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怀川瞬间明白了纪聿礼的意思,皱起眉:“纪聿礼……”
“哥哥。”纪聿礼打断他,食指极快地在唇上比了下噤声的手势,“我们别辜负别人的好意啊。”
他拉着宋怀川走到那男人面前,笑着介绍:“这是我哥哥。”
男人长相不错,但那一身过于浮夸的西服将他实际年龄往上拉了好几年,即使一身名牌也掩不了的轻浮。他对宋怀川敷衍一颔首,随即立马对纪聿礼笑道:“你和你哥哥长得不太像啊。”
宋怀川礼貌一笑,那笑容转瞬即逝,表现得非常冷淡,却非常贴合一个寡言又稳重的哥哥形象,不认可但默许弟弟的行为。
但男人并不在意他的态度如何,他的注意力全放在看上去更漂亮张扬的弟弟身上。领着他们进了餐厅,绅士地将菜单递给对面的兄弟俩:“随便点,My treat。”
纪聿礼自然地拿过菜单,熟练地点了几道菜,宋怀川在一旁看到菜单上的价格,一道简单的沙拉竟然也要一百多。
服务员在一旁报菜名核对,男人挑了挑眉,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你很会点菜啊?看来以前经常来?”
点的这些菜不是菜单里最贵的,但每一样都是招牌与评价很好的,不是经常来这的不会这么点。
“来过几次。”纪聿礼耸耸肩,喝了口柠檬水。
男人与他聊起天,率先介绍他自己叫卡尔文,二十五岁,一个美国海归留学生,现在在舅舅的公司里工作。
卡尔文聊到自己的留学生活侃侃而谈:“You know,像我们这种人时常会感到lonly,物质上虽然富足了,但精神依然贫瘠,所以需要round out我的生活……”
宋怀川知道他只是个顺带的,于是坐在角落默默地喝水,左耳进右耳出。纪聿礼兴味索然地撑着脑袋,指尖转刀叉,时不时嗯一下,几乎把“不感兴趣”写在脸上,目光落在来来往往的服务生手中的盘子,毫不掩饰自己蹭吃蹭喝的真实意图。
卡尔文坐在对面,看着他垂下的浓密睫毛反而内心蠢蠢欲动,越看越满意,少年歪着脑袋听他说话的样子像只慵懒的猫,漂亮又勾人。
他猜测面前那对兄弟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他们穿的虽然整洁,但衣服都不是有牌子的,或许是赚了零花钱想来这种高级餐厅见见世面,这样的家庭出来的孩子往往单纯又慕强,对另一个世界充满好奇心,只要稍微勾勾手,对方就会上钩。
餐桌上变成了卡尔文一个人的独角戏,但他丝毫不觉尴尬,男人生来就有在饭桌上吹嘘的天赋,甚至不需要听众。
当话题跳跃到卡尔文曾经在巴黎参加的一场秀,纪聿礼忽然开口了,用英文对他说:“先生,你似乎中文不好,不如说英语吧。”
卡尔文被他一口流利的英国腔愣了一下,随即干笑一声:“抱歉,我在加州待了三年,中文有些退步了。哎,你的英文很好啊,家里有英语从业者吗?”
纪聿礼百无聊赖地点着桌子:“不,我小时候在国外上学。”
“噢,看不出来啊。”卡尔文道,“新加坡或者加拿大这些地方吗?”
“英美法都待过一段时间。”纪聿礼笑笑,“你刚刚说的那场法国大秀,我记得就在我家门口呢。”
卡尔文微怔,随即勾起唇角摇摇头,显然并不相信,他正想继续探究,菜上来了,纪聿礼立马将和他的对话抛在脑后,叉了个生蚝递给旁边寡言的哥哥。
“哥哥,尝尝这个,它的酱汁特别好吃。”纪聿礼举着叉子凑到宋怀川唇边,宋怀川伸手要接,被他躲过,宋怀川没办法,就着他的手咬下生蚝,对一脸期待看着他的纪聿礼点点头,说好吃。
宋怀川对于吃穿用度都不讲究,多用心多昂贵的食物摆在他面前,只要放了盐就是好吃,试图从他这种人身上找成就感简直痴人说梦。纪聿礼已经习惯了,得到了想要的回答便心满意足地继续给他介绍菜品。
卡尔文几次想要出声介绍都被纪聿礼兴致勃勃地打断了,纪聿礼对于菜品的了解显然比他更多,卡尔文讪讪地笑着,闭上了嘴。
他隐隐觉得对面那兄弟的相处模式有哪里不对,但说不上来。他问起他们的家庭,纪聿礼说自己是普通人家,没说家里人的工作。意料内的回答,但卡尔文逐渐变得将信将疑,他觉得纪聿礼的谈吐和见识显然不是普通家庭的范畴。
意餐的分量不多,没一会便吃完了,卡尔文起身去卫生间。
男人前脚刚走,纪聿礼就扔下刀叉,推了宋怀川一下:“喂,我带你蹭吃蹭喝,你怎么还不高兴了?”
一餐饭下来宋怀川就没说过几句话,吃得也少,如果不是纪聿礼一直给他递吃的,他可能吃一半就起身告辞了。
宋怀川道:“没有不高兴。”
“你就有!”纪聿礼很不高兴道,“我骗吃骗喝,你生气了?”凶巴巴地质问完又给自己台阶下,“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知道我是高中生还来勾搭,我顺水推舟罢了。”
“我没有因为这个生气。”
“那又是因为什么!你根本就是看我不顺眼对吧,我做什么事情在你眼中都是错的,我就应该什么事也不做在家里躺着!最好不要说话,也不要吃饭!这样你才满意!你这人怎么这么难伺候啊!”
纪聿礼机关枪一样不管不顾地朝宋怀川突突射击,让宋怀川毫无还嘴之力,反而把自己说委屈了,嘴撅得比鼻子都高。宋怀川忙捏住他的嘴:“嘘,小声点,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生气,你自顾自演上还委屈了?”
纪聿礼瞪着他,宋怀川看了他几秒,捏着嘴唇的手指往旁边移开,不轻不重地捏了捏脸:“傻子。”
明明是自己心虚了,非要虚张声势地反过来先质问他。
“真没有生你气,只是有点吃不惯而已。也没有不高兴,非要解释的话,我觉得很抱歉,你想吃的东西我没能力带你吃。”
纪聿礼怔住,两瓣薄唇微启,愣愣地看着眼前忽然有些温柔的宋怀川。
“不好意思,久等了。”卡尔文从卫生间回来,看到宋怀川的手从纪聿礼脸上收回,纪聿礼转过来的脸上还带着懵逼。
卡尔文狐疑道:“嗯……二位是说了什么有趣的事吗?”
纪聿礼回神:“咳,没。”
卡尔文和他说了几句话,奇怪地发现他上了趟厕所回来,纪聿礼的心情似乎变得很好,笑容不吝啬地对他释放,把卡尔文迷得找不着北,眉开眼笑地结了帐,送兄弟俩走到街上。
“小纪,你接下来想去哪里?看电影怎么样?”卡尔文提议道。
“不了,我今天晚上有事呢。”纪聿礼站在路口,手机上显示有一辆车接单了,正朝着他的方向驶来。
“啊?”卡尔文始料不及,“就回去了?”他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微信,“那我们先加个微信吧,你有空我们再一起出来吃饭。”
纪聿礼没拒绝,调出二维码界面:“好啊,你扫我吧。”
卡尔文有些猝不及防,他没想过今天的约会这么快就结束了,以前就算没到开房那一步,也至少是嘴上占到便宜。不过没关系,纪聿礼值得他慢慢狩猎。
两人拿出手机仓促地扫了码,宋怀川站在一旁有些同情地看了眼卡尔文,到底没说什么。
车很快停在他们面前,他拉着宋怀川上车,降下车窗,对卡尔文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谢谢你,今天的饭很好吃。”
他笑得卡尔文心驰神往:“那我们下次再约,我带你去更好的地方吃饭。”
纪聿礼弯起眼睛,送了个飞吻过去,说了句法语,他说法语的声音很好听,像巴黎香榭丽舍大道上潮湿的细雨。
卡尔文并不精通法语,他根据纪聿礼说话时温柔的眼神,猜测那应该是一句感谢,或是下次再见之类的情话。
如果他当年在加州留学时没有出轨巴黎小模特,或许就不会错过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句话:
“Adieu,Petit con.(永别了,小蠢货。)”
-
谁也不知道这个吻是怎么开始的。
一门之隔,楼道外小孩与大人谈论同桌女孩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忽远忽近,小男孩稚嫩的喊声引起的细微声波透过厚重铁门传到纪聿礼微微战栗的后背,冰凉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衣料,与腰侧要碰不碰的温热触感形成鲜明反差。
纪聿礼伸出舌尖勾着宋怀川,让他们之间的距离更近、更紧。他抓着宋怀川的胸口的布料,下颌微仰,脖颈在不断深入的吻中拉出好看的弧度。
他抓住宋怀川扶在他腰侧的手,引着他伸进自己衣摆,抚上柔韧的腰身,勾了勾唇角,湿润的眼睛微微失焦:“想摸就摸,装什么矜持。”
宋怀川的下颏绷紧了,呼吸声缓缓起伏,眼镜在亲吻中略微歪斜,敷衍地横在高挺的鼻梁,眼底仿佛漫天黑云压下的闷沉海面。手心的触感好得不像话,他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就这么顺着那光滑的肌肤滑进不该深入的地方。
纪聿礼头懒懒地搁在他肩头,指尖在宋怀川的锁骨画着圈:“我好累,听那种傻逼吹牛逼还不如在家听你唠叨,都怪你。”
“我以为你享受其中。”
“如果他有你这样的脸我或许会享受。”纪聿礼抱住他,听着耳边传来有力而快速的心跳声问道,“宋怀川,以后你会带我去比这贵一百倍的餐厅吃饭吗?”
“实话说,我没有自信。”
“啧,你不能说点好听的?”
宋怀川理性建议道:“那你应该去找卡尔文。”
“……”纪聿礼沉默几秒,拿出手机,“也是,我现在通过……”
宋怀川抽走他的手机,在手机屏幕上点下“拒绝”,抬手放在鞋柜上:“他不是什么好人,以后别和他联系。”
“可是他请我们吃饭哎,你是让我过河拆桥吗?”纪聿礼歪了歪头,笑得像只狐狸。
“是。”宋怀川从善如流地回答,“作为你的哥哥,我有权介入你的社交圈。”
他着重了“哥哥”两个字。
纪聿礼漫不经心地笑起来道:“哥哥,你弟弟为了请你吃饭在外面陪笑一整晚呢,你是不是该有点表示?”
听懂了他的暗示,宋怀川安静地垂眸看他。纪聿礼道:“为什么不说话,难道是打算白嫖我请的客吗?”
宋怀川轻轻地挑了下眉:“所以这是你的嫖资?”
“可以这么理解。”
纪聿礼弯起眼睛,所有的光汇进他清亮的眼眸,像跃动浮光的湖面。眼镜被勾进指节,纪聿礼揉皱了他的肩膀,循着托起的力道温柔地俯下身,抚平周身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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