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无忧手里夹着“日牌”,心里笃定这一轮的结果,“那你呢?”他故意说一字顿一下,“这一轮克劳德手里是什么牌?”
“木牌。”
“诶——居然不是花牌吗?雪堂里的花如此之多,是我猜错了。”一朵紫藤落在他眼皮上,他拈指挑花,抬手把花别在克劳德发间,“不过也好,这样下一轮就轻松许多了。”
克劳德:“无忧不怀疑我的猜测吗?”
“当然不怀疑,因为……”他蹭了一下克劳德的鼻尖,“因为无论如何,比赛的最后都是我赢,所以你不用担心。”
“为什么这么说?”
“克劳德靠近一点,我就告诉你。”祝无忧避开他目光,耳尖发烫,“不过你不想的话也没有关系,最后我都会告诉你……”
“是这样吗?”克劳德低头,隔花吻他,语气温柔,“嗯?可以告诉我了吗?”
克劳德发间的紫花落下,盖在祝无忧眼睛上,他呼气一吹,花落流光溢彩,眼前的春日负暄已是过往云烟,无边宇宙在他头上闪烁,星汉杳杳薄天。
“好久不见。”小绿半蹲在地上,伸手欲将他扶起,“小家伙你不会责怪我吧?”
“嗯,不会,会打死你……谁让你有一双绿色的眼睛。”他自己撑地起来,抓起小绿肩膀上被噤声统子,眼神幽怨至极。
这厮见不得他和克劳德好,一个传送把他召唤回来,他和统子一齐落地,额头差点撞上桌角。
小绿没有听懂,问道:“可是我的眼睛是蓝色的,不是绿色的呀。”
“我在说鸟语,你不用在意,这不是什么大事。”
被噤声的统子恰好解开禁忌,憋了好久的气一口气输出:“说你嫉妒人家,懂了吗河童男。”
小绿抬手,无名指一点,统子的嘴巴又被缝上。他的眼睛依旧只在祝无忧身上停留,好像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一样,“话说小家伙你……怎么突然有了必胜的信心,难道是死得足够多,有了置死地而后生的勇气吗?”
“非也非也……”他抱着半死不活的统子,一个劲地咬着兔子脑袋,“只是看清了很多事情,况且,勇气与死亡的联系并不是很大。”
“那是因为什么?”
祝无忧不怀好意笑了一下,“我没有义务告诉你,同样的话我只想对克劳德说,而不是对……克劳德说。”
小绿神情微怔,半晌之后问:“小家伙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还真是幸运。”
“什时候看出来你是克劳德的分身的吗?很简单——靠近你的时候,浑身会不自觉发冷,正好对应了某种现象,更何况,你当我真的眼瞎,看不清你假发后的模样吗?”
统子被祝无忧的离心摇晃催醒,兔眼混花,脑浆都要摇匀了,方才的对话它也截取了一片,尽管身体不适,但还是好奇追问:“你真的是克劳德吗?不可能吧,克劳德才不是河童男这么丑的人呢。”
“统子你闭嘴,我还没有说完呢。”祝无忧堵住他的嘴,挥手招呼着小绿靠近。
小绿不觉危险,顶着纯真无邪的眼睛凑近。
谁料寒光一闪,一把匕首架在他脖间,刀口上停着落花一片。
“我的运气一向不太好,好吧,我承认是一点都不好,只是想到死亡离自己前后都不远,所以也不必小心翼翼活在这世界上,所以呢……也不必参加这多此一举的比赛。”
“在威胁我吗?”小绿往刀刃上靠,他连忙撤刀一寸。
“兮岛是你创造的故事,所以,带我去矿坑,我要解开这个岛的谜题。”
小绿一手抓在刀刃上,鲜血肆意横流,“若无说不呢?小家伙你又要拿我怎么办。”
祝无忧很巧妙地利用他的信任和威胁,一字不言,把刀收回,欲将刀刃插进自己的心脏。
小绿用力将匕首拦回,另一手给了他一耳光,巴掌声响亮,围观的统子夹紧耳朵左右为难,河童男也不叫了,小猪也不劝了,两只红眼缩在耳朵后观战。
“你有本事再试试看。”小绿怒骂,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
祝无忧捂着脸,嘴角流下一行血,半边脸和脑子一样麻木,完全想不到几秒钟前自己的所作所为。
两人沉默不语,一个低头思索后续,一个揪心恨用力过猛。
统子忽然觉得神秘任务落在自己头上,万年和事佬的活历经千山万水,终于交在他手上,“你们两个收拾收拾表情,现在两个人都丑得要命,一个像河童,一个像水猴子。”
“……”
场面更加死寂。
统子心里忙慌:和事佬不是这样当的吗?怎么感觉适得其反呀,平时克劳德都是这样好言好语相劝的,怎么到了我这里就变味了呢,不应该呀……
忽地,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站了起来,东西两奔,走到一半的小绿回头叫他:“矿坑走这边,在让我看见你有自……的情况。”
“嗯嗯,知道了知道了,统子我们走吧,你腿短走得慢,坐到我肩膀上我载你走……是这边吗?”他变脸的速度比翻书快,不用风吹,忘了伤疤的疼。
小绿被他摔在身后,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如何形容他才好。
没心没肺的程度太重,重到一巴掌打在自己身上,甚至一把刀插在自己身上都不叫苦不叫痛。他心中的世界有大,自己的位置就有多小,满心满眼都是眼下的目的,为了别人而存在的目的。
“无忧。”小绿叫他。
这是他第一次呼唤他的名字,是一叫,就会心颤的名字。
寓意太美好,背景太灰暗。
“嗯哼?怎么了,快走吧,不然一会儿克劳德会着急的。”
“刚刚疼不疼……”
统子翻白眼,祝无忧沉默,长发披在身前,嘴角泛紫。
“不疼……因为从来没有人这样问过我。”他抱着统子自说自话走开,远远闻音,“臭兔子,你刚刚居然说我像水猴子,你没个人样就不要说啦,以为自己是疯狂兔子吗。”
“是吗……这样啊。”小绿小声自答,他跟上远去的他,一路上喜乐参半。
——
乐景已逝春残半,枕上余温风吹寒。
一大片紫藤落在他腿上,白衣染紫绮,素手拈花蕊,咣当一下子,腿上的人消失不见,若是让旁人看见了这画面,定然要笑个半死。
他捡起一片落花,按照适才的步骤,稳稳别花发间,不多时,恰好想到数据库里的一句话,情不自禁念了起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说是木牌,一定也不为过呢。”
祝无忧还在窗外时,他透过窗纸的光廓,早早知晓了他的来临。
逢巧,逢早,逢心上人。
“请君勿恨,太不合时宜……”他在窗内作字,他的无忧在窗外小声嘀咕,估计以为他是NPC,“我才不怕悲苦迟沉,顿挫生离,悲惨相携,朝暮与共,直至死亡将我们分离,世界分崩离析。”
克劳德的笔悬在半空,一点墨水落在地上,他的衣衫有幸避开。
隔着薄薄窗纸,外头的光影错落,他的影子和题字恰好成画他在画中,在他的笔下。
“阁下想好要如何应对了吗?”风吹来小盏的声音,幻境之中,亦有他人存在。
克劳德将发间的花蕊取下,夹在指尖,低眉相问:“前辈来此有何要事?”
“花朝日快到了,届时你有何打算。”
“顺其自然。”
小盏往前走了一步,发丝与花坠清扬,“顺其自然?你这样想考虑过小家伙了吗?他可不是会顺其自然的人……他会疯掉的。”
“他……我只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花影喧嚣,人声沉默,小盏的眉头微皱,心里的话一时散在花影中,朦朦胧胧,许久过后,才东拼西凑出一句,“真是木头啊。”
她转身离去,对呆若木鸡的人偶没有丝毫兴趣,她的算谋打在祝无忧身上。第一步稳妥了,期年的愿许,全堵在花朝节一刻。
她期许无限东风拂她衣,带他远离幻境,走出画中镜。
“过客吗?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她回眸一望,花影入眸,“究竟是怎么让的过去,才让现在你这样认为,情话摆在前头,居然还这般迟钝,真难懂呢,可别被幻境迷住了。”
——
“矿坑里的人,都是被迷住的幻影吗?”祝无忧问。
煤油灯延续夜的寂寥,昏黑的夜潜入隧道,消解了灯芯里的一点黑灰。他们趁着夜色进入矿坑,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矿坑里,人山人海,四壁上贴满了日月星花草木六种星牌。他有些幻视体育课时操场,满满当当的人头千层浪般翻涌,好像下一秒燥热的冲击波会如期到来。
一个个幻影窝在网格状地上,合眼栖息,睡得安稳。矿坑尽头放有一块人高的焕白大石头,隔着老远,他血脉里浪鼓又起。
他往深处走,怀里的统子不停往他怀里缩,两只兔耳朵不止于盖住眼睛,它把全身盖住,窝成一颗灰蛋。
在幻影之中,祝无忧看见了阿懿。
统子哆嗦着害怕说:“如果一会儿他们打过来了,小猪你可不能丢下我跑掉,苟富贵勿相忘啊。”
“这句话不是这样用的……算了,下次再跟你解释这句话的意思。”他捂住统子的嘴,特地降下音量,“安静一点哦,没什么好怕的。”
“不用噤声,其实也没有关系。”小绿回头回复他,“这里的幻……幻影并不会动,你大可放心便好。”
他说着说着低下了头,抬头一瞬,祝无忧已经蹑手蹑脚走到大石头边。
小绿叹息:“无忧对这块石头很感兴趣吗?”
“这块石头有什么来历吗?”他对问题选择性回答,闭口不谈心有余悸。
“恕我不能回答。”
统子QAQ:“意思是,这块石头是离开这个鬼地方的关键呗,你的话总是桥到船头自然直。”
“是船到桥头自然直。”他坑击统子的头颅,受不了一点差错,“安静一点,统子的声音太大了,会吵到他们的灵魂的。”
小绿:“灵魂?”
“嗯?这不是他们灵魂的栖息之地吗?安静一点,不然会惊扰到他们的。”
小绿回避他的目光,脸上的颜色晦涩难懂,人猜不透,心说不清,他冷笑了一声,问道:“灵魂也分好坏,若果他们之中有足以下地狱的灵魂,在你不注意时,可能会突然攻击你,你还会这样觉得吗?”
祝无忧不假思索:“你希望我怎么回答?是人性恶论,还是人性善论?对待是分等级来后的,在别人的刀□□进我胸膛的前一刻,我会反击,便足够了。”
统子抬起骄傲的头:“河童男你还是不要问小猪了,他这个人最会模棱两可,模糊边界。”
祝无忧:“又被你猜中了,闭上嘴巴,不要说话。”
角落里的鹦螺石闪动着点点微光,幽绿照海馀,荧光化流萤。
他的手心抚上大石头,极力感受着石头里的内韵流力,某一点处的连结,像是月老在石上与他牵了红线,一指一脉,一声一响入他心。
蓦地,祝无忧问道:“第三轮比赛是什么呢小绿?我想我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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