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护们忙活了大半天,两位病患也被折腾得不轻。何弈在一旁默默看着,想发表意见,又知道没人会听。盛楠只是晕了片刻,很快便苏醒,但还是被抽了几管血去做检查,等到其他人都走后,她摘下氧气罩,问何弈:“你们医院也这样吗?”
“差不多。”何弈表情冷冷的,“没事了吧,那我走了。”
“等一下……”
盛楠觉得他这一走,可能以后都见不到了,心里还有很多话想说,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对了,我新买的那堆东西,你能不能帮我送来……”
她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很好的见面理由,结果反倒踩爆了对方雷点。
“都是我花钱买的,凭什么给你送?过河拆桥成你这个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把我当成什么了,跳板?”何弈说到后面压低声音,怒气更甚,“隔壁那个贵公子就是你的新目标吧,一见面就盯着看。你到底是哪来的自信,觉得他会接受你啊?”
盛楠受到刺激,想说话,又觉得心口疼痛难忍。
“对不起,你现在是病人,我不该说这些。”反省的话刚说完,他又不甘心地俯身逼近,用凶狠的语气在盛楠耳边说:“你别以为我真不知道你的病是怎么来的,适可而止一点,否则你根本活不到愿望成真那天。”
何弈离开后,盛楠仔细考虑,她认为自己做的是正确选择,不过他担心的事也真实存在,万一交换过来,昏迷不醒的人变成自己,那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在纠结中度过一夜,第二天得知贾胜男被丁居竹安排转去另一家医院,而自己的医疗费也被结清,再住下去必须自费。感慨老天爷既然替她做出了选择,盛楠无奈之下只能灰溜溜地回到农村……
正逢休息日何弈在家,出门丢垃圾时看到盛楠蹲在门口,愣了一下直接把垃圾丢她旁边,将原本敞开的大门关上了。
盛楠等婆婆干活回来才一起进去,这回小两口明显吵了架,何母把盛楠带在身边,让她帮忙生火烧柴。
“我现在还病着呢……”
“锅里就是给你煮的药。自己煎,效果好。”
盛楠确定何弈真是亲生的。
她往灶里哐哐扔柴,何母一会儿没看,锅快炸了。
“行了,知道你心里有火,跟姨说说咋回事?”
盛楠一听这话,委屈地直掉眼泪。饶是何母见过世面,也被她梨花带雨的小模样戳中了内心,开始哐哐劈柴。
“养儿子就是不省心,好好的媳妇不珍惜。”
“不怪他,我也有错……”
“你错哪了?”
“啊?”盛楠愣了一下。
“你错在太善良了,对他太温柔了!”
药煮好了,盛楠不想喝,何母哄了一会儿哄不下,干脆说不想吃就不吃了,好心情比喝药更有效。
母亲不在乎这些药,但何弈在乎。他费尽心思开方子,仔仔细细地抓药,有些是他去外地采购的,还有些是他亲自上山采摘的,每一味药都很珍贵,不能浪费。
盛楠端坐在地桌旁的小板凳上,闻着苦涩的药香,何弈走近时,带过来一阵风,药味更浓了。
他居高临下站着,口气颇大:“把药喝下去,本神医保你不死。”
盛楠摇晃脑袋,“婆婆说闻一闻就能好。”
何弈感觉家里人都在和他对着干,母亲也故意针对他,就是想让他放下面子自己哄。
“你信她还是信我?”
盛楠抬起头,眼睛被蒸汽熏得水润。
何弈语气稍缓,“药是甜的。”
“不可能。”
“我知道你吃不了苦,没有加苦药。”
盛楠端碗尝了一口,眨了眨眼。
“奇怪,”盛楠又品了品,有酸有甜有点微辣,确实没有苦味。“那我刚才闻到的苦味是哪来的?”
“心里苦吧。”
“……”
沉默片刻,突然间爆发出来的剧烈哭声把鸡窝里的母鸡都吓飞了,何弈记得她来这儿第一晚都没哭这么大声过,自己也被吓得手足无措。身后又传来母亲的骂声,还有铁锹拍地的声音,村里来讨食的野狗边叫边跑,一时之间小院里鸡飞狗跳十分热闹。
发泄不良情绪配合有效治疗,盛楠的病很快就痊愈了。何弈用一副几乎能看穿她的眼神,警告她好好待在家里,再不听话去碰不该碰的人,神医也救不了她。
盛楠追问何弈如何知晓她的计划,是否还有更好的办法。
何弈说他绝不助纣为虐。
盛楠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自己的真实身份,在何弈看来就是想夺舍病人互换灵魂,她哪有那个本事啊,真有的话,何必选这个目标。盛家不像是什么好地方,盛楠看到母父的名字时,内心并没有强烈的向往,反而很抗拒。
身体恢复,身份换不回来,盛楠开始尝试认真体验新的生活。之前一直靠坚强意志撑着,放松下来觉得哪都不舒服。尽管现在农村已经发展得很全面,家家户户都住上小别墅,差一点的也有平房和小院子,但是往往只有表面浮华,内里几乎仍是家徒四壁。
何家不算富有,且何父早逝,主要经济来源是何弈在乡镇上的医院工作,主要食物来源是何母锹下的几块良田,只能保证温饱,完全支撑不起一个习惯了锦衣玉食的千金公主长久生活下去。
盛楠想不起来自己曾经做过什么劳动,兴许一直都躺在家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她现在最大的优势就是失忆后这股无惧无畏的精神。
“我做直播吧。”
如今农村家家通网,盛楠看到很多乡亲都在用手机直播乡村故事,挺有趣的。
何弈听后冷笑着说:“用美色吸引富豪,飞上枝头变凤凰,很好,很适合你。”
想为家庭做贡献,却被家人如此讥讽,盛楠有苦说不出,直接放弃了这条致富之路。
“我做你的助手吧。”
虽然赚的不多,也算一份正经工作。
何弈听后再次冷笑:“我们医院没有你的目标人群,以命换命没有实施对象。”
盛楠急了,争辩说她没那本事。
“你本事小,可你胆子大啊。说不定到时候我成了助手,天天跟你后面替你收拾烂摊子。”
盛楠提出几个意见全部被否决,最后何弈说:“你留在家里学做家务吧。”
“我不做家庭妇女!没有社会价值!”
“嫁入豪门做全职太太就有价值了?”
“……起码有钱。”
“我已经把自己的钱分一多半给你了。”何弈语重心长:“但你要生活,也得有基本的自理能力,从小事做起,先学会叠被子吧。”
“被子不用叠。”
“那你会换洗吗?洗衣机都不会用。”何弈拉起她的手,示意她看上面的伤痕,“手洗内衣还能把皮搓破,你一个人能活下来么?”
已婚夫话虽粗糙,心还挺细的。盛楠无言,只是看着他笑。
“对了,还有这模样,现在村里都传言说我娶了个傻媳妇。生活常识不懂的话自己上网查一查,别随便逮人就问。”
盛楠立刻收起笑意,辩解道:“我不傻,只是失忆了。”
“村里人才不管这些……”
“是她们傻。”
“她们人多。”
盛楠和乡亲们接触过,其实不傻,反而都很精明,对比自己确实有点……愚钝。但这绝非她的本来面目!
自从手受伤后,盛楠更洗不了衣服,她把换洗衣物先丢在篮子里,每天穿新的。之后在晾衣绳上看到它们时,盛楠还对婆婆表示感谢,却听说是已婚夫洗的,耳根渐红。
“都结婚了有啥不好意思的。”
“我们没有那个……”
夫妻俩一直分房睡,婆婆是默认态度。这一对本来也是协议婚姻,由于女方家庭问题,没来得及培养感情,先把人接进家里来了。
“郎情妾意~早晚的事……”何母用方言说着情话,跟唱歌似的。
婆婆对盛楠很包容,一方面是因为她的失忆症,另一方面也是由于家庭原因。何母答应自己已故好友要照顾她女儿,因为没办法收养,为了让她远离家里那两个‘吸血鬼’,只能暂时收做儿媳了。
何弈原本是不愿意的,在外人看来是穷小子捡了便宜,对他来说却是清白人生的巨大污点。
黄昏时刻,盛楠打着遮阳伞站在田间地头看何母锄草,从这头到那头,再越过田埂从那头锄回来。
看累了,盛楠单独沿着小路回家休息。
田间土路踩上去是硬的,却比水泥路脚感舒适,震感很小。不过村里的街道现在都硬化了,走多了脚痛。盛楠走走停停,一路招猫逗狗,见了人就随意打招呼。大家都认识她,已婚夫在村中声望颇高,娶妻之后更出名了。
还没到家,就听邻居说她家来了客人。盛楠还想着要不要喊婆婆回来,何家的客人她应该不认识。但是当她看到巷子口停着的那辆车时,心脏突然狂跳起来。
客人从后视镜看到主人归来便开门下车,先伸出一条裹在西装裤下的笔直长腿,真皮短靴色泽低调质感上乘,随后出现的是一丝不苟的发型和清秀俊朗的面孔。精致西装搭配简约饰品,远看气质高贵,近看他的脸色却比医院初见时更显憔悴。
丁居竹朝盛楠迎面走来,正式地自我介绍并诚恳说道:“抱歉,那天是我太冲动,此次特来拜访名医,希望你能救回我的未婚妻。”
“我……何大夫没在家,你想见他的话还得等一会儿,或者去他上班的地方……”
对方打断她的话说:“我要找的人是你。”
盛楠把他请进家里,丁居竹开门见山地说:“你在医院那几日,我未婚妻状态很好,尤其是最后一天,医生说她有醒来的迹象,但我当时不知道,后来才听说是你每天陪她说话、和她交流。我知道有一种精神疗法,对于特殊病人会有奇效,可我后来试了很多次,又找专业人士却并未起效。你们名字很像,又有特殊缘分,我想请你再帮帮我们,可以么?”
盛楠听他说完,陷入沉思。
丁居竹说:“只要你能治好她,我会给你丰厚报酬,可以先付定金,你想要多少?十万够不够,二十万?成功的话再付十倍……”
“等一下,我有话要问,”盛楠说:“你想救她,到底是因为感情,还是为了……更大的利益?”
丁居竹听后苦笑一声,随后敛起情绪,反问:“你想听什么答案,你相信爱情吗?”
盛楠想到自己当初要赔偿时大概给他留下了虚荣的印象,这会儿问这种问题实在很多余。她摇了摇头表示不信,否则他应该早就在医院陪护了,何弈还一直待在那呢。
“既然是为了利益,你最多能出多少?”
“抱歉,我找错人了,告辞。”
丁居竹说着便要起身,盛楠立刻拉住他。这人太会压价了,一点余地都不留。
何弈下班回家,看到附近的豪车就有种不祥预感,进了家门,发现已婚妻和别人的未婚夫正在客厅里讨价还价针锋相对,身穿卡通卫衣的女子面对西装革履的男人气势毫不相让,何弈不由地拍了拍手,赞叹道:“金童玉女,果然相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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