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洛景鸿后,颜亭云几乎将这辈子所能做过的、最叛经离道的事都做了个遍。
压抑得太久,颜亭云自己都未曾觉察,她已经深深陷入**的泥潭中无法自拔。
以至于颜家父母找上门时,看着他们以最肮脏的言辞骂她不守孝道,骂她是害死颜让的凶手,骂她尚未过门就和未婚夫的侄子搞在一起……
那一刻,颜亭云的内心甚至产生了扭曲的快感。
他们带来的狗仔扛着火箭筒般的摄像机,如利刃般直指颜亭云。
“颜小姐,请问您真的和洛小少爷在一起了吗?”
“颜小姐,您母亲所言是真的吗?真的是您害死了您亲弟弟吗?”
“颜小姐……”
颜亭云抬眸,人群中,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前日的场景忽然浮现在脑海。
那日,宋凌凡突然发信息约她见面。
宋凌凡与洛景鸿积怨已久,即使后期有方婧从中调和,仍改变不了二人针锋相对的事实。
因而洛景鸿曾对颜亭云说过,洛景鸿从不喜欢他们私下见面。
颜亭云也委婉提醒过洛景鸿,认为他没有权力干涉她的交际。
不知道洛景鸿有没有听进去,总之后来二人便没再提这回事。
于是颜亭云去赴约了,在一家咖啡店。
宋凌凡眉眼间的疲惫显而易见。
一杯咖啡上桌,他下意识皱了皱眉,苦笑道:“这几天总把咖啡当水喝,估计我的血液里都是咖啡因了。”
颜亭云听出他话语间的自嘲,招手让服务生换了两杯柠檬水。
“还记得高中时,咱们两家住得近,方婧总托你给我送奶茶,我不喜欢,但我想多和你说说话,所以一直没拒绝。”
颜亭云抱臂瞧着他,没接话。
“之后她搬来咱们小区,你来我家的次数也少了,我却一直没勇气去找你。”空洞的眼神望向杯中倒影,他喃喃自语,“后来爷爷去的去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找你……”
颜亭云抿了口水,说:“当年你多次留我在你家吃饭,我给的理由是家里爸妈还在等我回家吃饭。如果你当时了解我的家庭,那时就该早日放弃的。”
宋凌凡怔然,一时没接上话。
颜亭云笑了笑:“高中三年,他们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高中那年我得了肠胃炎,发烧四十度,那两人只会骂我矫情,逼我继续上学,最后还是方婧带我去了医院,你说,我这种家庭,可能有人等我回家吃饭吗?”
颜亭云顿了顿,又说道:“说起这些事,我还想起,高一那年有人追求我,闹到了班主任那里,我们双方都被请了家长,但最后只有我请了三天假。”
“别说了。”宋凌凡双唇泛白,倾身按住她紧握玻璃杯的手,“求求你,别再说了。”
别再去想那些事了。
颜亭云勾了勾唇角,眼中笑意一扫而空:“这些不过是冰山一角,你这就听不下去了?宋凌凡,现在半途而废,洛轩野那里可不好交代啊。”
手背倏然失温,颜亭云忽略他震惊的目光,从手包里抽出湿巾,慢悠悠擦去手上残留的陌生温度。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颜亭云连眼皮都不掀一下:“经历几次网暴就能练出来了。”
安静几秒,宋凌凡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让他们都走。”
不出三分钟,几个戴帽子的人从座位上站起来,抱着相机匆匆离开了。
“洛轩野想做什么?”颜亭云开门见山。
“耐不住性子,急着收网而已。”宋凌凡上身前倾,拉进二人距离,“我不管你为什么坚持和洛景鸿结婚,我只告诉你一句话,这一次,你选错了人。”
狗急尚跳墙,何况是觊觎洛家权力多年的洛轩野。
关键的芯片技术被112轻易破解,收购路子走不通,婚约被洛景鸿半路拦截,星明的暗线又被颜亭云设计曝光查封。
洛科与史密斯集团的合作被迫终止,机关算尽,洛轩野成了彻底的输家。
想必洛轩野快恨死颜亭云了。
颜亭云向后靠在椅背上,双臂环胸,表情像是喝过一口白开水一般平淡:“和你有什么关系?”
“和我没关系。”宋凌凡耸肩,“洛氏内部大部分都是我们的人,洛卓彦日薄西山,洛景鸿无心家业,如此一来,想必你和洛景鸿婚后过不了几天好日子。”
“所以呢?”颜亭云反问,“大清都亡多少年了,你还想纳妾呢?”
宋凌凡被她夹枪带棒的敌意噎得喘不上气。
连灌了好几口柠檬水,冲的喉咙发干,开口,嗓音接近于沙哑:“亭云,看在同学一场,你听我一句劝,就当为了你自己,和洛景鸿离婚,离洛家越远越好。”
“你以为我愿意靠仇恨过一辈子吗?”颜亭云低声说,“我……我真的无处可去了。”
姥姥的死像是悬在头顶的苦胆,每天都要提醒她,要活下去,要将凶手绳之以法,要让姥姥的在天之灵安息。
颜亭云接受颜家父母的安排去了大城市上学,为了接近洛家努力考入国内最顶尖的大学,甚至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潜入星明调查……
现在轻易放弃,她该如何面对十年前那个守在棺椁面前,哭到吐血的女孩?
宋凌凡还是离开了。
只留下一句“好自为之”。
颜亭云什么也没说,目送他被保镖护送上车。
直到再也看不见车尾,颜亭云举杯将酸涩的柠檬水一饮而尽。
“颜小姐,请您正面回答!”
咔嚓咔嚓的快门声破空袭来,面前的场景扭曲,糅合成一张张期待狰狞的面容。
颜亭云伸手取过一个话筒,湿漉漉的发丝下,一双眼眸直直咬死面前的摄像机:
“第一,我和洛轩野的婚约自始至终没有法律效力,所以我和谁结婚都不属于重婚罪。”
“第二,颜让具有严重反社会人格和多年吸毒赌博经历,这些都可以在警方那里得到证实。”
“第三,颜利民先生和赵姚女士在我十八岁前从未尽过父母义务,甚至高考之后主动与我断绝了亲子关系,我想请问二位,你们有什么资格要求我抚养你们的后半生?”
“放你娘的狗屁!”颜利民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脸上皱纹像拧衣服般绞到一起,“老子供你吃供你穿供你上学,怎么没养你了?”
颜亭云冷冷望着他:“初高中时你们回过几次家,初中时一个月只给三百块钱生活费,一半还是坐公交的车费,夏天不敢开电扇,冬天没有供暖,即使你们回家,给我带的全是和颜让聚餐吃剩的残羹冷饭,你告诉我,这叫‘养’吗?”
快门声停了,周围静悄悄一片。
颜亭云用力闭了闭眼,左手不自觉抚上右臂:“周围人都说我身体弱生病多,医生说我有严重的自毁倾向,但是你们一个字都没听,甚至在颜让安排人来家里杀我时,你们也只担心我死了会不会影响颜让的未来。”
“你克死了你哥哥,这都是你的报应!”赵姚捂着胸口,银白的发丝颤抖着,“要不是为了救亭林,你以为我们愿意生你这个赔钱货吗!”
许是站久了,又被泼了一盆冷水,如今冷风一吹,颜亭云头疼欲裂,扶着身旁的门才勉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颜亭云望着冥顽不灵的两个老人,只觉心脏被生生剜下一块血肉:“颜亭林的病早就无药可医了,我生下来留不住他,难道我死了他就可以回来了吗?”
视频戛然而止。
洛景鸿得知消息,开车赶到研究所时,却被保安告知颜亭云早在几个小时前就离开了。
从事发到洛景鸿知情,中间已经相隔一个多小时。
颜亭云的手机处于关机状态,洛景鸿所发的消息全部石沉大海。
洛景鸿看着安静的聊天框,忽然陷入迷惘。
她还能去哪儿?
他还能去哪儿寻她?
忽然,手机振了两下,一条消息弹出聊天界面。
看清内容,洛景鸿心尖一紧。
一脚油门,汽车驶入夜色深处。
【定位—万明商场】
颜亭云发了定位,就把手机关机放在一旁,继续欣赏城市的灯火夜色。
顶楼的风又急又利,皮肤磨出一道道红痕,刺痛之余,竟产生一股暖意。
已经在这里待了将近五个小时,颜亭云仍没有离开的想法。
她忽然想起,如果当年洛景鸿没有拽住她的手,或许她早已成为洛科人人闻之色变的怨鬼了吧。
到那时,她一定要挂在洛景鸿床头,天天缠着他给自己烧纸。
颜亭云晃荡着两腿,越想越觉得离谱,越离谱越能幻想洛景鸿吓尿裤子的窘迫场面,以至于连身后有人靠近都浑然不觉。
“啊——”
腰间倏然缠绕上一股力道,身体止不住向后倒去。
一阵天旋地转,撞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凌乱的呼吸喷洒在耳畔,眩晕之中,颜亭云清楚听到某人的后槽牙咯咯作响。
“颜亭云,本事大了啊。”
医院里,洛景鸿拿着病例,暴跳如雷:“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第一时间联系我?还有,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哥哥?”
颜亭云躺在病床上,正盯着滴落的药水出神,听到动静,扭头看了眼在床边走来走去的洛景鸿,想了想,又把头转了回去。
“颜亭云!我在和你说话!”见颜亭云不理他,洛景鸿三两步走到床边,掰着她的头强行让她直视自己,“不准躲我!说谎是要被割舌头的。”
颜亭云脸上本来就没什么肉,被两手一挤,肉都挤到一处,竟有些泫然欲泣的意味。
“哥……哥哥早在我出生前就得病死了,”颜亭云嗓子像是含了一口沙,瓮声瓮气地说,“我也是从颜让嘴里知道的。”
洛景鸿盯了她两秒,似乎信了这个理由,手上力道却不减,把她的脸揉得通红才肯罢休。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颜亭云望着天花板,喃喃自语,“我们应该没办法结婚了。”
“别胡说,”洛景鸿切了块苹果塞进她嘴里,“婚礼可以晚一点办,离婚你想都别想。”
颜亭云合上眼,眼前蓦然浮现出一架架恐怖的摄像机,镜头窥探着她的生活,企图将她赤.裸.裸展示在世人面前。
站在天台时,颜亭云想的最多的不是怎么复仇,而是复仇之后,洛景鸿该怎么办。
颜亭云有些害怕。
害怕洛景鸿相信那些流言,害怕洛景鸿毫不犹豫站在她的对立面,嘲弄她可笑的自尊。
但当洛景鸿背着她下楼,颜亭云无意瞥见他被汗水浸透的衣领,心中升起一抹可耻的得意。
他会爱我的。
他一定能理解我的。
颜亭云心想。
“景鸿。”
“我在。”
颜亭云睁开眼,轻轻握住床边那双仍在颤抖的手,温声道:“明天,我们一起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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