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3

诊所的夜晚,极静。

只有寥寥数人坐在里面,手里打着吊瓶,似睡非睡地玩着手机或者盯着天花板发呆。

屋内柔和温暖的灯光打在蓝心脸上,仿佛落日余晖爬上她稚嫩的脸庞。

她满心欢喜地跑进来,却没能遇到那个让她让她继续欢喜下去的人。

“你好,有什么需要吗?”

在前台坐着的是一个面向温和的中年男人,身穿白大褂,戴着一副黑色方框眼镜,他放下手里的笔,站起身温柔地看着蓝心。

蓝心看着眼前的男人,呼吸一紧,他眉目温婉,有七分像颜妍,不,是颜妍有七分像他才是。

无疑他就是颜妍的父亲,这所诊所的医生。

“我感冒了,想输液。”蓝心用沙哑的声音说道,面前站着的虽然不是颜妍,但是那也是她的父亲,蓝心心里还是很紧张的。

“喉咙疼吗?”

“疼,很疼。”

蓝心配合地张开嘴,让颜峰查看她的喉咙。

“喉咙肿得有点厉害,要输点消炎的。”颜峰从抽屉拿出一个温度计递给蓝心,让她找个地方先坐下来测测体温。

蓝心环视四周,依旧不见颜妍的身影,期待像一颗被剥落的珍珠,被无情的秋风摧残着,留下一地空荡与失落。

她走到最后一排坐了下来。

差不多时间好了,颜峰朝蓝心走来,查看温度计:36.7度,并没有发烧。

“小姑娘,没有发烧,平时有对什么药过敏的吗?”

“没有。”蓝心礼貌地笑了笑。

颜峰拿着单子朝里走去,喊了喊谁的名字,随后从屋内走出一人。

蓝心心头一紧,朝身后看去,却发现只是一个同样穿着白大褂的护士阿姨,手里拿着三瓶药水,正朝蓝心走来。

本来抱着的期待,又在一瞬间落空。

还是没能看见颜妍。

蓝心盯着药水瓶,一滴一滴下落,彷如一条缓慢流动的河流,时间仿佛也被拉长了。每一滴药水都像时间沙漏,让蓝心沉浸在这单调而重复的节奏中,去思念一个女孩。

在她曾经停留过的地方,去想念,去思考,蓝心觉得自己感到幸福,一种久违的只属于她单方面的幸福。

蓝心闭上眼,颜妍的面容在脑海里渐次清晰,一点一点,描摹出温柔的青春的模样,那样明媚阳光地笑着,一步一步,让她整个人融化在那美丽又迷人的笑容里。

等她再次睁眼的时候,三瓶水已经到了尽头,她也该离开了。颜峰告诉她明晚再来一次,大概俩针就应该好了,如果依旧没有好,就来三天。蓝心顺便也拿了几盒药回家吃。

蓝心刚走到诊所门口,秋日的一阵凉风便朝她迎面吹来,拂过她微红的脸颊,带来寒意阵阵,她缩缩脖子,把外套拢了拢。

今天没有见到颜妍,蓝心心里空落落的,像是秋天的落叶,被风吹散后,孤零零地落在地上,无人问津,任人踩踏。

打车回家之后,蓝心吃完药就早早睡下了。

她期待着明日的到来,期待能早点看见颜妍,期待明天的诊所里有她的存在。

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么期待黎明的到来了。

颜妍的存在就像一首动人的旋律,在蓝心的心底不停回响,而且还是是一首单曲循环的歌,令她熟悉又陌生。

然而,那之后一连输了俩天液,蓝心已经感到完全痊愈,却仍旧没有在诊所看见过颜妍。

在最后一天输液的时候,蓝心踏进诊所天空就已经开始飘起小雨,等到输完的时候地面已经全部湿透,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

蓝心按压住针口了好一会,想等雨停了再走,但这雨越愈演愈烈,越下越大。

蓝心没带雨伞,于是在手机上叫了个滴。

她的心也下起了大雨,无声的的大雨。

感冒好了,就不会再来这里了,也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颜妍了,除非自己再有病,呸,虽然想见她,但也似乎不能这么咒自己。

手机上提示着,司机还有四分钟即将抵达。

蓝心起身走出诊所,在屋檐下等候着。

路上车水马龙,飞速行驶的车溅起了好大的水花,这些水花在车灯照耀下有了形状和颜色。

蓝心看得恍惚了,却感觉头顶有什么东西,她看见地上有黑影把她的影子遮住了。

是一把伞,头顶出现了一把伞。

蓝心心里跳得格外快,她缓缓转头看向身后。

惊鸿一瞥,恍如当年。

颜妍的脸近在咫尺,近到可以看见她嘴角旁的黑痣。

她穿着一件白色卫衣,头发慵懒地披着,比蓝心记忆之中要长。她手里撑着一把伞,不大不小,刚好罩住她们的身体。

蓝心呆住,她们之间的空气很安静,她的心跳却如擂鼓,泛起波涛汹涌,身子轻飘飘的,仿佛置于梦中,带着不切实际的虚无感。

蓝心庆幸这场大雨,盖住了她排山倒海的心跳声。

“这把伞你拿着吧。”别又感冒了。

颜妍开口了,声音还是那么低沉,像一根撩人的羽毛,一点一点地撩拨着蓝心的心脏。

蓝心低下头不敢去看颜妍的脸,有些手足无措,她去接过伞柄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颜妍的手指,温暖的,带着颜妍的体温。

蓝心脸红了,感到耳根开始不争气地燃烧。

“谢谢你。”

蓝心还是低着头,不敢去看颜妍,她心里做着斗争,想要开口去说“好久不见”,却感觉难以开口,不知说什么才好。

就在这时,滴滴到了,它发出催促的喇叭声。在黑暗的雨夜里,仿佛是催命的黑白无常,提醒着蓝心回到现实。

蓝心回过神来,拇指摩挲着伞把手,有点舍不得走了,但是自己也不知道停在这里还能说些什么,她很想逃跑,却没有逃。

她还想多看几眼颜妍。

就在这时候,手机上司机拨来电话,蓝心没接,叹了口气,走下台阶,朝停在路边的车走去。

走了几步,她突然又停下来,鼓起勇气转头去看颜妍,带着不舍的留恋,终于在雨中开口。

“好久不见!谢谢你的伞!”

她喊的格外大声,就那样远远的看着颜妍。

在雨中她的面容被雨水稀释,可在蓝心眼里,却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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