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狼吗?”
万枫背靠着满驭海的胸膛,嘻嘻一笑:“这不是在我身边儿呢。”
“……我是说奔原狼,真的。”
“没有啊。关中倒是有土狼,黄黄的,不太好看。”万枫有些兴奋,“我以前听先生说,关外的奔原狼‘身长五尺,状若小山,嚎声十里,厉绝人寰’,真的假的?”
满驭海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哪个先生?”
“说书的先生嘛。”
满驭海双腿一夹马肚,那匹威风凛凛的黑色骏马就抬腿飞奔起来。
万枫一惊,声音软软地嗔怪:“呀,不是说好今天慢慢地骑么。”
满驭海说:“带你去看奔原狼。”
入夜的溻浪草原上,每一寸野草都沾了露水。马蹄掀起泥花,万枫听见满驭海的心跳和自己的心跳缠在一起,在暮色中擂起战鼓。
“听见了吗?”
满驭海的气息浮在万枫的后颈上。
“……什么?”
“狼嚎。”
万枫攥着缰绳,颤声答:“我怎么听不见。”
满驭海腾出一只手揽住他的腰,认真地在他耳边低语:“别分心,仔细听。”
万枫心里乱的不行,他越是要自己认真,他越难以忽视那有力大掌中传来的阵阵温度。
好烫。
“来了!”
马鸣划破长空,满驭海骤然停下,万枫随之抬头。
看见了狼的眼睛。
和满驭海的很像,浅灰色,在夜幕里仿佛闪着暗光的银。黑色的狼毛在尾端染成灰,随着狼的动作上下纷飞,波光阵阵。
奔原狼傲然而立,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们。
高贵的野物。
“奔原狼是北燕的图腾。”满驭海轻声说,“我们相信自己是狼的后代。”
“所以才不会杀掉它们?”
满驭海的声音里藏着复杂的情绪:“只会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
被牵上大殿的是一条黑色奔原狼。
脖子上栓了重锁。
满驭海与奔原狼四目相对。
明昱说:“这是郎非正呈上来的,说是纯血的北燕奔原狼。”轻笑一声,“太子殿下,你们北燕人以狼自居,只不过……你是个杂种吧?”
狼脖颈上的锁刚被取下,低低的吼声便从它的喉咙里传来。
“奔原狼天生就会杀人,不用朕教,倒是省心。只可惜驯了两年,仍然不肯为朕所用,朕就是有天大的耐性也被磨光了。”明昱顿了顿,“满驭海,你若是今日划开它的喉咙,就算是对朕有用了。”
放一把长刀到他手边。
满驭海身上,刀剑伤十余处,诏狱鞭刑近百,倘若此时脱衣,大抵能看见那黝黑皮肤上狰狞可怖的疤痕,每一处关节轻轻一动便是痛得穿心。
这样的情况下对抗奔原狼无异于送死。
满驭海侧目,面无表情地捡起了刀。
万枫眯起眼睛。
……刀上淬了兽苑特制的药物,那药是宫中的秘作。凡是接触过这药的野兽,终身对此药敏锐至极,见药如见敌。
奔原狼驯了两年仍然野性未褪,又是天生嗅觉灵敏之物,如逢敌者,不死不休。
满驭海将长刀横在了身前。
奔原狼怒嚎一声飞扑而来,满驭海旋身躲开,被撕扯掉了一片衣角。
奔狼的速度远快过足力可及,不过眨眼的功夫,扑了个空的狼已经亮着獠牙再度跃至满驭海身前。
满驭海长刀出鞘,寒光从鞘中闪出的瞬间,也被狼牙咬住。
小山般的奔原狼将全身的力量迸发出去,满驭海用力去挡,胳膊上的旧伤再度撕裂,暗红的血顺着肌肉的纹理流淌下来。
一人一狼僵持着。
万枫翻掌,赤色的小蛇盘缩在掌心,伸出血红的信子舔舐着他的指尖。
他轻轻拉过袖子,将小蛇的身影隐在了袖口下。
明昱搂着他说:“枫哥,好看么?”
万枫微不可见地一怔,紧接着笑道:“两条败犬而已,好看,但腻了。”
“是呢,朕有时候就觉得朕的天下太小了,翻遍了也找不出比枫哥更好看的了。”明昱捏着他的下巴要他回头,声音低了几分,“枫哥,朕累了。”
“那奴婢伺候您歇下吧。”
万枫说着回头,将明昱放在自己下巴上的指尖轻轻含进口中。
就这一回眸,好巧不巧地和满驭海的视线对上。
万枫尚未缓过神来,就听见了利刃刺进血肉的声音。
——刀尖扎进了奔原狼的喉咙。
满驭海的脸上被鲜血溅满,他从倒地的黑狼尸体身后缓缓站起身来,干裂的唇角勾起一个极浅的笑。
那目光从万枫的唇瓣上划过,最终落在了那具惨不忍睹的狼尸上。
下一刻,他将长刀横在了自己的颈侧。
“——大胆!”
这一声到底是明昱喊的还是侍卫喊的,已经分不清了。只记得从万枫袖中窜出的赤色小蛇竟不知何时爬到了满驭海身边,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缠到了他身上,一口咬住了他的手腕 。
满驭海手腕一抖,长刀落地。
明昱的声音变了调:“押、押下去!押下去!”
万枫抬起目光去看满驭海,对方眉目皆死寂,仿佛无意识地念起什么,隔得那么远万枫只能依稀看到他的口型。
……赤墀。
*
“嘶,受这么重的伤,居然还能活下来……”
“何止,听说刚从诏狱捞出来的第二日就在金缨殿上单杀奔原狼,一刀穿喉,血溅三尺。”
“虽说这燕蛮一向好武善战,可骁勇到这班地步的,当真是闻所未闻啊……”
“可不,宫中的人都说,那北燕太子早就死了,此时这位是鬼将上身,才这般孔武不似凡人。”
“我听太医院的消息,他被万公公的爱蛇咬了一口,蛇毒入骨,就要死了呢。”
“诶……可惜呀可惜,千疮百孔、刀穿鞭笞都扛过来了,偏偏死在这小小蛇毒上。”
万枫听到这里才走过去。
十余张因为闲谈而兴奋成红色的脸霎时间变得煞白,顷刻间便跪了一地的人。
宋茗尖着嗓子骂人,将万枫的爱蛇捧到天上去,仿佛满驭海被它咬一口才是真正的死得其所。
万枫已经抬腿进了屋。
屋里除了药的苦就是血的腥,铁锈味扎的万枫鼻头发酸。
满驭海躺在榻上,只着一件黑色的里衣。伤都包扎过了,可是脸色并未好起来,这个人即使变成这个样子也依然皱着眉头。
万枫刚坐到他的身边,满驭海就睁开了眼。布满厚茧的手一下子攥住了万枫的手腕,那双浅灰色的眸子里一片冰冷。
万枫从怀中掏出玉盒,牙齿咬开盖子,将盒中的药膏一点一点涂在了满驭海的伤口上。
他涂得很有耐心,长而卷翘的睫毛低垂下来。
“……赤松的毒不算剧毒,我的解药你按时用,就不会死。”
他看了一眼满驭海的手,“先松开我。”
满驭海没有松,万枫挣脱了几下没有挣开,索性放弃。
涂好药膏,他又拿出了一个玉瓶,将瓶口放在了满驭海唇畔,缓声道:“喝了。”
满驭海冷笑。
“明昱要你来杀我?”
万枫说:“陛下受了惊吓,现在顾不上你的事。”
“哦?”满驭海勾唇,“你就顾得上?”
万枫眯了眯眼,半晌笑了。
“我当然也顾不上,不过是偷偷跑过来。”他弯下腰来,似有若无地叹气,“新欢和旧爱果然都是麻烦的东西。”
满驭海将他的胳膊一扯,万枫的小臂撑在榻沿,半个身子都与他紧紧相贴。
呼吸一下子乱了几分。
满驭海说:“你在殿上说了什么,还记得么?”
“不记得了。”万枫弯起眼睛,“我记性不好,过去的事,早就记不清了。”
满驭海眼睛里仿佛装着冰窟。
每一个字都像刀锋一样尖锐:“万赤墀,你最好记得。即使你要忘,也没关系,本王重复给你听。”
“你说本王此战立了军令状,号称不成功便成仁。”
“你说本王是自投罗网。”
“你说本王这条命微不足道。”
满驭海一字一顿。
万枫只是面不改色地看着他。
胸腔里的怒火终于铺天盖地。
“你说要伺候明昱。伺候?怎么伺候?用什么伺候?明昱算什么?他有十七岁么?他管你叫枫哥的时候可知你最爱叫人哥哥了么?他知道你卑贱了十七年偏偏养出了怕疼怕苦的矜贵命么?你猜他为什么翻遍全天下都找不出一个比万赤墀更好看的?”
满驭海扣着万枫的肩头把他压向自己。
“……因为万赤墀是北燕太子的男妾,他从身到心都是北燕打磨出来的,每一寸,每一厘,都是。”
满驭海咬住了万枫的耳垂。
“而他的所谓天下,不过是关中的区区方寸之地而已。”
万枫伏在他身上,片刻,将玉瓶中的药倾入口中。
一侧头,吻上了满驭海的唇。
清透的药液沿着唇齿的缝隙流下,间隔五年的吻卷进了太多复杂的情绪,万枫觉得这不是吻,这也许是撕咬、缠斗、掠夺,但唯独不是吻。
万枫推开了陷入疯狂的满驭海。
“你觉得你现在还有说这些话的资格吗?”
“我是九千岁,是当今九五之尊最信任的人,而你,不过是只落水狗、是命悬一线的断脊之犬!”
“太子殿下,看清自己的身份吧!是你来讨好我,是你来绞尽脑汁让我想要你,是你要做我见不得光的旧爱,除此之外,你只有死路一条!”
万枫可笑地望着他。
“活下去吧,小狗儿。”
已知满驭海是本文战力天花板。
赤松差点害死满驭海。
所以赤松战胜了天花板(胡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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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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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贪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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