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过往

叶景宁不相信鬼神之说,对降妖除魔这些听起来就离谱的事情一点不感兴趣。从小在外学习生活,自己还打拼出一家公司,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学习工作太忙,家里有关玄学方面的事情她一概不管,最多也就回来参加个祭祀。

祭祀完,她跟叶卓然和叶煜打了声招呼,要马上回公司。昨天刚接了两单生意,公司忙的不可开交,本来都不打算回来参加祭祀。

但没办法,叶卓然电话一个接着一个打来。说白了,生意可以不做,钱可以不赚,但必须要回来祭祀祖师爷,这位祖师爷谁都不能得罪。

叶景安跟着叶景宁身后,打算悄悄溜走,被叶卓然一手提回来,扬声问道:“你准备走哪去?”

叶景安伸手扒拉两下,衣服被死死揪着,挣脱不开,只能垂着脑袋放弃抵抗,准备挨批评或者挨打。

“哎?!你这是做什么,别把我宝贝孙子拎坏喽!”叶煜走过去将叶景安抱起来。

“爹,你看看他那样。您别总惯着孩子,都给惯坏了!”叶卓然脸都拧一块去,又不敢发作。毕竟叶煜护着他那捧在手心怕冻着,含在嘴里怕化的宝贝孙子,不向着他这亲生儿子。

“他什么样子?这个年龄的小孩子叫活泼。谁都跟你小时候一样老成,没有小孩样吗?”叶煜说。

“就是,就是!”叶景安看见爷爷向着自己,立马硬气起来。一脸坏笑看着他老爸,还吐舌头气他。

叶卓然:“……”

“好了,你先回去吧。”叶煜摸了摸叶景安的小脑袋,笑容很是温和,“今天表现不错,爷爷带你啊,去街上买好吃的。”

“欧耶,爷爷最好,爷爷万岁!”叶景安挣脱出叶煜的怀抱,跳起来喊。他年纪还小个子不高,弹跳力却挺好,稍微一蹦,就能蹦过叶卓然的头顶。

叶卓然眯着眼,瞪着他这小猴子的样又是一阵无语。得忍着,等下次他爷爷不在身边,再打!

叶煜一脸宠溺的看着自己活泼的小孙子,被叶景安拉住蹦哒着往街上走去。

“哎……”叶卓然心想,自己从小到大都挺守规矩的,孩他妈也是个温柔贤惠的人,怎么就生出这么一个熊孩子。他又深叹了口气,慢步走回去收拾屋子。

“有意思。”柳沐泽轻勾嘴角。

叶景安和爷爷从游乐园到电影院,最后又去商场要啥买啥。叶煜和他宝贝孙子手里提着一大堆零食和玩具。玩了很久,到晚上两人才慢悠悠晃回家。

叶煜给他送回房间,说道:“景安呐,今天累坏了吧,好好睡一觉。”

“嗯嗯,爷爷晚安!”今天折腾那么久,叶景安确实累的想直接趴床上,头一挨枕头就睡觉。可一躺在床上,上午祭祀的画面不自觉的出现在自己脑子里。

禁地、祭祀、祖师爷……

突然间,脑子里的事情好像都连起来了。他弹坐起身来,低声自言自语的理了一遍所有的事情:“祭祀是祭的是祖师爷,那祭祀地点的选择肯定与祖师爷有关,所以禁地与祖师爷一定有关系,说不定他就住里面呢。老爸不让我进去,是怕我打扰到他老人家,所以吓唬我的!”

叶家安嘴角咧的老高,没笑多久又马上捂住嘴,怕吵醒老爸,又挨打。他披上衣服,穿好鞋,朝禁地走去,想看看能不能遇见这位神仙祖师爷。

叶煜和叶卓然怎么都想不到。祭祀大典站了一上午,又和他爷爷玩了一下午,到晚上,他没有累趴乖乖睡觉休息,反而还有精力去折腾。

今年的龙抬头,天气不是很好。徬晚下的一阵细雨刚停,空气微冷。雨水给禁地外围种那一圈桂花树,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禁地内有个小湖,湖边的紫鸢尾都开了,一座四方皆空的青石亭立于其中。

柳沐泽坐在石亭中喝着酒,他穿着白色衬衫,黑色长裤,头发半扎披肩。整个人看起来温润又干净,周身却透着一丝不明意味的冷气。手里摩挲着叶宸一送给他的粉玉髓,思绪回到与叶宸一最后相处的那段时光……

“小二,来一坛桂花酿,两盘酱牛肉。”叶宸一说,“桂花酿属他们这的最好。”

柳沐泽打量着这家店子,问道:“这地方这么偏,你以前还来过?”

“那当然啦,我年轻时候到处行侠仗义,去了好多地方,什么地方东西好吃我都知道。”叶宸一笑笑,“阿沐,手伸出来,我送你给个东西。”

叶宸一从口袋里掏了掏,拿出来一个小玩意,背在身后。动作太快,柳沐泽只看见一小节被他藏漏的黑线。

“什么东西,神神秘秘?”柳沐泽笑问道。

“这是我偶然寻得的一块粉玉髓,看着好看,便买下来送给你。”叶宸一笑着站起身,将粉玉髓戴在他脖子上。

柳沐泽看着手里的粉玉髓,中间还闪着若隐若现的白光,好奇问道:“那中间白光是什么?”

叶宸一微微蹙眉,喝了一大口酒,又立马回到先前满脸堆笑的样子,从容答道:“可能是这种玉石做成吊坠时,为了更引人注目放的什么东西进去吧。我也放了能驱邪的东西进去,好保护你。喜欢吗?”

柳沐泽看着挂在胸前的粉玉髓,笑着轻嗯一声。没有再多问什么,继续喝酒。

叶宸一瞟了一眼,见他没有再怀疑,才悄悄松了口气。东西倒是送出去了,心里却空落落的,叶宸一连干了好几杯酒,平日里最喜欢的桂花酿,在今天却越喝越是心闷。

“今天你话不多,有心事?”柳沐泽问。

“怎么,喜欢同我说话?”叶宸一手杵着脸,笑的很不正经,一副纨绔子弟的做派,“阿沐,你说你这般清秀俊逸,那些漂亮的女子在你身边都黯然失色,不如我娶你可好?”

“……”柳沐泽有些后悔,就不该问他。

“不乐意?”叶宸一嘴角不自觉上翘,伸手去掐他的脸,“我可告诉你,喜欢我的人数都数不过来,你不嫁可别后悔啊。”

柳沐泽打开他的手,无奈道:“别闹。”

“怎么啦,我掐自己娘子的脸,不行吗?”叶宸一凑近了些,还想摸他一下。

柳沐泽偏头躲开。

“阿沐可真不经逗,不逗你啦。”叶宸一大笑起来,闹了一阵后,他敛笑意缓缓说,“据我推算,明天会有最后一只天妖降世,除掉它,我们就可以过太平日子了。如今这天生异象、妖魔横行的乱世就要结束了。”

“终于要结束了吗。”柳沐泽长舒一口气。

“是啊,一切……都要结束了。”叶宸一眼神复杂的盯着他。

柳沐泽察觉到叶宸一不对劲的情绪,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啊,看看你。”叶宸一卷起一抹淡笑。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在心里暗暗对他说:阿沐,我想多看看你,把你的脸牢牢刻进灵魂深处。因为我不知道还能这样看你多久,还能陪你多久…

“有什么好看的,喝你的酒。”柳沐泽举起酒杯。

叶宸一垂下眼,笑道:“阿沐,飞升后一定要先去尝尝天上的忘忧酒,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好酒。”

……

想到这里,柳沐泽苦笑起来。当年到底是有多迟钝,竟然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没想到自以为平常的一次喝酒聊天,却成了最后一次。

脑海中的画面一转,叶宸一躺在他怀里,全身经脉寸断,血肉模糊。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手,想再摸摸阿沐的脸。

柳沐泽握住他的手凑到脸上,柔声道:“你别走好吗?”

“阿沐,我喜……咳咳,好好……活着!”叶宸一艰难地扬起挂着鲜血的嘴角笑了笑,随后垂下手,闭上了眼睛。

“不要啊,你不准走!”

“我求求你,别走啊。”

“你醒醒看看我啊,我……什么都答应你!”

“别走好不好?我只有你了……”

叶宸一的灵魂化成白色光斑飘散在空中。他拼命伸手去抓,牢牢握住,却没能留住一星一点。

“怪不得你一直不肯教我算卦,原来是怕我算到会有今天!”柳沐泽无力跪倒在地,死死捂着脸。

“你骗我……”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都把我丢下?”

……

天妖被灭,世道恢复如初。天道酬勤,功德圆满者皆可飞升为仙。

柳沐泽想起当时师傅去世的时候告诉他,师傅是上天当神仙去了,不用难过。柳沐泽想着师傅还是人的时候就神通广大,那现在成神仙了肯定更加厉害,一定可以救叶宸一。

他找到天界文官打听他师傅,然而问了个遍,结果都是没听过这人。柳沐泽不死心,托人帮忙查了一下。原来师傅也骗他,师傅没有成仙,现在已经重新投胎为人了。

柳沐泽找到掌管万物生灭的大帝,说他可以放弃飞升,可以死,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只求能救叶宸一。

大帝摇摇头道:“他动用禁术,应受天罚,我救不了他。”

“禁术?”柳沐泽双眉紧蹙。

“世间之事,有所得,便有所失。最后那场大战,身死魂灭的人本应是你。”大帝叹了口气。

“什么!”柳沐泽怔住。一霎时,叶宸一说过的话全部涌入他脑海中。

一切都要结束了……

我娶你可好?

没事啊,看看你。

我喜……好好活着……

柳沐泽闭上眼睛,深叹一口气,不再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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