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亭云很早便认清了一个现实。
她的家人是世界上最廉价的东西。
若早知颜家父母接她回家的真正目的,颜亭云情愿当年死在乡下,死在有姥姥陪伴的农村里。
从见到亲生父母的第一天起,颜亭云没有体会过亲情的滋味。
一双粗糙冷漠的手将她从县城学校中拉出,毫不犹豫将她推入车水马龙的城市。
轿车在公路上飞驰,擦出一道又一道绚丽的残影。
颜亭云望着街对岸的红灯,忽然想起,第一天上学时,她似乎也走过这个红绿灯。
刚转学不久,颜家父母就开始早出晚归,有时顾不上接送颜亭云,只留下钱让她坐公交上学。
那时的颜亭云勉强能记住上学路线,但真让她独自上学,却需要一段时间的磨合期。
这就是她为自己坐过站找的借口。
周围只有几家卖早饭的餐馆和几栋废旧的居民楼,颜亭云不擅长交际,但眼见上学快迟到了,如今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走入一家买油条的店中。
“小姑娘,你买什么?”店主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妇女,嗓门很大,饱经沧桑的眉宇间。
“我不买。”或许真是着急了,颜亭云不知从哪里生的勇气,委屈又大声的说,“我要去上学,但是我迷路了。”
吵闹的小店瞬间安静下来。
感受到周围人强烈的目光,颜亭云后知后觉地脸颊发烫,原本就微垂的头此刻恨不得埋入地缝里。
“你在哪所学校?”店主问她。
“一中分校。”
“是个好学校。”手在腰间的粉色围裙上抹了两下,店主朝屋内喊道,“老梁,你先顾着,我把这小丫头送去学校。”
屋内遥遥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嗓音:“好嘞!”
颜亭云坐上店主阿姨的小电瓶时,脑袋仍被羞愧蒸腾着,整个人晕乎乎的,连头都不敢抬。
“我原先有个闺女原先也在一中分校上过学,”似乎觉察到颜亭云的紧张,阿姨主动打开了话匣子,“后来她考上大学,就搬去外地工作了,算算也有好几年没回过家了。”
颜亭云攥着垂落的胸前的书包带,晕乎乎地应了一声。
颜亭云几乎忘了自己是如何到学校的,甚至记不清离开前有没有和那位婶婶礼貌表达感谢。
残存的记忆里,她只记得校门口那道不去的身影,和一双久久凝望的,来自母亲的眼眸。
“这次期末的语文作文题好简单,简直易如反掌。”一进门,方婧迫不及待冲到颜亭云面前,“亭云,你的入手点是什么?”
笔尖顿在纸上,颜亭云稍愣,一时竟没接上话。
“喂喂喂,刚考完一课你就易如反掌了?”被方婧全程忽略的洛景鸿忍不住插话,“材料讲的母爱,可也没说必须要以母爱为题吧,千篇一律的母爱有什么意思,不如从其他方面入手更别出心裁。”
“就显出你特别了?”
“创新,创新懂不懂?”
方婧嗤之以鼻:“创新?我看是把阅卷老师创死吧。”
洛景鸿正要怼回去,沉默不语的颜亭云突然起身,把姐弟二人同时吓了一哆嗦。
“我去上个厕所。”
撂下话,颜亭云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留下方洛二人面面相觑。
“你真不懂人情世故。”洛景鸿说。
方婧满头雾水:“我怎么了?”
“你明知道她家里人——”似想到什么,洛景鸿烦躁地挠挠头,“算了,你好像真不知道。”
“你们又有事瞒着我?”方婧柳眉倒竖,气势汹汹地说,“你上次怎么和我保证的?”
“我保证我有事绝不瞒着你,但是我又没说把颜亭云的事也告诉你。”说完,洛景鸿脚底抹油地跑了。
方婧抄起书追上去:
“我当时真该打死你!”
颜让嘲讽的声音回荡耳畔,刺骨的疼密密麻麻渗入肌肤中,疼得手指止不住发抖。
颜亭云不禁又想起那篇作文材料。
一个母亲伟大的爱,爱世人,爱他们,唯独不爱她。
下笔时,颜亭云的手几乎在颤抖。
颜亭云第一次想忤逆教育考试,但若真那么做了,恐怕有些人要为她的任性吃几天的苦头了。
最后,她还是老老实实套了满分议论文模板,歌颂她从未觉察的“母爱”。
编瞎话很难,但人这一辈子,总不能一句谎言都不说吧。
十多年的谎话都说过去了,也不差这最后四年。
颜亭云从小卖铺买了一杯冷水,正要拧开瓶盖,一只手便从脑后穿来,夺走了她手中的矿泉水。
洛景鸿调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大冷天想不开喝冰水?”
讪讪收回通红的手,颜亭云别过头:“买错了。”
“那我就当你给我买的。”洛景鸿说着,从校服口袋中抓出一把什么东西,塞入颜亭云的手心。
灼热的手心倏然碰到一抹冰冰凉的温度,再反应过来时,沁凉感被一块块硬质糖果替代。
“棒棒糖?”颜亭云失笑,“想收买我?”
“如果我真想收买你,会直接砸五百万。”洛景鸿说,“吃点甜的,心情会好。”
我看起来像心情不好的样子吗?
颜亭云心想。
颜亭云剥开糖衣,不经意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猜的。”洛景鸿说。
“猜这么准,这次期末不得拿年级第一?”
“看运气。”洛景鸿说,“不过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口腔中充斥着甜腻,喉间隐隐有些发疼。
二人对视片刻,一冷一热的视线在空气中碰撞,交织,看不见的烟雾在他们之间蔓延,颜亭云几乎看不清眼前人深埋于心底的情绪。
“你来找我,只是为了这几块糖?”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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