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蔺煦出了宫,直往一处巷道走。

冷寂的巷道不见一缕亮光,只有夜空倾泻而下的月色伴他同行。

“你再晚来些,我可就不等了。”一道懒懒的嗓音从上方传来。

蔺煦顿足,循声往上撩了一眼。

登时,一身着红衣的年轻男子纵身而下,腰间玉壶晃动,他打着哈欠站定在他眼前。

“段子界,”蔺煦视线落在他手中酒壶上,“你倒是挺有闲心。”

段子界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哪有哪有,我这几日忙着给你抓人清场,累得很,这犒劳下自己也是应该的啊。”

他往蔺煦身后偷瞄一眼,道:“你今夜怎去了如此久,不是说只是去威胁一下人家小姑娘么,莫不是对人家小姑娘起了别的心思?”

他笑得揶揄,蔺煦一个眼风扫过去,段子界当即止笑。

“成,我不说了还不行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啊。”

“不过有些话我还是要说,人家小姑娘这回受伤你是脱不了干系的,若不是你就在她附近,她也不会中那些人的计误入禁区,所以说来,人家这纯属被误伤,你关心关心人家小姑娘也是应当的。”

蔺煦对他油腔滑调的模样已经习惯,不想再与他多说废话。

见蔺煦一本正经,段子界也无了打趣的兴致,只道:“秋狩刺杀一事,如你所愿,将计就计引出并抓住了幕后主使,如今那人就在地牢关着,你打算如何处置?”

“你觉得我该如何处置?”蔺煦反问他一句。

闻言,段子界犹如接了块烫手的山芋般,毫不犹豫地回拒道:“你才是主子,我就一个在你手底下干活的闲人,我可不越权干涉,你莫要害我啊。”

蔺煦轻笑出声:“这么紧张做什么,我问的,又不杀你。”

“别,”段子界摆正姿态:“我是有原则在身的,好不容易能过些闲散日子,我可不想这么快再淌一回血水。”

他把伸至蔺煦身前抖了抖:“瞧见没,我手上的伤还没好全呢。”

蔺煦稍露嫌弃地拨开他的手,漠声道:“剁碎了喂狗。”

“什么?!”段子界手中酒壶险些拿不住,回过神来方明白蔺煦说得是对地牢那位的处置。

他暗松一口气。

自上回那件事后,蔺煦这小子虽狠厉无情,但处置人的方式也极少用到此种阴狠至极的。

这回也不知那人是如何惹恼了他,落得这般下场,活该,也是惨喽。

他替别人叹气这会,蔺煦已往前走出好一段距离,段子界摇笑着跟上去:“你小子这回够狠啊。”

*

翌日,商翕退热醒来后,杨蓁方彻底放下心来,因着一夜未合眼,商翕便劝她回主殿歇息去了。

现下,商翕身上虽退了热,可还是有些打不起精神,脑袋晕乎乎的,也没什么胃口。

小满给她端来的清粥汤药,她没喝几口便放下了。

放汤碗时,商翕瞥见昨日被她打开的那个木盒,她拿过木盒再看,即见木盒里那支碧玉兰花珠钗居然碎了。

想来是昨夜来往寝房的人太多,一时不慎给打落在地。

只是……

她取出一块碎裂碧玉仔细看了看,怎么越发觉得这珠钗貌似还被人踩过一脚。

罢了。

既碎了这珠钗便也只能一直收在木盒中了。

她将碎玉放回木盒,又将木盒放回原处。

今日晴光明朗,宜晒日走动。

她躺床榻太久,身子正觉发酸,于是掀了衾被唤了小满来为她梳洗换衣。

因着膝盖磕碰的伤还未好,商翕也不多走,就在花园飞翼亭作作画,弹弹琴,再去偏殿陪商岑雕刻玩物。

接连几日下来,商翕身心皆舒畅许多,气色也逐渐红润。

*

行宫,太子寝殿。

“殿下,”一名暗卫回禀道:“围猎场内外,乃至禁区属下等皆搜查过,并无任何可疑之处。”

太子翻动书页,头也不抬道:“山洞内可仔细检查过了?”

“检查过了,无任何不妥。”

“嗯,下去吧。”

“是。”

暗卫走后,太子放下书册,望向窗外,自言笑道:“孤这六皇妹甚是厉害啊。”

*

秋狩结束,众学子重回至承书院内听学,商翕也出宫回了书院。

杨沅沅几日不见商翕,一入玉茗堂即拉住她上下打量,嘴里的话一刻未停。

商翕知她是担心,便也极有耐心地一一回话。

“手心的伤好些了吗?”

“好些了。”

“腿上呢,腿上的伤还疼吗?”

“淤青淡了许多,不怎么疼了。”

“药呢,每日可有及时喝药?”

“喝了。”

……

杨沅沅将这几日憋在心口的话全数询问完,且得商翕答复后,两人方坐回各自的座位。

夫子一授课,杨沅沅便是无精打采的趴在桌案,全然不见秋狩那般活力。

商翕在她身后瞧着,不由掩嘴偷笑起来。

忽而,窗外走过一抹白衣身影,商翕下意识侧过脸,恰与窗外走来之人的眸光触上。

见来人,商翕略觉惊诧,眼底慢慢有了笑意。

窗外白衣男子见她,神情亦是温笑。

两人互相颔首示意过后,商翕转回头继续听夫子讲课,白衣男子稍作停留便也走开了。

散课后,已至午时。

商翕与杨沅沅一同出了玉茗堂,正欲往水榭走。

今日出宫前,杨蓁特命膳房给商翕备了些饺子,商翕记得杨沅沅尤其喜食蟹肉饺,正巧今日带来的饺子里有蟹肉馅,便邀上杨沅沅一同去水榭吃。

杨沅沅饿得头昏脑涨,一听有蟹肉饺吃兴奋地蹦跶起来,脚下步伐也越走越快,商翕跟在后头被她落下好些距离。

猝然,小跑在前的杨沅沅惊喊一声,商翕一顿,快步走了过去。

她走近才发现,原是杨沅沅埋头不看路撞上了人,将那人手中的书册皆撞落满地。

“松玉哥哥。”商翕忽地唤了一声。

蹲在地上拾书的白衣男子闻声抬头,脸上笑容温润似玉:“小翕。”

“松玉哥哥?”杨沅沅恍然大悟:“你是陈家二公子,陈松玉?”

陈松玉点头笑道:“正是在下,杨小姐,几年不见,别来无恙。”

杨沅沅看着被她撞落满地的书册,一脸羞赧道:“那个,陈公子,真是抱歉啊,我太着急了,不小心撞上了你。”

“我帮你一起捡吧。”

“杨小姐不必歉疚,方才也是我分了神才撞上的,”

“不不不,还是我太着急,陈公子就别安慰我了。”

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商翕在侧失笑一声,走过去正欲帮二人一同拾书。

“小翕。”

商翕刚准备蹲下身便被陈松玉出声止住。

“听闻你秋狩受了伤,且伤在腿上,如今还是不宜妄动。”

听陈松玉这么一说,杨沅沅也出声制止道:“对啊,湛湛,你别动了,我帮陈公子收拾就好。”

见两人执意不让她帮忙,商翕便也不多推辞,站在一旁等着二人。

半晌,两人终将散了一地的书册拾起。

杨沅沅仍带着歉疚道:“陈公子,今日之事当真抱歉,日后得闲我定请你大吃一顿。”

陈松玉无奈笑了笑:“既如此,在下便也不再客气了。”

“好!一言为定。”

待二人交谈完,商翕道:“松玉哥哥可用了午膳?”

“还不曾。”

“不若松玉哥哥与我们一同去水榭用些饺子如何?”

商翕含笑道:“是母妃今日特命春欣殿膳房做的,做了许多呢。”

闻言,陈松玉点了点头:“也好,我也有许久未曾吃过春欣殿的饺子了。”

说罢,三人说笑着往水榭走去。

*

午膳过后,陈松玉因有要事在身先行离去,商翕与杨沅沅想着先在水榭附近漫步消食,再回玉茗堂。

两人沿着水榭一侧的廊道不紧不慢地走着,蓦然,商翕抬眼便见前方不远处走来一人,身形颀长,脸上神情寡淡,眼眸似寒潭般冷冰冰的,不是蔺煦又是谁?

商翕脚步一滞,拽住杨沅沅手腕便往回跑。

准确来说,算是逃。

杨沅沅跑得满头雾水:“湛湛,你怎么了?”

商翕边跑边道:“我想起还有东西落在玉茗堂了,回去取。”

回宫养伤那几日,她都未曾见过蔺煦,还没来得及庆幸呢,没想到,真是冤家路窄,竟然又在书院遇上了。

想起她接二连三撞破蔺煦那些秘密,商翕简直有苦难言,对蔺煦这人,她自然是能躲便躲。

然,不知当真是冤家路窄,亦或是怕什么来什么。

商翕刚跑回玉茗堂门前,还未来得及走进去,即又见冬青堂外站着一人,好整以暇地面向她们。

商翕身子一僵,支支吾吾道:“表姐,我想起东西是被我落在舍房了,我回舍房去取。”

话音未落,商翕人影就已经跑了出去。

杨沅沅还想提醒她注意腿上的伤,可话到嘴边,人就消失不见了,再转头,冬青堂外站着的那道身影也莫名其妙不见了。

她不禁面露古怪。

*

商翕一路跑回舍房,正要关门时,一只手从外将门死死扣住。

商翕呼吸一屏,不情不愿地松了手,无声往屋内退开数步。

房门外走入一人,面无表情地看向她,道:“公主这是在躲在我?”

“不、不是,”商翕回道:“我只是回来取东西的。”

“哦,是么。”

蔺煦将房门“砰”地关上。

商翕的心跟着一颤,为了让蔺煦相信,商翕开始满屋子翻找起来。

她也不知道她究竟要寻什么,只是希望蔺煦能赶紧离开。

在屋内摸索好一阵,蔺煦皆无任何动静。

商翕忍不住偷瞄他一眼,见蔺煦的目光似乎正盯着某处。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落至桌上那盘还未动过的饺子。

这饺子已经被小满煮过了,因着陈松玉突然来了,小满又回来多煮了些,这一盘应当是多出来的。

见蔺煦望着那盘饺子出神,商翕试探道:“蔺煦,你用过午膳吗?”

蔺煦将眸光移向她,冷不丁道:“怎么,公主也想请我吃饺子?”

商翕倒抽一口冷气。

他居然在午膳时就盯上她了?!

她磨磨蹭蹭地端过桌上那盘饺子,强颜欢笑道:“你若不嫌弃——”

“嫌弃。”蔺煦毫不留情打断她。

“哦。”

两人相对而站,又是一阵静默。

商翕低着头心里正琢磨着让怎样让他出去,眨眼间,“吱呀”声再起,蔺煦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他这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随心所欲的态度实在令商翕头疼。

她好歹也还是个正儿八经的公主,如今躲人躲得如同过街老鼠般,真是丢净脸面。

不过,脸面再重要,也比不上她性命重要啊。

她不是躲,分明在保命罢了。

她安慰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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