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应点的后勤人员正在清点从后营地运输过来的物资,负伤的哨兵们统一接受着高级向导的疏导和治疗,由于队伍遭受重创,大部分人都一言不发,空气里弥漫着挫败和丧气的情绪,只有医疗人员询问伤势的细小声音时不时传来。
凯莉正站在门口清点人数,刚在伤亡人数一栏写上23这个数字,只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玻璃窗户应声而碎垮入室内,吓得医护人员惨叫一声,她的笔在名单上一滑,立刻转头奔向窗口去查看情况。
只见距离丛林两百米的方向有滚滚浓烟直冲天幕,刺激呛鼻夹杂着焦糊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明亮的烈焰迅速点燃了森林里的枝叶,地面的震荡让大家的身体都随之晃动起来,纷纷露出不可置信之色。
“怎么会有爆炸的声音?”
“——难道异形还在附近吗?”
议论之声四起,伴随着紧促的脚步声,一名侦查兵“啪”地推开门,神情焦急道:“长官!接应点的信号屏蔽设备被破坏了!”
凯莉神情刷然一变,当即回头喊道:“通知所有人,带上剩余物资和伤员,马上离开接应点!”
紧接着却又有另一道声音传来。
“长官,接应点东南方向两千米处检测到了大量的异常生命波动!预估数量在一千以上,很有可能是爆……爆蜂兵!而且还有类似的波动迹象在接应点外围出现!”忙碌的侦察兵之中有一位突然摘下耳机,脸色惨白。
凯莉猛的扭头:“你说什么!一千以上的爆蜂兵?”
任何富有战场经验的哨兵向导都明白爆蜂兵这类异形意味着什么,别说上四位数,连上两位数的异形队伍都没见过,就连侦察兵都以为是设备出错了,反反复复检查了好几次。
这个消息宛若地雷在人堆里炸响,刚刚还十分安静的室内立刻轰然乱成一片。
“确定是爆蜂兵而不是普通蜂兵异形吗?”
“离我们这么近,只要引爆肯定撤不掉的!”有向导绝望道。
“S级们不是在垫后吗,为什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他们根本不会处理那些东西!早就提前撤掉了!”一名哨兵愤怒地大喊,“那群自私的S级怎么可能顾忌我们这些人的性命,难道在之前的任务里发生得还少吗?”
树林中突然传来尖利刺耳的嗡鸣声,接应点失去了信号保护已经被异形发现,附近的异形纷纷从树林里飞扑而出,很快便密密麻麻堵满了接应点外矗立的高墙,合金大门哐哐当当被不断撞击,犹如警钟在整个区域内敲响。
“无论是不是真的有一千只爆蜂兵,现在放弃还为时过早,还有作战余力的哨兵跟我去外面处理那些异形,快!”凯莉高呵一声,扭头却僵住了。
整整四十多号人,没有一个响应。
年轻的哨兵们身体或多或少已有负伤,几乎全部面如死灰地瘫坐在地,向导和其他人员都已经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愣愣看着窗外可怕的景象,有两名十分年轻的向导已经捂着嘴发出抽泣声。
指挥部无一存活,在军心溃散的情况下,凯莉即便是长官也没办法重整人心,士气大挫之下的战士们失去战斗**,对于现在的危急情况而言,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溃败,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凯莉站在大厅的正中央,听到外面的铁门正在承受异形们的猛烈进攻,不断有钢筋断裂和铁板变形的吱呀声传来,仿佛有节奏地计算着他们死亡的倒计时。
足足过了两分钟,凯莉才抿紧嘴唇,张口道:“如果你们已经放弃,那剩余的时间里,藏好重要物资,留下身份信息吧,至少要让家人们知道。”
哨兵们的脸色瞬间灰白一片,眼神黯淡地低下了头。
轰——
一抹极其明亮的光犹如流星破云而出直贯天穹,转瞬间便从整个接应点的后方划过,凯莉反应过来之前只听到耳边震耳欲聋的爆裂之声,急速上升的高温让空气瞬间变得滚烫,她下意识抬起手,挡住透过破碎的窗口呼啸而入的烈风。
只听到“砰——”的一声,摇摇欲坠的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蹬开,艾尔蒙的身形逆着火光站在门外,见状扬起眉,金发被烈火的热气扑得飞扬起来:“是凯莉教官啊,你们怎么还在这?”
异形发出痛苦的嚎叫,在强大的电流和滚烫的烈火之中被烧成灰烬,不断有光箭击穿异形盔甲弹上墙面的铿锵声传来,不到十分钟,一片火海的接应点外围已经看不到活着的异形踪影。
“艾、艾尔蒙哨兵……?”靠近门口发抖的向导抬着头,几乎不敢置信地问,“你们没有走吗?”
艾尔蒙摊开手耸了耸肩,露出无奈的表情:“我们的向导非要一意孤行,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当然只能配合他。”
“你们的向导?”凯莉意识到什么,愣了片刻立即问道,“楚筝怎么不在,他去哪里了?”
先前留在后营区没来得及撤退的几名重伤哨兵也跟着出现在门口,其中一位听到凯莉的话立刻回答:“言皓哨兵探查到有三千以上的爆蜂异形在靠近我们,楚向导带着伊万哨兵和言皓哨兵去处理了。”
“你说什么?三千!”旁边的侦查员失声道。
无论多么先进精密的仪器都比不过言皓的异能探测精准,即便这个数字听上去犹如天方夜谭,在场的人里却没有觉得这是玩笑话。
“这、这么多,就他们三个人怎么可能做得到?”
“那……楚向导还能回来吗?”一名向导声音打颤。
没有人回答。
“撤离吧,你们只有三十分钟,后面还会有异形再来的,”门外传来尤金的声音,他戴上手套走向门口,收拢手指让手中的金色长弓发出极轻的脆响,随后便化成星星点点的粉末消散在指尖,就像融回了空气里,平静的声音在整个隔离室显得尤为清晰,“过了这个时间,你们是生是死,就不是我们S级能控制得了的了。”
其中一名哨兵咬了咬牙,对尤金道:“我们不能走。”
尤金抬起眼眸,看向哨兵的方向。
“楚向导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没有他我们已经死在后营地了,我们没有你们S级的力量,但是我们也是从训练场出来的正规军,楚向导一定会需要我们的。”
尤金抬了抬唇角,也不知道是觉得有趣还是太愚蠢,摇摇头道:“既然如此,那就如你们说的办吧。”
那几名哨兵没有和尤金多话,转过身到剩余的二十几位哨兵面前劝说道:“楚向导和其他S级在后营地发生争执,坚持他能指挥所有人一起破坏掉爆蜂兵的行进路线,但是只有伊万哨兵和言皓哨兵相信他,所以只有他们三个人去了。”
“楚向导没有骗人,他给我们争取到了时间,否则按照原本的速度,这里早就被炸毁了,本来我们想半路折返回去找他,可是精神链接突然断开了,我们跟楚向导失去了联系,如果那个时候大家都愿意相信他,不可能变成现在这样,我们必须回去,还不知道异形究竟有没有解决,接应点也已经暴露位置,这些威胁不到他们S级哨兵的性命,但是我们其他人在这里坐以待毙的话,都会死的。”
空间里变得十分安静,只有门外火焰不断烧灼异形尸体产生的爆裂声。
“说得没错,”人群中有人突然开口应了声,“事情已经到这一地步了,就算是让我们去送死,也只能相信楚向导。”
凯莉看着越来越多的人从地上站了起来,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还在训练营时常常对新兵们强调的话,而现在他们走出训练营太久,为了生活奔波在繁重的任务里,早就将这些忘记了。
团结的队伍最强大,这是任何军队亘古不变的道理,可是团结这种以意识形态存在的东西,没有经年累月的配合默契,没有出生入死的同甘共苦,要想做到难上加难,即便指挥官能让队伍在形式上做到行动一致,勉强填补这个空缺,可一旦遇到真正的危机,一个因为任务而拼接起来的松散队伍仍然不堪一击。
他们的国家有无数优秀的战士,可是在面对异形袭击时,缺少的从来不是强大的队员,而是能够统一人心的精神领袖。
因为楚筝对所有人的付出和保护,才能赢得他们的信任,这名刚觉醒没多久就被迫站上战场的新手向导,用一种特殊的方式,将松散的人心拧在了一起,在这一刻他的角色已经不止于向导,这种特殊的价值是多少个S级都换不来的。
楚筝一定不能出事。
凯莉迈开脚步跟上大家,在心里祈求着。
.
楚筝极度疲倦的思维深深浅浅地沉浸在意识云中,他几乎能够看见由于过度展开精神屏障,自己的精神触手已经从曾经的透明变成了深红色。
小白在精神图景里蹦蹦跳跳朝他跑过来,楚筝半蹲下身,伸出手掌让柔软雪白的伶鼬一路顺着指尖和胳膊爬上自己的肩膀,热乎乎的脑袋在他耳边撒娇地蹭来蹭去。
楚筝正要温柔地摸摸它,便感觉到有一股源源不断的力量充盈着整个精神世界,修补着他伤痕累累的意识云。
这个感觉太熟悉、太焦急,让楚筝被迫从精神图景中脱离,和恋恋不舍的小白分开,随后出于求生**,费力地睁开了眼睛。
嘴唇湿漉漉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塞满了他的整个口腔,火热而有力,几乎深深抵住他的喉管,格外湿润的液体不断浸湿他的嘴角,滑下下巴淌入领口,显得滚烫的呼吸都不再那么突兀。
楚筝被一双手臂死死箍紧,力量大到连他的肺都呼吸困难,但和被异形抱住的窒息感不同,这样的拥抱给了他一种来自人类的温暖和踏实感。
因为楚筝的低吟让对方意识到他醒了,舌尖从他的口中抽了出来,楚筝模糊的视野也清晰不少,涣散的焦点重新聚集,对上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熟悉眼眸。
“小筝、你终于醒了,小筝……”林慕眼眶通红,把他摁紧在怀里,低头将鼻尖抵在楚筝的颈边,哭得浑身颤抖,一边用湿漉漉的鼻梁蹭着他的下巴,一边不断亲吻楚筝皮肤上裸露的伤痕,将他无力的手指抓紧在掌心,埋头再次含住他的嘴唇。
温和熟悉的能量在身体里涌动着,治疗力从对方炙热的舌尖、急促的鼻息里传来,然而亲吻的方式却极度亲昵疼爱,并不像单纯地治疗,更像是一个充满了**和渴求的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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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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