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过来是在客厅的沙发上,苍绿色的窗帘装饰着蓝调。被挤掉专属卧床的芥川龙之介,可怜兮兮地窝在角落啃着刚洗好的梨子,见少女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猛然爆发护食的危机。
他加快用餐速度,狼吞虎咽地吞掉大半个梨子。“再看也不会给你吃!”
没有跟你争的意思。世初淳张开双手又合拢,在筛过窗棱的光线间,分辨着梦境与现实的界限。
电视机里播放着基层人民勤恳劳作的新闻,宣扬贫瘠的物质得用富足的精神支撑,方可勤奋度日的信念。
太宰老师按下遥控器按钮,换了个台。纸醉金迷的秀场闪光灯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张开白茫茫一大片。红酒香槟,络绎不绝。餐台上随便摆放的一个糕点单独拎出来换算成钱,都够街道巷口一家子一年的伙食费。
再换台,科技院端出的新型机器人做到了百分之九十八的类人,世初淳瞅着那与人类相似到极点的面孔,泛起一阵鸡皮疙瘩,“欢乐豆效应?”
“欢乐谷啊。”捣毁过一大片娱乐场所的男孩轻蔑地扫了她一眼。
“恐怖谷。”太宰治不想和两个笨学生对话。
在困难的境地下,只有崇高的奉献方能安抚受伤的心灵。织田作之助打开房门,**着劲实的上半身,下面裹着一条浴巾,最长处堪堪遮到膝盖部分。
棱角分明的肌理尚有水蒸气冒腾,小腿肌肉游走的线条勾勒出块状肉身。
一滴水珠沿着他的额头,漫过鼻梁,溅在张弛有度的胸肌上。
托这些日子世初淳在学校收缴来的漫画的福,客厅四人对这幅标志□□利画面有了先兆性认知。
“一般来说,”芥川龙之介恶狠狠地瞪向方方面面比他出色的屋主人。可恶,恬不知耻的迷惑太宰先生,假以时日,他必定能够超过织田作之助,变壮变强!
“按照通俗情节,”摸着桌面的眼镜,佩戴上的世初淳接上他的话。
“这个浴巾他就扎不稳。”太宰治在下巴比了个“七”字型。
“一定会掉下去。”坂口安吾做了总结陈词。
果不其然,清洁用品掉下去了。
小孩子不能看,世初淳眼疾手快捂住了芥川龙之介的眼。“老一辈人说,看了不该看的会长针眼。”
芥川龙之介径直化身为一条打挺的咸鱼,不知道在闹腾什么,反正就是要闹腾,跟世初淳唱反调。
他铆足劲反抗,看清了现状,实时收获到一颗稀碎的自尊心。
同样受到打击的还有织田作之助,“不要把人说的像什么脏东西一样。”
太宰治取下世初淳的眼镜,想着不够保险,复又往回一戳,让女生沉痛地捂住双眼,哀歌受到重创的视力。他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庆幸自己保住了织田作的贞洁。
“倒不至于看一眼就丢了吧!”坂口安吾蒙住小友的眼睛,让织田作先生快点把衣服穿上,并询问三个小孩有没有事。
“没什么大事。”鲤鱼打挺把自己煎熟了的芥川龙之介,嘴皮子天下第一犟,“只是想把眼睛挖出来洗一洗。”
“所以说,不要把人说得好像什么脏东西一样好嘛……”织田作之助提起英勇就义的浴巾,披在跨上。
芥川龙之介收到指令出门,太宰治提着催眠怀表要世初淳验证。
攥着老师塞入掌心的金色机械表,世初淳翻看着掌下一摞全球通史上下册加起来一般厚的说明书,感慨这严谨程度足以去进修一次心理学。
周末日,金桔换黄柚的夏天。徐徐热风催人犯困的午后,悬挂在门庭的金鱼风铃摇曳。
酷暑未消,阴室寒凉。黑发少年整个人躺在沙发上,头部枕着学生大腿。
被动当着靠枕的世初淳,按照步骤,按部就班地施行。手指翻过一页又一页引人入眠的文字,疑问所谓催眠,该不会就是将看得人发困的理念付诸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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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老师,太宰老师?”轻声呼唤得不到回应,世初淳对被催眠者是睡着了亦或者实验成功了抱有疑虑。
连接黄金钟表的项链从中指套过,自上而下垂落,不小心砸到了老师鼻尖。
技艺不纯熟的女生,一时失手,连连致歉,“对不起,对不起。”
她摸摸老师的鼻子,自查出举动奇怪,就转移到老师的胸口、肩头拍了拍,“不痛哦,不痛哦。”
更古怪了好吗?哄小宝宝睡觉吗?
金色的怀表在半空荡出鲁洛克斯三角形,半道出师的催眠大师依照书册指引,来到最后一步——吟诵出要实验者铭记终生的事。
沉重的过往散作零乱的碎片,鼻息间似乎能闻到似有若无的血腥气。
躺在她腿上的人,满手冤孽。茫茫然寻觅着,始终一无所获。
看穿历史绝望的螺旋,又带着缥缈的祈盼对未来投注了期许。
红日复仇的烈焰趋向收束,云团蓬勃的温情悄然降临。世初淳压下镌刻着仇恨的过往,俯身耳语。“你会越来越幸福,越来越幸福。”
织田作之助倚靠着房门,手里捧着书本,浴袍阔气地大敞。
从书房探头的坂口安吾捂着嘴,一副老父亲老泪纵横的形象。
等少年少女都睡下,织田作之助走到客厅,屈下身子,单膝跪在沙发前。
睡着的孩子支着上半身,脑袋瓜子一歪一歪的,总落不到实处,在不间断的调整中,困顿于梦境和现世的沟渠。
他的手托住女儿的太阳穴,接住她侧着倒下的脸。
无微不至地应和获得孩子全身心的信赖,有了舒适的安眠地,女生枕着他的手掌,凝重的眉宇舒展开。
织田作之助一错不错地盯着孩子的睡颜,两指扣着人手肘,大拇指压着她的肱骨内上髁外侧,纤长的唇线沿着青色脉络描摹,由浅入深,从模糊到清晰,贴至手腕处,交织纵横出跳动的脉搏。
一下一下,争相与他的心腔共鸣。
涂满血腥的过去标记了终止符,追求的安宁近在咫尺,唾手可得。刻印到骨血的爱怜,混入生物体最基本的结构单位,从每个细胞血管里大批涌出,冀望着与孩子相守的年年月月。
再往前数几年,织田作之助压根想象不到现今的情形。
年少孤独的灵魂行走在寂灭路途,认为一条路走到黑的杀戮之旅即是他的启程与终点。
没曾想,平庸如他,竟得幸运女神关心眷顾。
有了期盼着完成的理想,属于自己和家人的屋子,张开手就能拥入怀的亲人、觥筹交错的三两朋友……想得到就能得到,转变的历程并不比给停转的时钟拨动指针困难。
晦暗的乌云饱和为及时的甘霖,浇灭前进道路的阻碍。吸满水分的冰晶大放异彩,要宇宙洪荒都成全。退让一步,好让他在短短数年间一一身体力行何谓亲密关系无从割舍。
红发青年一手一个,把两个孩子扛到肩上,一举带回卧房。
坂口安吾望着友人背影,有无尽的话不知从何言说。
认真地为孩子盘算的织田作先生,明明白白的疼惜坦然又使人心头不安。
身为赴汤蹈火的港口黑手党一员,希望孩子平安顺遂的愿景,是否自许下之期就太过奢侈。
虚实倒转,过去和现下扭转。
山穷水尽,避无可避。梦里的逃生者躲到紧急通道口,腹部开了一个大洞。
她背部抵到封锁的大门,横穿脊背的刺伤足有三寸深,下眼皮轻轻一闭,已然认命。
“杀了我吧。”
正在杀啊!和她同样发色、瞳孔的黑蜥蜴十人长——芥川龙之介的妹妹银,利落地将世初淳一刀割喉。
……
“为什么这么做?”世初淳疼得面无血色。
先前贫民窟不吠的狂犬,现在黑手党暴走的疯狗——芥川龙之介,双手插着衣兜,闲庭信步,走在以异能清场的绝对隔离区域。
他走了几步,停下来。单手捏成拳头,抵在嘴巴前,轻轻咳嗽了几声,看起来身体不佳的样子。
可一旦动起手来,决计称得上残暴十足。小小年纪,浑身沾染的血腥味格外厚重。
被追杀者可不会天真到以为鼻腔嗅到的气息,是起了杀人灭口心思的人咳血咳出来的。
若是真的,那敢情好,算是报了她今日无法善终的仇。
芥川龙之介走到世初淳身边,一脚踹中断了几根肋骨的女人肚子。
白色领巾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摆动,正中一击的世初淳吃痛,弓起腰,蜷缩成企图自我保护的贝壳,或是煮熟了的红虾。
部分黑色风衣幻变成暴烈的连门颚,残忍地撕掉她左边臂膀。
刺耳的噪音划破耳膜,贪婪的狂犬游刃有余地吞掉追击的猎物。芥川龙之介发动罗生门,咬断世初淳咽喉,“弱者没有存活的权利。”
……
“为什么……我非死不可?”世初淳被港口黑手党新生劳模摁在角落。
杀人这件事无关公义,只是组织的机要行动需要他保密。但凡有几率动摇组织地位、威胁□□存在的潜在因子,都得在萌芽的时候扼死在苗中。
操纵触碰事物的组织重力使,中长度的细长辫子别在一侧。
他深邃的蓝眼胜过海洋,闪烁的眸光代表着并非没有犹豫。
可犹豫归犹豫,决断与执行两不耽误。
即便熟悉他的人仔细看,能从中原中也的语气神情里,辨别出此番举动违背他的本意。
然,事有轻重缓急,人有亲疏远近,哪边更加重要根本不用考虑。
使用异能如控制自身呼吸的中原中也,右腿强势架入女性两腿中间,踢在她身后靠着的墙面。
他抬起具有质感的纯黑手套,点在世初淳额间。
触碰到的肌肤刹时紧绷,僵硬地定在他人为制造的一隅里。乖顺得像只遇到事只会龟缩在原地任人宰割的小猫咪。
中原中也手掌覆盖在无辜的路人眼睑上,挡住她暗含凄苦的眼眸。
“放心,很快就会让你解脱的。”
来自黑手党干部的柔惜是真,下手的狠厉也是真。
他的表述并非矫饰伪行,只是言语同残酷的行为大相径庭。
手下施加的重力,霸道地碾碎了世初淳的肉身。不稍须臾,将人榨成五彩缤纷的浆液,过程轻松得像是揉皱一张用完即弃的面纸。
所以,她不能……
她不能把现时的世界当做真实的。
否则,这满路的凄风苦雨,该如何正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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