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亭云倚靠着窗沿，望着花坛边枯瘦的影子，忍不住勾唇一笑。
方婧：【到家了吗？】
颜亭云：【刚洗漱完，怎么了？】
方婧：【看楼下】
颜亭云：【……】
方婧：【看见那个傻帽了吗？】
方婧：【麻烦你开下灯，不然他不回家。】
有时候，颜亭云不得不承认，洛景鸿是个聪明的痴情人。
颜亭云盯了他一会儿，拉开了书桌台灯，随后给洛景鸿发了句“晚安”，便将手机关机睡觉了。
这几天洛景鸿并未来上课。
原因很简单——他成功把自己作病了。
颜亭云背着沉重的书包，敲响了洛景鸿家的门。
是洛景鸿开的门。
瞧着他脸颊的酡红，颜亭云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洛景鸿有气无力，气势丝毫不落下风，“没见过发烧四十度啊？”
“四十度哎，好厉害。”颜亭云从书包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你不是会冬泳吗？怎么风一吹就四十度了？”
洛景鸿瓮声瓮气地说：“我当然是在游泳馆里冬泳啊，谁家好人冰天雪地去河里游。”
颜亭云挑眉，不置可否。
洛景鸿裹着毛毯缩在沙发里，看着颜亭云从书包里掏出一沓试卷，止不住头疼：“你高中这么卷吗？”
颜亭云一手端着水杯，低头从袋子里翻出一包药片，碰巧听到他的话，一脸茫然地抬头看他：“这卷子是我自己写的。”
洛景鸿抿了抿苍白的唇，颤抖的手指了指颜亭云身后：“饮水机在后面。”
“需要喂药服务吗？”颜亭云真诚发问。
洛景鸿扶额，烧得脸颊绯红：“不用，谢谢。”
他大抵是烧糊涂了，听错了。
颜亭云今天来，纯粹是方婧忙不过来。
“她忙？”洛景鸿咳嗽两声，“她终于知道好好学习了？”
“不。”颜亭云冷漠把药和水递给他，“她忙着和宋凌凡谈恋爱。”
刚咽下去的药险些吐出来。
“还是你好。”洛景鸿裹紧毛毯，捧着热水杯，可怜兮兮地说，“寒冷的冬夜，只有你能温暖我孤冷的心房。”
“那倒不是。”颜亭云摊开卷子，头也不抬地说，“我家里没人，挺无聊的，所以来给你找点麻烦。”
洛景鸿：“……”
下周就是期中考试，最近老师们留作业留的格外狠，最近颜亭云还报名了一个国家级的比赛，自然没时间和洛景鸿扯皮。
闷头写完了一套数学卷子，颜亭云才发觉周围安静的可怕。
一抬头，不知何时，洛景鸿已经缩在沙发里睡着了。
像是做了噩梦，向来带笑的脸上凝成烈日都无法驱散的愁云。
是不是把他叫起来让他回房间睡？
颜亭云思虑再三，起身走近。
洛景鸿醒来时，窗外已经完全黑了。
退烧后身体分外轻盈，只是大脑还未从久睡的余韵中抽离，洛景鸿恍惚地干坐了一会儿，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卧室。
客厅里，颜亭云还在写作业。
“还没写完？”洛景鸿倒了杯温水，放在她手边。
“嗯，这套物理卷子有点难度。”颜亭云放下笔，喝了口水，抬手，“还烧吗？”
“降下来了。”洛景鸿弯腰，乖乖把头凑到她手心。
顺手拿过试卷，审过题后，说，“这是去年高考的压轴题吧？”
颜亭云置若罔闻：“烧退了，最近多注意休息。”
“哦。”
洛景鸿在草稿纸上划拉两笔，扭头却见颜亭云专注盯着手机，心思早已不在解题上。
“看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没什么。”手机锁屏丢回桌上，颜亭云重拾笔，“解出来了？”
“不确定。”洛景鸿说。
颜亭云和洛景鸿就受力分析争论了一会儿，不知是认输还是懒得争，洛景鸿把笔一丢，理直气壮地说：“不写了，我饿了。”
颜亭云：“所以呢，你会做饭？”
“出去吃吧，我知道附近有家餐馆，应该合你口味。”
洛景鸿换了套休闲服，虽然还是病殃殃的，但精神十足，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了许多冷笑话，见此，颜亭云悬着的心也终于放回肚子里。
沿着街道走了一段路，洛景鸿带着颜亭云来到一家火锅店。
正值用餐高峰，店里人不算少。
洛景鸿带着她直奔三楼小隔间。
“一份鸳鸯锅。”
颜亭云：“你病没好全就吃辣？”
“没事，我命硬。”洛景鸿生怕颜亭云再念叨他，点了餐就去调料区搞蘸料了。
颜亭云坐在位置上，回复手机里积压的消息。
谷邑：【最近不来酒吧了？】
谷邑：【前几天舅舅还问我你什么时候写新歌】
自从酒吧因为接待未成年被查，即使暂时没查到她头上，颜亭云也没敢再去酒吧。
颜亭云：【最近忙着期中考试，没时间】
谷邑：【你忙你的，舅舅那边我顶着。】
颜亭云：【好。】
刚撂下手机，只见洛景鸿黑着脸回来了。
“怎么了？”
洛景鸿咬牙切齿地说：“看见脏东西了。”
颜亭云下意识朝他的油碟里瞧去：“有虫子？”
“比虫子更恶心。”洛景鸿说，“我看见宋凌凡了。”
“……”
说来也巧，宋凌凡也约了方婧来吃火锅。
刚点完锅底，方婧就去洗手间了，他闲来无事，就替方婧调油碟。
哪成想，好巧不巧，刚到调料区，就和洛景鸿撞了个对眼。
“你怎么在这儿？”二人异口同声。
“你和我姐玩得开心啊。”瞥见宋凌凡手腕上的小皮筋，洛景鸿脸色更差了。
“还行。”宋凌凡说，“比某些卖惨装可怜的人好多了。”
“你！”洛景鸿被噎得说不出话，“那是因为我姐本来就喜欢你！”
“是吗？”宋凌凡耸肩，理所当然地说，“你要承认，被人喜欢也是一种本事。”
“宋凌凡！”
洛景鸿怒不可遏，气急攻心下，止不住干咳。
原本毫无血色的脸涨得通红，手止不住发抖：“你把她当成什么了？”
“我的追求者之一。”宋凌凡不假思索。
这家伙，从始至终就没有变过。
颜亭云还在附近，洛景鸿没敢与他起冲突。
平复了呼吸，洛景鸿说：“宋凌凡，你们之间的事我不想掺和，但星明，你必须还给我。”
见洛景鸿迟迟不说话，颜亭云也无心过问，安抚道：“或许只是凑巧了。”
洛景鸿闷闷地“嗯”了声。
颜亭云有慢性胃病，考虑到洛景鸿的身体状况，颜亭云还是把鸳鸯锅换成了番茄锅。
洛景鸿试图说服她：“吃辣排毒。”
“嗯嗯，确实排毒。”颜亭云敷衍道，“排完你可以直接去医院输营养液了。”
“……”洛景鸿委屈，但洛景鸿不说。
颜亭云知道洛景鸿憋屈，但颜亭云熟视无睹。
因为她就是故意的。
洛景鸿情绪低落了两分钟，很快就恢复往日的欢脱，殷勤为颜亭云夹菜：“你多吃点。”
看着满盘子的肥牛卷，颜亭云无从下筷：“你真不怕我吃坏肚子？”
洛景鸿：“没事，我有钱。”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像个暴发户，又土又潮。”
“我就是钱多没地方花。”洛景鸿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这顿我请了，就当谢谢你救我一命。”
“你该谢谢方婧。”颜亭云扶额，“如果不是她告诉我，我还不知道原来有钱人家里连退烧药都没有。”
“小时候生病都是请家庭医生，后来在国外留学，懒得花冤枉钱，就自己挺过去。”
颜亭云气不打一处来：“医院是摆设吗？让你家司机送你去医院啊。”
“司机？我爸妈都快要断我生活费了，我哪来的司机。”洛景鸿推给她一杯可乐，嘀咕，“打车也麻烦，况且医院也不是什么病都能治啊，只是发个烧，就不劳烦白衣天使了，我还是借点药靠我钢铁般的意志挺过去吧。”
颜亭云纳闷：“你家里要断你生活费？”
“搬家的时候闹了点不愉快，他们就用生活费要挟我。”洛景鸿说，“不过我还是未成年，有未成年保护法护着我，他们不敢让我街边流浪乞讨的。”
颜亭云：“说不准。”
洛景鸿开玩笑地说：“你想想，流浪怎么不算一种新型创业呢？”
颜亭云：“呵呵。”
一通电话不合时宜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颜亭云看了眼来电显示，对洛景鸿做了个口型：“我妈。”
洛景鸿点头，颜亭云问人借了厕所，这才接通了电话。
“怎么这么半天才接电话？”
电话那头人声喧嚷，颜亭云听得费劲：“有点事，怎么了妈？”
“今晚我们加班晚上晚点回家，晚上你点外卖凑合一顿吧。”
既然不回家，那颜亭云似乎没必要遮掩了。
“我现在在外面和同学吃饭。”
“行，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好。”
挂断电话，颜亭云松了口气。
洛景鸿：【我突然想起来，你接电话为什么要躲着我？】
颜亭云：【我今天出门没和爸妈报备。】
洛景鸿：【怂的你。】
颜亭云洗过手，走出卫生间。
颜亭云：【有时候我觉得你挺适合流浪的。】
颜亭云低头回复消息，一时没注意眼前，迎头撞上一个敦厚的人墙。
颜亭云踉跄退了两步，握住险些掉落的手机。
“抱……”
“歉”字还未说出口，一道轻蔑的男声在头顶炸响：
“颜亭云，你怎么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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