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敏单手扶着书架，非常不耐烦地出声警告：“你们莫要生事。”
几个人一看，一个区区外门弟子还敢如此嚣张，这不得给她一点教训。
乔敏反身躲过了拳头，拳风擦着她的脸而过，随后她腰身一扭飞身踹在一个人胸膛之上，三下五除二便将他们全都清出了炼丹房。
人想清闲偏有人就是不让你清闲，乔敏虽然与世无争，但并不意味着什么人都可以欺负到她头上。
几人被踹出去，疼痛之余也因被一个外门弟子丢出门去而尴尬得涨红了脸。
乔敏站在台阶之上，冷冷地看着在地上呜呼哀哉的几个人，刷得一下子就关上了门。
隔绝了外头杂七杂八的乱事，乔敏好不容易能寻到机会好生休息一下，可是偏生天不遂人愿。
门咣当一声就被砸开，乔敏有些疲惫地转头，转身就看见嚣张跋扈的方轻轻。
美艳跋扈，是对方轻轻很好的诠释。
身心俱疲，是乔敏现在的状态。
乔敏耸了耸肩，无奈道：“方仙子来炼丹房做什么？”
方轻轻见乔敏装傻，冷笑道：“你打了人，还装傻，好生可恶。”
方轻轻虽然人长得好看，但是脑子里头却委实没有什么太有用的东西，乔敏本不会想与她纠缠，可是奈何方轻轻紧追不舍，偏要与她作对。
“今日你若乖乖受我惩罚，也就罢了。”方轻轻一笑，满怀恶意，“若是不能，左右大师兄也不在，没人救得了你！”
她憎恶地看着乔敏，这个女子竟生得如此丑陋，竟然会与大师兄有交集。
那日，大师兄背着乔敏回来地时候，她嫉妒得都要快要发疯。
她无数次幻想着能同大师兄在一起，可不比过慕容玉墨也就罢了，怎的竟连这个丑陋的女子都比不过。
乔敏抬起眼来，静静地看着方轻轻，半晌才溢出一声叹息：“你就非得自寻死路吗？”
“自寻死路？”
方轻轻闻言，瞬间就炸了。
灵剑出鞘，方轻轻便要好好收拾乔敏一顿。
乔敏低着头，方轻轻看不清她的神色，她呵斥道：“你干什么呢？”
乔敏不言不语，猛一抬头，黑漆漆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原本大开的房门瞬间关闭。
光线被阻隔在门外，浮尘扬起。
方轻轻顿时大惊，她万万不曾想到乔敏竟然有灵力！
数道符箓自袖中飞出，像是盘旋的飞鸟飞在方轻轻身边，形成一道坚固的牢笼，将她困在里头。
“你这是做什么！”方轻轻大惊，她显然没想到这个臭丫头竟然敢还手，她欲击剑打破了牢笼，却又被反弹。
“一而再，再而三，今日我若再忍，则后患无穷！”
黄色的符箓之上是鲜红的血迹，她虽无灵力，然神血威力无穷，困住一个方轻轻自是不在话下。
她的眼睛寒凉，眼底是日益浓郁的凉薄。
世态炎凉，一朝坠入世间，虎落平阳被犬欺，受尽折辱与苦难。
“放心，我不会杀你。”乔敏抬起指尖，符箓也开始发这光“只是让你受些苦楚罢了，让人知晓，为人做事，不要太过。”
方轻轻脸色瞬间白了下来。
她原以为这个乔敏并无灵力，不过是个可以任人欺凌的弟子，可不曾想她竟怀有如此灵力！
符箓越飞越快，方轻轻逐渐呼吸困难，她的脸色涨红，拼命挣扎可却无济于事。
乔敏的缓缓收拢五指，静静地看着方轻轻痛苦地模样，就见她要昏死之际，就打算收手。
可是门突然被轰开，符箓也被剑光破开，凌厉掌风袭来，狠狠击打在乔敏腹部。
乔敏一个不防，又无护体灵力，一掌之下，便被击飞，撞在丹炉之上，一口鲜血就喷洒出来。
方轻轻瘫软在她师父明月真人怀里。
乔敏瘫坐在地上，纵然身上伤势严重，但她依旧不卑不亢，看着来者不善的明月真人。
白色道袍缥缈无常，一双美眸几欲喷火。
乔敏毫不示弱地回看过去，眼中的愤怒以如同火焰一般。
说的仙风道骨，左不过披了件道袍。
鹤发童颜，掩不住黑心肠。
“你竟敢伤害同门！”明月真人怒目而视，显然已动了杀意，“我定容不得你！”
“伤害同门？”乔敏抬眸，不屑一笑，露出染血的牙齿来，“，我一动手您就复明了，您的弟子一动手您就瞎了，还请真人告诉我，您是瞎还是不瞎啊？”
乔敏言辞犀利，明月真人登时大怒，又是一掌，便又要打在她身上。
可就在这紧急关头，药阁长老挡在她面前，一拐杖就将攻势挡了下来。
*
虽然药阁长老出面了，但是她伤害方轻轻之事却也落实了。
是日，落雨。
她跪在细雨之中，周围弟子来来往往，皆侧目而视，或快跑而过，或嘲笑。
她的眼皮上蓄了水珠，很沉，沉到她的意志恍惚。
仙门，与其说是仙门，却与世俗并无两样。
趋炎附势，欺负弱小，嘲笑弱者，追随强者。
乔敏跪在雨中，便是一出好戏，可以在闲暇之余供他们欣赏的闹剧。
一无庇护，二无灵力，若无沈让，上不得仙门来。
他们对此愤愤不平，认为乔敏不过一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人，本应该在凡间度过碌碌无为的一生，最后化为凡尘的一粒土，单凭她的本事，又哪里来的本事上得仙门。
她已经跪了许久，雨水湿寒，加之她身上的伤很是严重，乔敏的身体不多时发烫，脑子昏昏沉沉的已经开始混沌起来，周围人的奚落与嘲笑，开始变得模糊。
他们在笑，在嘲笑。
真是可笑，乔敏在心中也在嘲笑。
嘲笑他人，嘲笑自己，更开始嘲笑神界的法则。
这就是她拼死保护的人吗？
修仙者，不为苍生，只为私欲，那又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吗？
仙者，冯虚御风，心怀大道。
她的心慢慢地升起恨来，他们的嘲笑与奚落之声开始变得如同蚊蝇之声一样渺小，但是十分刺耳。
她蹙起眉来。
她的神思又飘会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个时候，她还没有这么惨，还是在九天之上的神女。
她恍惚间睁眼，仿佛又回到了九天之上，身侧是流光穿梭，脚下是浮云铺地，众生朝拜。
她浴血奋战，红莲业火将魔族烧成灰烬。魔族荡然无存，她也深受重伤。
但是她一点也不痛苦，身上的痛苦随着时间可以磨平，胜利的喜悦与和平的六界是治愈外伤的最好良药。
她在一瞬间，看见了幽画，那个白衣倾城飞翔在天际的凤凰。
二人携手，天地无敌。
可是，昔日姐妹，今日敌手。
诸多痛苦加身，乔敏真的有些受不住了。
她笑了。
可是她很难受。
她很冷，很困。
身体上的难受，她说不出来。
她笑不出来了，因为她哭了。
无数的悲伤涌上心头，漫入骨髓，最后流淌在四肢百骸，以至于，每一次呼吸都是痛苦地。
她不明白，她就像是一个无辜受了惩罚的孩子，茫然无措却又无比悲伤地哭泣着，想要找到真相。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子对她。
她没有伤害她们。
她想歇斯底里地狂叫，想要宣泄心中地委屈与愤怒。
可她没有力气去愤怒。
凤凰瑶宁，拔去羽翼，坠下云端，坠落在人间的泥潭了，为众人哄笑。
乔敏抱住自己的头，想要躲避他们的视线，不想去听他们的嘲笑。
真的不在意吗？
怎么可能不在意，乔敏只能逼着自己去忘记，不要怨恨，不要责怪。
神女爱世人，这是神女的职责。
雨丝冰冷，浇得乔敏浑身湿透。
不能恨，乔敏反复告诉自己。
她死死揪住自己的头发，遏制住自己心中不断蔓延的杀意。
天地之地，哪有她的容身之地。
仿佛世间所有的痛苦都加诸于她的身上，要将她赤诚的心撕得粉碎。
一朝容光齐天际，一朝卑微作尘泥。
漆黑的眼眸中恨与理智在快速交替。
“连方师姐她都敢招惹，真是不知死活。”
“大师兄也真是的……”
……
“不要在吵了，不要在吵了。”
她的声音被淹没在他们的嘲笑里，她死命揪着自己的头发，想要逼自己忽视这些声音。
什么是地狱，地狱在人间。
黑色的符文从她的清瘦的脚踝处开始蔓延，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眼眸开始在恨与爱之间迅速转变。
“你看看她，简直就像一个疯子。”
他们的声音像是来自地狱的尖笑，挠刮着乔敏的耳膜。
乔敏的理智在被消磨。
“放弃吧”
心里的声音在不断地告诉她。
“只要你放弃，所有的力量就会重新回来。”
他不断地回响在她的脑海里。
“给他们一个教训，才是真正神的使命！”
“不要说了！”乔敏的身体在颤抖。
“她是不是疯了啊，我们还是走罢，别惹麻烦。”
人群退散。
偌大的广场之上只余乔敏一人，她的指尖都在颤抖着。
“不要在坚持了，不要再为难自己了。”
乔敏急促地呼吸着，看着地上水波之上自己的倒影，丑陋的面容，以及满眼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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