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撑腰
“不敢。”小九攥紧袖口。
——上班打卡要迟到了，就，还挺急的。
探究的目光落在她显得颇为紧张的手指上，纪风月弯唇，如月的眸子里迷雾淡去，泛开了一层浅薄的笑意，“你是哪个宫里的？”
小九指尖一滞，果然，这位纪大人那天路过柳林往冷宫厨房里望的，另有其人。
又或者，她相貌平平无奇，不足以让他记住。
不管怎么样，眼下撤离这里最为要紧。
“回大人的话，奴婢有要事，先退下了。”
“且慢，柔妃的生辰宴来往贵客众多，莫要行差踏错。”
这是在提醒自己，如果举止再不庄重一点，小心又给别人抓住小辫子。
小九抿唇，气不打一处来，但人家的确有道理。
小九虽然着急赶路，但无奈，只好放慢了脚步。
“小九，你可算来了!”春晓站在辰溪殿门内，担忧得蹙了眉。
小九透过门外望去，有些诧异，门前那一条长龙的队伍不见了，审核的三位宫人也不见了，只剩下几名侍卫装扮的男子把守在殿门前。
小九不觉回过头，高耸的宫墙外，是广阔的天，此刻，晚霞正一片片在空中渲染开来。
“小九，你快……”春晓站在殿门内，声音颤抖不已。
小九攥紧了手里的名牌，咬紧了后槽牙，加快了脚步，说是日暮时分，但只要入夜的钟鸣还没响起，她就还有最后一丝机会!
离门槛还有一步之遥时，恍若从云端荡来的悠扬钟声让小九的心狠狠地颤抖了一下。
“站住!”殿门前的守卫纷纷举起了手里的戟，似乎如果她不配合，下一秒就要把她叉出去的架势。
“大胆!竟敢擅闯辰溪殿!”原先负责审核的紫衣太监此刻正从殿内疾步而来，先是指着小九的鼻子怒喝，随即扭过头，凶恶地瞪了门前的侍卫，拔高了声音，“你们几个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婢拿下？”
小九惊得来不及退后，就被上前的两个侍卫摁住了肩膀和胳膊，袖内的名牌“哐啷”一声掉落在地。
而此时，殿门内的春晓已然不见踪影。
小九磨牙，不行，她可不想死在这里，张了张口，准备出声解释……
“我倒是不知，这宫中侍卫，何时归宋公公管了。”
一声极为熟悉的男声入了小九的耳，小九登时浑身一僵，嘶，这不是……
“哎呦哎呦，这不是纪大人么？江南一行，受累了。”宋公公笑得眯眯眼，手里的拂尘一扫，便下了台阶迎了上去。
小九闭了闭眼，鼻尖被那毛茸茸的拂尘一扫，有些痒痒的，她有点想打喷嚏。
“受累谈不上，只不过今日此事，纪某再三斟酌罢，倒是得和冯统领好好说道说道。”
闻言，原本压制着小九的侍卫们纷纷回到原来的位置立正站站好。
这边一身紫色宫装的宋公公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惊惶，尖锐的声音越发不稳:“啊这，纪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小的这不是服侍在柔妃娘娘身边，担忧这生辰宴混入什么不速之客，一时无奈，情急之举罢了。”
“啊啾!”小九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喷嚏。
转头，颇为歉意地对上了两双疑惑的眼睛，小九缩了缩脖子，嗫嚅道:
“没，没忍住……”
宋公公清了清嗓子，抬眼睨着一袭赭红官袍的少纪大人，阴阳怪气道:“大人您瞧，如此不懂规矩的宫女放行进去当差，只怕会冲撞了柔妃娘娘……”
纪风月面容沉静，缓缓上前，一步一步的逼近了小九。
眼见着那张不管看多少遍都令人惊艳的脸正不断朝自己靠近，小九只觉得耳朵都在冒热气。
离她只有一拳距离时，小九只觉得自己的心快要弹出嗓子眼了。
哪知纪风月蓦地蹲下，和脸蛋同样漂亮得无需修饰的右手缓缓地垂下，继而一把捞起了地上的木质腰牌，不紧不慢地起身。
小九惊得稍稍睁大了眼，忍不住出声:“名牌……”她的……
“敢问公公，这名牌，可有何不妥？”纪风月平静地举起手里的拿着她的名牌，转身，幽幽地注视着那个额上已经冒着冷汗的紫袍太监。
宋公公硬着头皮接过，反复看了好几遍，声音极小:“并无……”
纪风月的那对漂亮如月的眸子沉了沉，“那小宫女赶在入夜钟鸣之前来殿前登记，宋公公为何提早撤了台？”
宋公公手里的拂尘已然拿不稳，慌忙跪在地上，“还望大人高抬贵手……”
“宋公公这擅离职守之罪，若是柔妃娘娘不忍惩治，纪某今个儿赶巧要去御书房……”
言罢，纪风月拂袖，抬步便要走。
宋公公已经哆嗦得在地上连连叩首，“纪大人，纪大人……小的有眼无珠，这小宫女瞧着甚是机灵，是小的之过，还望纪大人在皇上面前慎言。”
纪风月顿住脚步，垂手，“那就劳烦宋公公收好名牌，莫要弄丢了。届时上头若是追究下来，纪某也保不住你。”
“是是是，纪大人说得是，纪大人金口玉言，小的定时时刻刻铭记在心，绝对不敢忘记。”
眼见着那抹赭红官袍消失在宫巷拐角处，宋公公才敢抬袖抹了把汗，起身朝小九走去。
小九脸色发白，杵在原地，默默地揪紧了袖子，方才纪风月这一套说辞下来，如果换做是她本人来说，根本对这个巧言令色的宋公公不管用。
小九垂首，眼睛眯了眯，原来，这便是，权势的力量么……
“哎呀，小九姑娘，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方才怠慢了你，且随我进殿吧。”宋公公瞄了眼名牌上的两字，满是褶皱的老脸上因为勉强的笑而显得更加猥琐。
小九福了个身行礼，“有劳公公了。”
虽然知道这个宋公公什么德行，但她总归不能辜负那位纪大人替自己争取来的进殿的机会。
入了夜，数以万千的宫灯照亮了辰溪殿的长桥，也将桥下盛放的各色深浅不一的莲花点染得越发生动。
点了熏香的味道和荷香自由缠绕在一起，不少的乐人正在不远处的戏台水榭演奏着丝竹管弦，靡靡之音，缭绕于耳。
这不就是一场现场版宫廷管乐音乐会么？
啧啧，这大制作，来一趟游戏世界里头体验一番，还真的值了。
内殿和外殿的不少的各色衣装的宫人手里也端着各自负责的物件来来往往，穿梭于弯弯绕绕的亭台楼阁。
这辰溪殿，目光所及之处，真真是铺张又华贵。
“姑娘可是看好了？要选择何差事？”宋公公带着这小丫头绕了大半个辰溪殿，累得直喘气。
只叹自个儿一把年纪了还得被一个才十六的状元郎揪住小辫子威逼利诱的，真是丢人。
小九没有忘记自己的目标，在一处白玉制的假山边站定，瞟了瞟四周无人，挑了挑眉，压低了声音，“公公见谅，奴婢没见过什么世面，前个儿刚拜了陈厨为师，日夜勤勉练习，因而对这宫宴的吃食十分感兴趣。”
嗯？老陈那个倔驴子居然收了个徒弟？
宋公公面露惊讶，随即朝小九拱手道:“小的当真是有眼无珠，姑娘既是师从陈厨，想必对膳房感兴趣。但生辰宴筹备许久，明日入夜后，诸事都精彩得很，姑娘若是一直在膳房内未免无聊；不如在姻缘树下摆设美食，供来往的贵客品鉴。”
“姻缘树？”小九诧异不已，那种东西不是应该出现在什么庙里之类的么？策划这次活动的工作人员到底怎么想的嘛？不担心违和么？
“姑娘有所不知，”宋公公左右看了看，随即指着西北方一棵冠叶茂密挂着灯笼和红布条的大树，一脸自得道:“呐，那棵就是烟缘树。那处位置极佳，不仅能看到戏台的唱的折子戏，又能最先经手膳房送出的菜品。最关键的是!”
宋公公蓦然拔高的嗓音让小九揉了揉耳朵，什么事情值得这老太监一把年纪了那么激动？
宋公公挤眉弄眼好一番，继而抬手掩唇，神秘兮兮开口:“嘿嘿，夜宴罢，诸多名门贵客会进行游园，不少的男女会来这姻缘树下许愿，姑娘明天可得花点心思打扮，若是有看上眼的……”
小九的嘴角抽了抽，颇为无奈，摊手，“公公您看我这张脸，还有打扮的必要么？”
宋公公一手抬高了手里的灯笼，随即甩了把另一只手搭着的拂尘，摇了摇头，嗟叹:“确实……”
小九撇唇，余光瞥见了躲在不远处草垛的鬼鬼祟祟的身影，扬声:“你还想躲到什么时候？”
“小九……”从阴影里钻出来的春晓低头，一副做了事的愧疚模样。
小九回头注视着宋公公，冷静道:“宋公公，有劳了。”
“小九姑娘，这……”一路走来，宋公公并没有忘记今日因为这个叫“小九”的宫女闹的这一出，还有那个纪风月，若这小宫女不是纪大人护着的，自个儿是半点不信。
广翎宫。
“你说什么？”
“确实无误。”素心低头看着自己的紫衣裙摆，声音越来越小，“纪大人一回皇城，本是要直奔御书房复命，路过了辰溪殿，替一个其貌不扬的小宫女解了围。”
秦缦冷冷地注视着铜镜里涂抹着艳丽妆容的那张脸，涂满红色蔻丹的指甲用力得几乎要嵌入白皙的掌心，“素心，本公主这张脸，不美么？”
素心忙跪下，“公主颜容卓绝，这皇城中诸多的贵女们皆难以媲美。”
“纪风月人现在何处？”
“据说刚从御书房出来，如今同陛下一起启程赶赴皇后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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