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宅中生活的日子总是平淡乏味的,除了那些时不时惊扰我的怪梦给清醒后双眼前泛绿的朦胧平添几分不真实的色彩。
这日,宅子里的二奶奶过七十大寿,她是老宅里的长辈,人人都尊敬她,寿宴自然办得非常热闹。虽然我没见过她,但是对她的事迹早有耳闻,多半都是和景月闲聊时听来的。
二奶奶是打小修炼的仙,据说大宅曾经来过一个老尼姑,就是在二奶奶出生那天来的。老尼姑说二奶奶出生的时辰和神仙的生辰撞了,说她是个有仙缘的,还要把她给带走去当尼姑。
好不容易得来一女的前任家主自然不肯同意将女儿交给一个来路不明的老尼姑,家主果断地拒绝了。那老尼姑临走前不慌不忙地对众人说二奶奶仙缘未尽,将来他们都会求她的。
等那老尼姑走后,二奶奶平安地长到三岁,人们也渐渐忘记了那个老尼姑的话。可当她过三岁生日的那天,变故出现了。年方三岁的二奶奶抽搐不止,不停地翻白眼,瞳仁竟然完完全全地翻了过去,只剩下惨淡的眼白裸露在外面,她就那样一边抽搐一边斜眼用眼白看人,实在令人胆寒。
不仅如此,二奶奶自此之后疾病缠身,夜半常常被噩梦惊醒,彻夜不得安眠。久而久之,人也就受不住疾病缠身,差点夭亡。她的母亲也因为照顾她没有好好休息,在下台阶时同人说话,没注意脚下,竟一个不稳连迈两级台阶,左脚弯折,顺着长阶滚了下去,当场就断气了。
前任家主对他的这位发妻之死非常伤心,认为根源是在发妻的一双小脚上。若不是她的脚太小了,也就不会失足跌落。
虽然妻子死了,但是家主不能不管女儿。当初那个老尼姑已经找不到了,他就只好成全女儿的仙缘,把年仅三岁的女儿送到大宅后二十多里外的一座名为“燕砀”的山中修炼。
七年之后,二奶奶终于出关了。
“自此之后,二奶奶成了大宅里有名的出马|仙。”景月讲完二奶奶的身世后递给我一把瓜子,我们两个人在我的小破屋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
我问:“今天真的要我也去参加她老人家的寿宴吗?”按理说我是没有资格去的。
“当然了,是二奶奶点明了要你去的。”
“宋青红也同意?”自从做了那个怪梦后我就对这个女人有很深的顾虑。
“她肯定不会违逆二奶奶的话。”景月信誓旦旦地对我说道。
说罢,她便拽起我向即将开张的寿宴场地走去。
我和景月都是“吃干饭”的,也就是光吃饭不用做事的人,在任何场合的存在感都不怎么高,只消找到一个犄角旮旯安静如鸡便可。
二奶奶在开宴前终于露面了,她穿着一身不显山不露水的粗布衣服被人群簇拥着来到席间。她在主桌上和人热切的攀谈,就连家主也来了。
我低头吃饭,景月用胳膊肘碰了碰我的手臂,我抬头看向她示意的方向——二奶奶的手腕上缠了一条黑蛇。
她们聊天的声音很大,即便坐在犄角旮旯也能听清,她们谈论着那条蛇的来历。而我和景月已经吃完了饭,但碍于没有人离席,我们也只好像钉子一样扎在原位,席间都是热闹的交谈声,没一会我便被这蚊子一般的嗡嗡声给送进了困倦中。
我遇上了很大的困难。
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我能感受到这种困难对于我来说是如何的难以解决,以至于我必须求助超自然的力量才能在即便无法解决问题的情况下求得一丝心安。
这时,我忽然想起了二奶奶和缠在她腕上的那条两指粗的黑蛇。我还记得她们说的话,二奶奶说黑色的蛇可以做保家仙,能够保命。
我心下一动,也想到了这点。然而,我翻遍了这里的草地都无法找到一条黑蛇,只有一条约莫半臂长的草灰色蛇被我从杂草下翻出来。走投无路下,我想到了一个歪主意——将这条蛇染成黑色。
我提来装满了黑色染料的桶,正准备用树枝夹住这条草灰色的蛇扔进桶里时,那条蛇经突然向我的面门袭来,像一条会飞的蝙蝠,我甚至能清晰地看见它在半空中游了几道弯。
就在它飞扑到我脸上的那一刻,我被吓醒了。
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梦里那种挥之不去的真实感还在滋生着不安。我转头看向景月。发现她也在昏昏欲睡。
我又抬头看向主桌,二奶奶仍笑着跟人在说一些听不懂的话,而她的视线确是看向我们的方向。
这场寿宴持续到很晚,我不知道饮料竟然也能让人喝得有些发晕。景月不敢独自去厕所,只好叫上我。
我们顺着幽暗的回廊走向厕所的方向,等我出来后,已经不见景月的踪迹了。我只好忍下行走于黑暗中的恐惧,独自踏上那条只有昏暗的两盏灯的回廊。
就在这时,我发现前面有人——更准确来说,前面有一双脚。
我忽然就意识到,我在这里走,那么前面的那双就不可能是我的脚,可不是我的脚又会是谁的脚呢?
眼前愈发昏暗,我只记得那是白皙的一双脚,再上面是长裙的裙摆,裙子似乎是青色的老式碎花裙,只是裙摆破破烂烂,似乎被人剪成了碎片……再上面就彻底隐入灯下黑的阴影中,什么都看不清了。
我的心情也变得奇异起来,我发觉,自己似乎是在跟踪前面那人。一旦有了这个想法,一种诡异的情绪便在我的心头升起,我竟不受控制亦步亦趋地跟在那人身后。
在我离她不足半寸时,原本幽幽地走路的她突然停下脚步,一个转身撞在了我的身前。
这下,我与她面对面了。
可是受到了极大惊吓的我根本就无法看清她的脸,整个世界都坠入无尽的恐惧中,我发觉我的世界在乱颤,好似一个深陷噩梦的人想要醒来,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睁开眼。
眼皮极力地挣脱束缚,那个世界还没有结束,女人贴在我的前面没有动,但我的世界却在震荡,像老式黑白电视的雪花屏,一闪一闪,一颤一颤,终于在我被惊吓出声后渐渐碎裂在我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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