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利维斯尚在襁褓之时,便被遗弃于一颗荒芜的小行星之上。
那颗星球满是沙砾与怪石,狂风呼啸而过,卷起漫天的沙尘,遮蔽了那本就微弱的光线。
他在一个破旧的金属舱里呱呱坠地,四周只有冰冷的仪器发出单调的声响相伴。
幼年的他,为了在这残酷的星际环境中生存,只能在垃圾场中翻找勉强可食用的合成物残渣,与那些同样流浪的拾荒者抢夺有限的资源。
每一次发现一点可以果腹的东西,都要拼尽全力躲避他人的争抢。
他在星际间漂泊的飞船舱底偷渡,狭小黑暗的空间里,弥漫着各种刺鼻的气味,他蜷缩在角落里,忍受着身体与心灵的双重煎熬,在飞船的颠簸与引擎的轰鸣声中,度过一个又一个担惊受怕的日夜,不知明日是否还能存活于这浩瀚而冷漠的宇宙之中。
费尽千辛万苦,来到了主星球,被告知自己是稀有的雄虫,将被雄虫保护协会收留。
于是他不用再去捡垃圾吃,但是相对应的,他必须签订霸王条约,在成年后,为了帝国的繁衍而做出一份力,成为皇家贵族们的配种商品。
他收起心中的愤懑,沉下心来想另一条出路。
只有成为军人,才能拥有跨越阶级的能力。
但是雄虫怎么可能上战场呢?
他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
周围是破败的金属结构和闪烁不定的电路火花,他在摇摇欲坠的通道上奔跑,锻炼自己的速度与平衡;在布满灰尘的武器舱里,他找到了一把老旧的能量枪,每天对着远处的废弃目标练习射击,直至手臂酸痛麻木。
他偷偷溜进军校选拔的资料室改掉了自己的性别,带着一丝憧憬参加了选拔。
在这个世界里,力量似乎有着明确的划分,雌虫生来便拥有强大的体魄,而雄虫则相对柔弱。他,无论怎样拼搏,都无法改变在力量上落后于雌虫的事实。
那些雌虫轻轻一用力就能举起沉重的机枪,肌肉里仿佛蕴藏着无尽的爆发力。
他曾被一位同龄雌虫击中小腹,那淤青足足两个星期才渐渐散去。
每次比试前,雌虫们总会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说:“你为何如此弱小?”
他满心都是羞耻感,曾经的自以为是和远大抱负在这一次次的对比中烟消云散。
恐惧、迷茫如影随形,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要放弃挣扎,接受命运的安排。
当成绩单念到第一名时,他仍呆呆地站在台下,心里想着,下一次淘汰或许就是自己该离开的时候了。
他转身欲走,却在台上教官的臂弯处看到了一个身影。那人身着笔挺的制服,身形纤细,手臂并不粗壮,身高也并不出众,看起来竟有几分像雄虫。
一个阴暗的念头在他心底悄然滋生,他忍不住用恶意去揣测这个看似出身高贵世家的雌虫。
此后,他总是在暗中悄悄观察,可对方的言行举止却毫无破绽。
叶随总是独来独往,从天色微明到夜幕深沉,都能在训练室看到他的身影。
不知为何,艾利维斯像是与他较上了劲,哪怕四肢酸痛难忍,也要比叶随晚一分钟离开训练室。
就这样,一年的时光在这场无声的较量中悄然流逝。
艾利维斯的成绩有了显著的进步,可叶随却始终稳稳地占据着第一名的宝座。
他坚信,只要自己坚持不懈,终有一日能够超越叶随,登上那梦寐以求的榜首之位。
然而,命运却在他最满怀希望的时候,给了他沉重的一击。
招生前的最后一次体检,他雄虫的身份被无情地揭露。
这个消息如同巨石入水,在同期雌虫中激起千层浪,众人皆惊,谁能想到在如此残酷的选拔中,竟有一只雄虫坚持到了最后,还取得了仅次于叶随的优异成绩。
艾利维斯对周围那些或怜悯、或敬佩的目光视而不见,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寻着那个特殊的竞争对手——叶随。
他的内心痛苦地纠结着:“叶随,当你得知这个消息时,会是怎样的表情呢?”
可他看到的,却是叶随仿若未闻,拿着体检报告,神色镇定地径直离去。
艾利维斯的心仿佛瞬间被冰封,一股愤怒和不甘在心底疯狂蔓延。
他恨叶随,恨他连一个眼神都不肯施舍,恨他如此冷漠,仿佛自己在他眼中不过是无关紧要的蝼蚁,甚至可能早已被他遗忘。
艾利维斯被逐出了训练营,无奈回到雄虫托儿所。
每日里,他麻木地听着礼仪老师激情澎湃的演讲,看着镜子中自己愈发艳丽却毫无生气的面容,心中满是抗拒。
“不能就这样沉沦下去。”他在心底呐喊。
于是,他不顾危险,再次翻越那装着电网的高墙,手臂被电流击中,一道道黑烟升起,他却毫不在意。
他开始了流浪生活,靠着在黑市中打拼勉强维持生计。
他用黑泥涂抹脸颊,隐藏自己的容貌,在帮派争斗中出手狠辣,渐渐地赢得了一些名声和老大的赏识,也因此收获了一笔笔可观的酬金。
然而,他并非全然冷酷无情,面对老头老太太们的跑腿求助,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接下。
在一次混战之后,他因身材矮小被误认为是卷入其中的孩子。
老太太们心疼地念叨着:“这是谁家的孩子啊,怎么如此可怜。”
随后便把跑腿的任务交给了他。艾利维斯虽有些哭笑不得,但也感念老人们的善意,于是他的周末被各种琐事填满:帮城西的杰克叔叔购置斧头和锤子,为城东的阿西娅小姐取回预定的裙子,去城北的路易爷爷处接回幼儿园的孩子……
他疲惫地看着记事本上的最后一项任务:帮城西的芙蕾丝奶奶送洗脏衣服。
他熟练地抱起脏衣篓,轻手轻脚地走进洗衣房,打算像往常一样请那位优雅的老板娘帮忙。
可就在那轰隆隆的机器声中,他的脚步突然凝固,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
一个清瘦而挺拔的背影映入眼帘,那人正跪在一台洗衣机前,身旁放着工具箱,手臂上青筋凸起,在复杂的电路中灵活穿梭,动作流畅而富有节奏感,即便看不到正脸,艾利维斯也能在瞬间认出,那是他在心中默念过无数次的叶随。
当那两个字在他唇齿间轻轻吐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他感觉自己那颗几近冰封的心重新开始跳动。
他的第一反应是扔下脏衣篓,捂住自己的脸,可随即又想起,叶随或许早已不记得他。
一抹苦涩的笑容在他嘴角蔓延开来,趁着叶随还未发觉,他静静地凝视着。
叶随身着简单的白 T 恤和长裤,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专注地修理着洗衣机,此刻的他没有了曾经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也不见那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疏离。
每完成一小部分修理工作,他的嘴角便会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艾利维斯的目光太过炽热,紧紧地黏在叶随身上,很快便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叶随站起身来,微微低头,语气温和地问道:“我妈妈今天不在哦,你会自己用洗衣机吗?”
那语气就像在哄一个年幼的孩子。
艾利维斯这才惊觉,叶随是一只雌虫,仅仅一年未见,他已长高了许多,足足比自己高出一个头。
“我妈妈?”艾利维斯后知后觉地感到震惊,原来这家洗衣房的老板娘竟是叶随的母亲?
叶随的气质那般高洁出尘,任谁也难以想象他竟出身于下城区的一个小小洗衣房。
更何况,他曾听闻洗衣房老板娘的丈夫在孩子尚未出生时便已离她而去。
怎么会这样呢?艾利维斯为自己曾经无端的恶意揣测而深感羞愧。
“不会吗?”叶随伸手接过艾利维斯手中的脏衣篓,察觉到他的僵硬,便轻声说道,“没事的,我教你。”
说着,他轻轻将艾利维斯揽入怀中,半蹲着把脏衣服放进另一台洗衣机。
“你看,很简单的,先打开开关,然后选择洗涤时长……洗干净的话,二十五分钟就够了,如果是大件衣物……”
艾利维斯只觉得呼吸困难,脸颊滚烫得仿佛要燃烧起来。
他竟然被叶随抱在怀里,像个孩子一样被呵护着,甚至还牵了他的手!
那淡淡的洗衣液香味萦绕在鼻尖,明明这是整个城区衣物上共有的味道,可在叶随身上闻到,却好似有一种迷人的魔力,让他的心绪变得慌乱而迷离。
为什么会这样呢?
他在心中不停地问自己,整个人还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眩晕中,洗衣机已然轰隆隆地运转起来,叶随也缓缓松开了他。
他尚未完全回神,叶随的手却又轻轻抚上了他的脸。
艾利维斯的内心瞬间掀起惊涛骇浪:“!!!!!”
“是不是跑到哪里去玩了?脸上全是机油。”
叶随一边说着,一边用纸巾温柔地擦拭着他的脸颊,那冰冰凉凉的触感让艾利维斯的心湖泛起层层涟漪。
艾利维斯死机了。
是的没错,他彻底死机了,不论叶随说什么,他都持续着死鱼眼,微张着嘴站在原地。
大脑像是被一键清空的储存器,所有的思绪都乱作一团,搅成了无法解读的乱码。他
的脸颊依旧滚烫,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膛,那急促的节奏在他耳中轰鸣,盖过了周围的一切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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