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初淳大感不妙。见到熟人的安心感,使她精神松懈,差点忘了自己当前是器官发育不完善,憋不住尿的幼童。
内急的需求刻不容缓,天塌下来她也要先解决一下。她真的要憋不住了。
女童努力掰开养父四根手指头的手,对不起,请让她久违地任性一次。
结果就被很快地重新包住,还握得更紧了。
俯视着三番五次要脱离自己掌控的女儿,织田作之助的面色晴转乌云,犹如夏季多变的天气,黑压压地迫近了,比冬天打湿的被子还沉。
其内寂静无声,隐射着沉重。
“我听邻居说,是你主动和对方走的。交易方的人说,是你缠着他,要和他回家。”
世初淳掌握的词汇量贫瘠,不足以支撑她完整地翻译出养父所说的话。但人的面部表情直晃晃地摆在明面上,不用借助其他的语言对照,也能破译个大概。
织田作之助生气了。
为什么?
因为她没有待在家里,乖乖地等他回家?因为好不容易重逢,她三番五次要挣脱掉他?
见织田作之助的脸色实在吓人,她忍不住后退一步。
织田作之助眉峰一拧,竟是轻笑了一声。
他腾出手要来捉从未有过乖觉表现的孩子,漆黑的衬衫裹着隆起的手臂,依稀能见得底下块块分明的肌肉。深蓝色的袖口处拗出折叠的痕迹,露出一截挠骨分明的腕部。
裸露的青筋顺着骨骼方向,蜿蜒出金属般的机械化质感。
异能力“天衣无缝”在此时发动,青少年预见这招会被仗着身高劣势的孩子弯腰躲过,她还又往后退了几步。
自打女儿躲着自己伊始就翻腾起的无名火,在刹那间喷薄而出。一口气窜高了,烤着织田作之助的心窝。
先前情绪实为匮乏的青少年,头一次感受到了不可遏制的焦灼。
与怒火中烧的滋味并驾齐驱的,是难以言说的悲哀、怅然席卷上心头,好似很久很久以前,这个孩子也这么固执地挣脱开他的手。
之后便是天人永隔。生死两茫茫,如隔山海川。
织田作之助当即改变了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心意。他将孩子被捉到膝盖前,按住了,让她横趴着。
人抬起手,足以覆盖幼童臀部的巴掌落在上头,是起教训意味的发泄与拍打。
看她还敢不敢发作突如其来地执拗,还要不要再次固执地挣脱他,再躲着他,和来历不明、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处,不知所踪。
头脑掀起了狂暴的海啸,世初淳惊异得眼睛都睁大了。
她趴在织田作之助的大腿上,挨了两、三个巴掌后,懵懵然地被养父拉到大腿上,坐着。
织田作之助只使了三分的力,可架不住孩子的皮肤幼嫩,让她坐着他的大腿都觉得臀大肌发麻酸痛。
久压制的潮水泛滥,经受到外部的刺激,不受控制地往外冒。起初是一小股、一小股,最后汇成溪流,顺着她的大腿下滑落。
有些事一经开启,就非得全部宣泄完才能停止。
感知到裤子传来的热意,织田作之助垂着头,察看陡然安静下来的女儿,食指、中指贴合,抬起她的下巴,窥见了她满脸的屈辱。
在养父大腿上失禁的女童,倍感羞耻。
她控制不了笨拙的身体反应,又被既定的事实震得脑袋空空。徒留余力咬着下唇,不让哽咽的哭腔溢出口腔。烫到能煎鸡蛋的双颊,臊得嫣红,满地的玻璃片投映着她破碎的眸光。
“谁教你咬嘴唇的?”
织田作之助揉开孩子咬着的嘴唇,似捻过两片新采摘的樱花花瓣。
作为邮递员的他,运送过高度腐烂的尸体、获得吉尼斯世界纪录的硫化氢等物质,根本不介意区区污渍。
单与大多数不能见到孩子在自己面前自残的家长一样,具有高强度的保护欲,与顽固不化的独断专行。
咬唇算是哪门子的自残,连自我抑制的方式也要堵死吗?此话一出,世初淳高压锅一般好不容易哐哐压实了的心态,轰然爆炸。
她穿越这些多年,语言层面依旧保持着半桶水的水平。她的监护人不说功不可没,至少是有一定连带责任的。
织田作之助不是个太会教小孩的长辈,世初淳自带的异地语言的底子,亦导致她学起当地的语言自带排斥,格不相入。
听是能听个大概,偶尔空耳成风马牛不相及的语句。口语在听力后边追,半天支支吾吾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久而久之,就干脆闭口不言了。
女童绞尽脑汁,运用上掌握的零星词汇,“不要”、“你”、和从爱丽丝那学来的“讨厌”,零零碎碎地,加起来可以拼凑成了“讨厌,不要你!”的意思。
“不要我?”
小孩子生起气来,口不择言,织田作之助都要被气乐了。压抑的怒火是足以蒸腾黑海的熔浆,所过之处漫开被索命的焦炭。
“世初以为,自己还有反悔的余地?”他捉着孩子的手腕,举过她头顶,迫使她的臀部腾空,“那世初当时为什么要抓住我?”
她也不知道啊……
初遇织田作之助时,他亲手杀害的被害者的尸体就在旁边,她还去抓那个杀人凶手。世初淳回想一遍都觉得自己的脑子秀逗了。
“那你做什么要打我!”
暴力可耻,不能被敷衍为家庭内部争端。她记他一辈子!
这般想着的她,不曾预料到,当不可更改、无法回避的命运降临的一日,她对这个人的记忆留住的又何止是一辈子。
回望往昔时,迷失在异世界的穿越者曾千万次想过,如果发生的不幸可以和瞬时的情绪一致,随着时间的流逝翻篇就好了。
可惜没有可能。
“抱歉。”织田作之助语气软了少许。
他明确邻居的话不一定为真,人眼所见与事实之间,偶尔也会有误会,在心与心之间的空隙里生长。那个夺走他孩子的人,罪无可赦,陈述的话语亦是半个字不可听信。
可是,“彼时我感到了……”
织田作之助找不到相关的词语,好准确地描述当时的心境,只能简单地提取一个词,粗暴地归结那时溢出胸膺的感受,“恼火。”
“哈?”
这就是打她屁股的理由吗?
按道理,世初淳该跟养父掰扯掰扯,好告诉对方自己的身心受到了什么样的伤害,让他从今往后不要那么去做。
可一来她贫瘠的词汇量不允许,二来她的身体状况不允许。最最重要的是,她自己都要受不了自己,整个人僵成了雕塑,只想要快些换衣服洗澡。
然,在最最重要之前,他们得先离开这个地方。
事有轻重缓急,世初淳再想摔桌子逆反,也不会恣意妄为,不顾织田作之助的安危,置他们二人于惊险的处境。
织田作之助抱着孩子离开富人区,回到家里给女儿洗漱完毕。才发现孩子是真的哄不好了,连举高高、骑大马、亲亲脸蛋也没有用,还用手掌挡着,不给他亲。
和赛尔提先前说的境况相当。
父女俩由女儿单方面冷战了几天,恰巧织田作之助有事,就把孩子托付给了赛尔提几日。
是在错误的前提上,再打上一个错误的结。非常地不可取。
异国妖精带大了幼子岸谷新罗,还没试过带幼女。她新奇地带着,迷恋她的岸谷新罗却倍觉心酸。
他看着心仪的对象抱别的孩子,看着她给别人家的孩子洗澡、穿衣、做饭,同吃同睡。少年气性一上来,操着手术刀,半夜三更坐在世初淳床边,冲着她阴森森地亮刀。
被噩梦吓醒的世初淳,惊悚地瞅着卧室里的不速之客。
什么毛病?怎么一个、两个,都有大半夜坐在人床边的习惯?
呃、两个?世初淳感觉到哪里不对。
另一个……是谁?为什么她完全没有印象?
倘若岸谷新罗年龄再增长几岁,他就不会做出这种幼稚的举动。
奈何正处于青春期的少年,喜怒哀乐都会被无限地放大,遑论年幼时亲手剖开了赛尔提躯体,自此沉迷其中的岸谷新罗。
当赛尔提困惑地表示,世初怎么都不说话时,中学生摆弄着手里的刀片,凉凉地回答,“解剖开就知道了。”
抱着世初淳的异国妖精连忙捂住女童的耳朵,找个时间警告新罗,不要在孩子跟前说这类耸人听闻的话。
岸谷新罗赶紧赔罪,赔的对象是他的爱人赛尔提。女童根本没被他放在眼里。
知道世初淳不爱说话,赛尔提专门给她买了个本子,让她有什么想要的,就记下来,交给她。她会负责帮她买来。
池袋搬运工的业务同样繁忙,就拜托她的小男友照顾同行托付的孩子。
人类在岸谷新罗眼中,等同于虚无。他干脆领着人到自己的学校,交给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宣称着爱着人类,实则行着损害行径的朋友,折原临也。
被亲生父亲扭曲了心性的岸谷新罗,间接地扭曲了他并不怎么看重的朋友,折原临也。像一只轻轻振动翅膀的蝴蝶,终有一日,会在池袋地区刮起一场卷入多方势力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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