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和霁月宫隔着洲域的千窑窟,散发着腐朽的气味,干枯的叶子和泥土混合,雨水落下降到每一处,潮湿阴冷,泥泞腐臭。
玄色的乌鸦啃食着不知是人是妖的腐肉,猩红的眼眸中倒映着修士和妖兽的枯骨。
一道月白身影化作残影,在迷雾笼罩,看不清方向的千窑窟里疾跑,身形消失,过了那么几息,才传来枯叶被踩后的破碎声,还有叶子上刚落下的新鲜血珠。
一道红衣身影紧跟其后,却又不紧不慢的与前方的人保持着一段微妙的距离。
不会将人跟丢,但又让人觉得有逃脱的希望。
千窑窟环境特殊,可以阻止修士用灵魂力探索,且出入口无数,是修士躲避追杀的好地方。
在前方逃亡的祝星睿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腹部破开一个大洞,肋骨内脏看得清清楚楚,一道诡异的灵力还在破坏着内里的脏器,鲜血将月白衣裳浸红,在他一路走来的地方留下痕迹。
祝星睿牙关紧咬,向着熟悉的方向前行。
他怎么也想不到敖倾月会突然向他发难,在他留在鬼域,部署着计划的时候。
强悍的实力毁了鬼域主城,祝星睿自知实力不敌,只能先避其锋芒,从西洲跑到了东洲,谁料敖倾月像条疯狗一样,紧咬着他不放。
而敖倾月留在他身上的伤口,因为携带空间之力,如今还在一点一点的侵蚀他的身体。
祝星睿脸色苍白,表情难看的紧。
不行!不能再让敖倾月跟下去了,必须想个办法甩掉他。
万千思绪闪过,最后浮现在脸上的是破釜沉舟之色。
祝星睿狠下心来,灵魂和灵体开始剥离,灵魂离体后,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原地,而那分离的灵体,也在灵魂剥离后,眨眼间被腹部上的力量侵蚀消散,化作灵光消失在天地。
半响,敖倾月来到祝星睿消失的地方,红衣上挂着各种精美的挂饰,右胸前的大麻花辫堆砌了不少的小铃铛,走动起来发出叮叮当当的悦耳声音。
看着灵光较别处要浓郁的样子,挑了挑眉:“嗯哼~倒是果决,可惜……”
敖倾月伸手接住一片落下的枯叶,低声道:“依旧难逃一死。”
话音未落,红衣青年已消失在原地,向着祝星睿离去的方向追击而去。
空中响起铃铛的清脆声,此外,还有隐藏在铃铛声中的细微钟声。
祝星睿藏进了一处地下洞窟,收敛自己的气息,灵魂蜷缩成一个小球,一动不动,像是死物。
此处洞窟距离地面有着千里之深,在这个不能使用灵魂力的地方,足以让他藏匿起来。
而没了那可恶的空间之力折磨他的身体,虽然只剩下灵魂,但实际状态却是好了不少,无论如何,他的灵魂都到达了渡劫等级。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好像过去了很久,实际上只是过了半个时辰。
这种全程保持警惕的感觉并不好,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祝星睿虽然有自信能够躲过敖倾月,但只要对方一日未曾离开,他就一日不敢放下心来。
昼夜交替,日升月落,时间快速流逝,很快祝星睿就在地底呆了半个月。
地底阴冷潮湿,环境狭小,只有半尺长宽,漆黑一片睁眼都看不清四周景象。
祝星睿又不敢用灵器点亮,生怕出现差错引起敖倾月的注意,于是他就这样,像个瞎子一样,独自渡过了半个月。
幸好祝星睿是修士,长时间面临封闭的环境早已习以为常,若处于祝星睿这般境地的是一个凡人,只怕早已疯魔。
他等啊等,数着日子过去,直到一年后,敖倾月还未找来,他才确定,对方是真的离开了。
这般发现,让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免有些疲累。
千窑窟灵气并不充裕,气息驳杂混乱,他要想一直藏在这里,直到再次修炼出灵体,绝无可能。
休憩一会儿,祝星睿顺着来路向洞口方向飞去,不知飞了多久,眼前出现了一抹微弱的亮光,直到光亮越来越亮。
金色的太阳如同瑰丽宝石,将洞口照射的一清二楚。
黑色的泥土吸收过无数尸体后变得湿润腐臭,四周凸出了一些白色的东西,细看会发现,那是不同生物的骨头。
临近洞口时,祝星睿突然发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脚步因此停了下来。
他看着洞口方向,眉头紧锁,这个太阳,距离千窑窟的位置未免也太近了些。
……
不!不对!!
千窑窟能够见到太阳吗?
呆在地底被黑暗笼罩太久,导致祝星睿忘记了这致命的一点,等他意识到却已经晚了。
许是察觉到祝星睿的震惊,那金色的“太阳”动了一下,闭合间,地底再次陷入黑暗,睁开后,那“太阳”中间多了一条玄色的长线,长线扩大,直至拳头粗细。
那哪里是什么太阳,分明就是一只巨兽的眼睛!
眼睛的视线一动不动,至他出现,就一直盯着他。
祝星睿在那只眼睛中看到了戏弄的趣味,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他本能的向后退。
这时,地底洞窟开始崩塌,泥土碎石砸落,穿过祝星睿的身影填满了那深渊般的坑洞。
同时,一道鲜明的结界拦住了他的退路,而那金色的眼睛变成漩涡状,巨大的吸力拉扯着他向金色眼睛的方向靠近。
任他如何挣扎,最后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吸入巨眼之中,同时过往的一切,如走马灯一样一一清晰的放映在脑海中。
他是凡人界一个繁华大国的朝臣之子,自幼家庭美满,父母宠爱,整日溜猫逗狗,好不快活。
修仙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修士不得对凡人界动手,除了会沾上因果,还会被国家背后的宗门追杀。
所以除了那些刀尖舔血,亦或是修炼阴险法术,需要人命提升法器实力的魔修鬼修,无人会动凡人国度。
在他及冠那年,成亲的当日,他的国家就遇上了那么一个不计后果的鬼修。
繁华的国都在瞬息间被血洗,整个王朝弥漫着一股血色,连天空都是红的。
好像没什么特别,只记得那天特别安静,又特别的吵闹。
地上躺满了熟人的尸体,父亲母亲敦厚温柔的面容变得扭曲狰狞。
而他的新婚妻子,当朝公主,据那鬼修而言,是什么绝佳炉鼎体质,若非他只剩下灵魂,定要采补一番。
虽然逃过了被凌辱的结局,但他的妻子也没讨得了好,因为特殊的体质,被做成了傀儡,困在那一具小小的身体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至于他?
大婚之日,祝府被血洗,灵魂被硬生生抽出,和万千冤魂一起,成了那鬼修万鬼蟠的一员。
因为大婚之日死亡,怨念强盛,他成了万鬼蟠的蟠主,掌控着万鬼蟠中所有的恶鬼。
不知过了多久,他从浑浑噩噩中醒来,身边所有的恶鬼都被渡去,他的妻子也得以解脱,只有他褪去恶性恢复了干净的灵魂。
睁开眼的一瞬,他看到了一身穿白底银纹束腰长袍的仙人,仙人光风霁月,淡雅绝尘,眼若寒霜,开口的一瞬他好似听到了仙音。
仙人问他:“你要去投胎还是做修士?”
祝星睿眼睛一眨不眨,目光舍不得从仙人身上移开,只记得他用坚定真挚的语气说:“我要做修士!”
仙人并未多说,丢给他一本修鬼道的功法。
功法是仙人从那鬼修身上搜的,没有问题才递给了他。
据仙人解释,他奉师命来追杀那个杀害了他全家的鬼修,鬼修刚踏入金丹期,修为不高却胆大妄为的敢对凡人出手。
经仙人解释,他才知道,金丹期在修仙界只是刚入门,而就是这么一个刚入门的修士,杀死了整个国家的凡人。
仙人临走之际,他大着胆子问了一句:“敢问恩人姓名?”
白衣身影停下,偏头留下一句:“沧璇。”
只那一句,他便将这人记了几百年。
磨灭不了,刻印在心。
等他修炼有成,向人打听过后,才知那人竟是皓月宗乘云尊者座下弟子沧璇。
万年不世出的顶级天才,和万剑宗逍遥大师兄称为仙门双骄。
本就自卑的心意被压到尘土之下,不见阳光。
直到一次意外,他和那人又有了交际,而那人居然还记得他这么一个曾被他帮助过的小小鬼灵。
人也比外界形容的还要温煦如玉,完美无瑕,还愧疚的表示当时没有安排好祝星睿的后路,他去鬼域的路只怕危险万分,高高在上的仙人歉疚的表示自己的过错,丝毫没有厌弃他鬼灵的身份,他如何不爱,就这么越陷越深。
最后在其帮助之下,他一步步登上鬼域王座,成为鬼域的主人。
可修为越高,祝星睿就越自卑,和那完美的人相比,他实在太过肮脏,最后想着,默默守护在他身边就好,只要他快乐,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可,那人死了……
再次复活,变了个样,不是他记忆中的样子,恶劣的行为更是和那个救他的仙人完全不一样。
所以祝星睿坚定的认为,他不是他。
……
镇魂钟内的灵魂消散,微风拂过,带走最后一丝气息,就像至始至终,从未出现过。
敖倾月收起镇魂钟,脑后中重复着云霁雪和祝星睿初次见面的画面,眸色忽明忽暗。
原来还有这么一段因果吗?
想起祝星睿死前最后的念头,敖倾月忽地轻嗤一声,声音微不可闻:“可惜了,你永远不会知道,他就是他!”
修长的身形矗立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敖倾月侧过身体,望着霁月宫的方向,眸子危险的眯起:“而你,就是用这种方法蛊惑他们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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