线划过司延槿,不禁迟疑了下,心中暗道还有这位,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在青州才名鼎鼎的司解元,居然似乎跟穆檀眉有着匪浅的关系……

他目光在三人的脸上飞快的挪动了一瞬,心情微妙地古怪起来,到底着急挂心家中之事,来不及多做细想,再三告辞一番,便匆匆去了。

穆檀眉看着满桌的好菜,心想人正主都走了,她们也别在这儿大吃大喝,干脆打包回去,给姐姐好好尝尝。

谁知还没张口,就被白喑蓦然抢了白。

“我突然想起尚有事务,没处理周全,你们先吃,这几日都不必等我了。”

倒是凑巧。

穆檀眉抬眼看他,脸上带了点笑,佯装讶异说道:“既然如此,我送送你。”

“檀眉。”身后的人叫她的名字。

穆檀眉没回头,率先避出了房外。

白喑步伐散漫的跟了出来,临出门前装作后知后觉似的转过身,冲司延槿笑笑,道了一句:“打扰了,看来她有话要对我说。”

屋中的人眸色冷淡,胸口有了一丝的起伏。

“不是说好要送我,怎么就这么吝啬,多走两步都不肯?”白喑修长的手指作势在空中一量,不满地乐道。

穆檀眉一步都没多走,只是在僻静处等他。

闻言,她脸上的笑意变淡了些,停顿片刻,堂而皇之地去试探他。

“你我今日所言,可会出现在其他人的耳中?”

白喑像是受了侮辱,咬牙切齿似的笑了笑,“你当真以为我赖在你家,就是为了打听完,再急巴巴的把小道消息传出去?”

穆檀眉抬头看他,心道叫他一说,自己倒听着像多此一举。

白喑看她眼底当真浮起后悔,情不自禁笑出了声,心里念叨了一声可爱。

他经过穆檀眉身边,手背有意无意地蹭过她的衣袖,又突然停住脚步。

白喑微微低下身子,认真地跟她保证道:“放心好了,我没什么人值得卖命,咱们说过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会说出去。”

穆檀眉微怔,心里有了谱。

她也没为自己的疑心和质问惭愧,反而落落大方的礼尚往来道:“既如此,等处理好事情,要是你还没落脚的地方,就还是来我家吧。”

白喑脸上绽开一个笑容,抬指不服气地拨弄了下额前微卷的碎发,假作吃味地抱怨。

“看来我在你心里的面子,还没有一只山雀鸟大。”

“总归是收了你的租金。”

穆檀眉笑了笑,没打算继续与他逗趣儿,并手作了个揖,先一步回了厢房中。

许是未开窗户,室内的气压比她想象中要低一些。

司延槿仍是方才的姿势背对着门,微微低着头。

穆檀眉不知怎么的就放慢了脚步,她走到他身侧,就见司延槿正安静的半垂着眼睛,修长分明的手指执着筷子,动作干净利落的将桌上未动的菜肴,一一打包进食盒里。

她大约看了几眼,发现竟然都是路上自己提起过,要给陆晚娇打包的卤味,心里觉得有些熨帖。

看着他的模样,不知怎的就觉得清纯又贤惠。

穆檀眉眼里闪过笑意,没出声吵他,上前接过筷子帮忙。

司延槿的动作顿了顿,抬眸看她。

穆檀眉对上他的眼神,怔了一瞬,随即在心里反悔,她怎么会觉得他清纯?

对方这双昳丽的眼睛,像是夹杂着这世间所有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细碎情绪,却在溢出眼底之前被他精准无误的克制。

难怪这样情状的眉眼间,总是带着掩不住的寒气。

穆檀眉下意识分析完,将筷子一扔,展开一个笑。

“走吧,我们现在就回家,姐姐应该等急了。”

身边的人几不可查的翘了翘嘴角,“嗯。”

两人并肩坐进马车,等车身慢悠悠的驶入西和坊内,穆檀眉才有了时间真正地看清楚她日后的新居。

这里已经属于内城内坊,无论街道布局,还是坊间环境,与缠藤巷子周遭都有了天差地别。

辅国将军府家底颇丰,夏远徵夫妇对她母亲是宠爱的,因此那匣子里的嫁妆单子,她理了一夜,也才勉强草草理顺。

这张房契是她一眼相中的。

到了今时今日的璟帝朝,隐隐存在重文轻武的风气。

这座宅子的位置恰在武将君所之间,比更显贵的东和坊那等目光聚集之地,要多两分自在清净。

正适合她用来备考。

马车渐渐驶入宽敞的巷子中,穆檀眉靠在车窗上,遥遥点了个数。

巷子里共有四户宅院,最外间的便是她的宅子。

穆檀眉眼神好,一眼看见隔壁角门前放着的拴马石,心里存了寻机拜会邻居的心思。

宅院方方正正,三进的院子附带一个小跨院,其间还分割出了一角空地,用作平日练武的院子。

因为这么些年不曾使用,宅子只留下了一户门房,用来看守。

不过看门廊墙柱等处,皆有定期维护修缮的痕迹,想来这些年将军府的人还算上心,并没有疏于管理。

穆檀眉下了马车,伸手摸了摸朱红的门柱,好似从中窥到了一丝从前没有机会见识到的,夏远徵和闫晴二人的爱女之心。

她收回手,再往里走,就看见宅子的门户大开,门房不见踪影,心里觉得讶异,自个儿迈腿就往里走。

还没走进仪门,就听见前方不远处,传出了少女嬉笑窃语的玩闹声。

穆檀眉微微挑了挑眉,她对陆晚娇的声音很熟悉。

因此更觉奇怪,陆晚娇是遇上了什么好事,能让她高兴到这个地步?

总不能是陆顶云出了什么……她停下发散的思路,正色后循着声音,一路向内穿行。

跨院四下都是简洁而整齐的模样,至于最深处那片传闻中的练武场,也是处处精心。

说是练武场,实际却被特意划分成了几部分,一处兼并马厩的空地用来遛马,另一头则是在空地的两边放置了兵器架。

最中心处甚至还设置了一处擂台。

比起美观,让人见之便觉实用。

她姐姐陆晚娇此时正坐在擂台上,一边悬手预备鼓掌,一边格外专注地盯着台中人看。

那里立着一个肤色稍深,浓眉杏眼的姑娘。

她双手握着一把重剑,像模像样的比划着剑招。

身边连陆晚娇在内的一排姑娘们,显然被她唬住,最活泼的刘虎甚至攥着一把长剑,笨手笨脚的模仿着招式比划。

陆晚娇兴致勃勃地看了会儿,自己跃跃欲试地接过长剑,没比两下就愁眉苦脸的捶起了胳膊。

“这铁疙瘩居然这么沉,我怎么好像听见自己的肩膀,刚才咔哒了一声?”陆晚娇狐疑地问。

那重剑姑娘嘿笑道:“可能是关节不太适应,别担心,要是真的折断了骨头,我家府医也能完全治好! ”

穆檀眉听了一耳朵,细细品了品二人的对话,总觉得有些不靠谱。

“姐姐。”她干脆打断道。

擂台上的两人闻讯齐齐回头,陆晚娇本就满是高兴的脸上,立刻加深了笑容。

她将剑扔下,跑过来拉她,“眉儿快来,看我认识了个什么样的女武神!”

穆檀眉一扯嘴角,心道这话倒是没有说错。

这姑娘一眼望去,便觉英气。

谁知对方见了她,却像是收敛了性情,反而显出些稳重踏实之感,有些拘谨郑重地抱了抱拳,随即冲她朗声自报家门。

“我叫李迎征!还未拜会小穆解元,就贸然登门,实在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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