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暗中看向秋果,神情呆滞——公子何时与朝阳公主这般好了?
秋果眉头紧蹙,心头万分惶恐不安,对自家主子来说,公主的恩宠不是福,而是祸,欺骗天家,是要诛九族的。
思索间,秋果重重磕头在地,“公主金枝玉叶,今日亲自来探望公子,实乃我家公子的荣幸,只是如今公子昏迷不醒,不能亲自谢恩,等公子醒了,奴婢定会转告公子。”
听到她的话,刘蘅这才抽回思绪,并未理会她的话,而是问道:“你们公子怎么伤成这样?”
说到这事,春雨就有些来气,正欲开口,秋果却抢先一步,“侯爷今日早上打的。”
“忠义侯当真是……”刘蘅深吸一口气,“可有缘由?”
秋果却是闭口不言,春雨想说,被秋果瞪了一眼,也垂头不语。
刘蘅打量着秋果,“你叫什么名字?”
秋果身子微微一颤,她对这位朝阳公主是带着几分提防和敌意的,若是公主真要治她的罪,为了公子,她也认命了,“奴婢名叫秋果。”
“倒是个忠心的,你们都起来吧。”刘蘅甚至还扯了扯唇角,想让自己看起来和善些,又看向春雨,“你又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春雨。”春雨比秋果要大上半岁,性格却要大胆莽撞些,起身后就偷瞄刘蘅,瞧着人不像是自己想的那般好歹不分的样子,胆子更是大了些,“奴婢听闻公主也是欣赏公子的才学的,那公主定要替公子讨……哎哟…… ”
话未说完,腰间就传来一阵拧痛,余光扫见秋果那警告的眼神,只得讪讪住嘴。
秋果低身请罪,“春雨向来心直口快,还请公主不要放在心上。”
刘蘅自是看到了她拧春雨的小动作,对她这般谨小慎微的性子愈发欣赏起来,便将春雨打发去门口守着。
直到春雨去到了外间书房,刘蘅才道:“你不必紧张害怕,本宫只是同你说几件事。眼下时间紧迫,本宫便长话短说。”
她示好的话,秋果并未放松,心中更是警觉,“公主只管说。”
刘蘅没时间安抚她,索性开门见山,“本宫知你家公子是女儿身……”
秋果双腿一软,砰地跪了下去,虽极力控制,却仍是控制不住地颤抖,“奴婢……奴婢不知公主在说什么。”
刘蘅叹了口气,伸手拉她起来,“你能这般维护你家公子,本宫甚是欣赏。你放心,我定不会伤害你家公子的,往后,我亦会同你一样,这般维护她。”
秋果浑身都微微发颤,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高高在上的公主在她一个小小的奴婢面前,这般放下身段,她是能感受到她的诚意的……
沉吟了片刻,秋果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公主可是当真?”
刘蘅偏头,目光温柔地看着顾熹,“自是当真。”
秋果眼泪倏地就落了下来。
“……你哭什么?”
“公子……吃了太多苦了……”
说话间,春雨从外面急急走了进来,小声道:“侯爷带着大夫过来了,但不是肖大夫。”
肖大夫本名肖十四,原是定北侯府救助的孤儿,后跟着上战场磨炼,肖老将军见他对救治伤员很感兴趣,便让他跟在老军医身边,后来为救助同伴,伤了腿,老将军便让他留在昱京城了。
再后来肖氏难产,伤了身子,老夫人心疼肖氏,便将肖大夫留在了忠义侯府。
顾熹的身份,肖大夫是知情的。
秋果忙擦了眼泪,面色有几分着急,“肖大夫呢?”
崔姨娘耳尖,在外头听到了秋果的话,扬声斥责:“主子做事,轮到你们这些做奴才的多嘴?可见平日就是对你们太纵容了,你们才敢这般没规矩。”
自肖氏病逝后,崔姨娘就打起了当家主母的主意,妄想让顾远江将她扶正,碍于肖氏娘家定北侯太过强势,顾远江胳膊拧不过大腿,只得作罢,府上的管家权却仍是慢慢落到了崔姨娘的手上。
如今,崔姨娘与忠义侯府的当家主母不过就是差着一个明面上的身份而已。
即便她如今管家,顾熹也未正眼瞧过她,连带着晴雨轩的下人对她也不甚恭敬,她自是要逮着机会立威的。
刘蘅是见过两回崔姨娘的,以往她偷偷来府上时,崔姨娘也会借机到她面前献几回殷勤,那谄媚讨好的嘴脸她本就不喜,不过从前是因着顾薇,也不曾给过她难堪。
今日却不同往日了,“本宫竟不知一个妾室也能端这么大的主子威风。”
崔姨娘心里嘀咕公主今日怎突地像变了人似的,面上却是陪着笑,“公主误会了,妾身自是不敢在公子面前耍主子威风的,不过公子平素待下人素来宽和,如今府上又是妾身在管事,妾身若是不严苛着,怕这些贱皮子反倒坏了公子名声。”
崔姨娘边说便将杨大夫引上前来,自己则是走到了床边,一见着顾熹,立马摆出一副夸张模样来,“我的天老爷,侯爷你怎可下如此重的手啊,你不心疼,妾身还心疼……杨大夫,你快来看看……”
刘蘅上前一步,径直拦在了杨大夫跟前,“肖大夫呢?”
崔姨娘张口就来:“今日天气好,肖大夫带人上山采药了,杨大夫亦是一样的。”
肖大夫是被她故意使法子支走的,顾熹被打成了何种模样,她是清楚的,肖大夫是肖氏的人,对顾熹素来忠心,若是被晴雨轩的贱皮子寻到了,定是会想方设法救人的。
今日既是侯爷这般狠心对待嫡子,她当然要推波助澜一把,恨不得人立马死了才好。
只是如今这事闹到了公主面前,她少不得要装装慈母的样子,这才赶紧把杨大夫请了过来。
杨大夫同是府上的大夫,崔姨娘小人之心,信不过肖大夫,就请了杨大夫来府上。平日里,杨大夫从不管晴雨轩上下的死活,崔姨娘等人也从不让肖大夫诊治。
“本宫自会亲自请大夫。”刘蘅看向顾远江,“侯爷还是好生想想,殴打朝廷官员,该请何罪。”
自古以来,便是子不教,父之过,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即便对方贵为公主,也管不到他头上。
顾远江当即就粗着脖子反驳,“公主这是说的什么话?顾熹是我的儿子,今日她不听我这个当父亲的,便是不孝,我教训一个不孝的儿子,何错……”
“公主,大夫请过来了……”不等顾远江把话说完,随从就拖着人过来了。
“快把人请进来,其他人出去,春雨,去门口守着。”刘蘅立马顾不上其他,把其余人等都打发了下去。
大夫是一名年轻的小生,生的十分书生气,想来是一路跑得太急了,一直抚着胸口喘粗气。
“不知大夫如何称呼?”秋果十分有眼力见地倒了一杯水给他,趁着大夫喝水的空隙,就快速说了顾熹的情况,“我家公子平素身体很好,今日遭了侯爷的鞭打,才成了这副模样。”
“我姓吴,在家排行老三,父母没上过学,便取名吴山,山上的山。”吴山一口喝了一大杯水,就自发地走到了床边,一看到顾熹那模样,眉头就皱了起来,“你家公子这是犯了何错?这模样瞧着有几分严重…… ”
吴山放下杯子就替顾熹号起了脉,只一瞬,眉头就皱地更深了,神色也是越来越复杂。
稍许,吴山放下顾熹的手,刚欲开口。
刘蘅就率先道:“还请吴大夫慎言,今日你若替顾府的嫡公子治好了这伤,明日本宫便可让你拜朱太医为师。”
她尤其强调了“公子”二字。
高门大户,常有些见不得人的腌臜事,画本子里狸猫换太子的事都有,将女儿扮做儿子养的,倒也算不得太稀奇。
吴山根本就不用考虑,当即兴奋道:“小人自当竭尽全力治好公子的伤。”
忠义侯府的嫡子是男还是女,对他来说,本就不重要;然而,能拜朱太医为师,那是他祖坟上冒青烟都不敢求的。
施了恩,定然要施威的,刘蘅微微垂眸,语气里带着狠厉:“若是他日你敢在外乱说话,本宫定让你尸骨无存。”
吴山吓得身子一抖,“小人自当不会乱说。”
刘蘅也不怕他不听话,“那就好,她的伤可严重?”
“这位公子底子应当不错,从脉象上看,应当没有性命之忧。至于其他,小人还得诊治一二。”
刘蘅稍稍松了口气。
吴山看着年轻,但在医术上,却是有几分天分的,老练的一番望闻听切之后,这才让秋果掀开被子,擦看起顾熹的鞭痕。
等被子一掀开,吴山率先吸了口凉气,顾熹藕色的中衣上纵横交错着十几条血红色的痕迹,还未瞧见伤口,便觉触目惊心了。
所谓医者仁心,吴山当即就嘀咕起来:“怪不得会昏迷不醒,下手这般重,铁打的人也会疼晕过去,天底下哪有这般狠心的父亲,就算儿子犯了滔天大罪也下不去这手啊……”
刘蘅紧抿着唇,手指差点掐进了掌心。
秋果偷偷看了她一眼,稍许,低声开了口,“公子素来听话,今日不过是不同意大小姐在后花园设宴,与侯爷争论了几句,便遭了这顿打。后花园本就是夫人的嫁妆,里面的一草一木皆是夫人的心血,以往公子是不说的,可今日是夫人的忌日……”
刘蘅心口发闷地厉害——顾熹今日遭了这般罪,仍是有她的原因。
她突然就想到了那个莽撞疾跑的随从,“今日顾熹的那个随从出去做什么?”
秋果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顾熹的随从出府是去哪里?”
“去定北侯府送信,侯爷怕公子醒了又去闹,公子晕过去后,不让府医过来,更是派人守着院子,奴婢便斗胆让他偷溜去定北侯府求救……”
刘蘅闭上眼,捂着心口。
她不敢想,在她无心的磋磨下,上辈子的顾熹,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好好码字,天天更新。
今天也是信守承诺的一天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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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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