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公为了扳倒燕侯找了许久的燕侯和平南王往来的书信就搁在桌上,沈芷衣吃了几口素烧鹅,和面色凝重的谢危神情判若两人。
“人呢?”谢危问。
公仪丞死后手下就起了内讧,有人想将燕侯和平南王这半封家信去定国公府卖个好价钱,而谢危刚知道这消息的时候,午后公主召谢危入宫来到宝文阁的时候,就已经把信弄来了。
“都灭口了。敢跟本公主做买卖,造反了简直是。”沈芷衣淡淡道。
谢危将信拿起逐句看了,想将信扔进火盆中毁尸灭迹,动作却顿了又顿。
沈芷衣看在眼里,起身走到谢危身旁,信还是飘落到了火盆里化为灰烬。
有些血腥往事假使如圣人,也会心怀芥蒂。
“我知道谢少师挂念,便立即将信拿来了,当年皇家的罪,不该让谢少师一人承担。所以无论往后成败如何。”
沈芷衣说完肃容敛起衣裙,缓缓下拜,之后举手行礼。
谢危想将她扶起来,奈何沈芷衣此志坚定。
“芷衣,先代皇家向先生,以及定非表兄谢罪。”
公主始终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抬头诚恳说:“这世上不仅仅只有奸佞小人,还有燕临、师娘,敢冒被判判国之罪写信问先生的下落的燕侯,还有为燕家仗义执言的臣子。芷衣要做的,就是恢复百姓心中政通人和、太平强盛之世。奈何芷衣如今筹码再多,在旁人眼里也只是公主。接下来我在内,您在外,还是要多多仰赖谢少师了。”
沈芷衣起身后,拿出了一半虎符。
“燕家虎符,我刚从体元殿换出来了。”
谢危略侧目,想不出这位公主胆子究竟还能有多大。
“一半在我身上,剩下另一半。”
公主深吸一口气,望向谢危的双眼,着意道:“谢少师的夫人知道在哪。若有一天,皇城出了什么事,我也不在了。谢少师在外,还有我和谢少师苦心经营的陇凉三州……到时江山社稷,就托付谢少师了。”
说罢,公主和少师两人歃血盟誓。
燕侯夫子流放出城之日,谢危在城楼上抚琴送别。
沈芷衣待在鸣凤宫里坐立难安。
她的侍从回宫复命道:
“公主,已经通知沿路各关防了,没有人敢为难燕侯父子。”
“再者黄州还有陇凉军残部,燕侯去了之后按您的方法练兵管民,这头一步总算是迈出去了……”
“我知道了。”公主觉得自己今日梳的飞仙髻格外重。她本想给燕临写封信,半倚着头想了半天,带着墨迹的纸扔了一地,总算想到了两句话。
日头都亮的时候,从宫里追出来的信使大喊:“燕世子,乐阳长公主有信给你!”
马队缓缓停下。
这纸没走宫中用度,普通的很,可燕世子收了乐阳长公主的手书,拜别信使之后,倚在自己的囚车里又哭又笑。
余光撇见了,才看见是一句应景的话: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知君。
为找出通州一线所有逆党,张遮孤身一人扮作平南王的度钧山人,成功剿灭了以冯明宇为首的金陵主力。
谢少师和夫人闹矛盾了,借口亲往通州整编燕氏军队,以备来日。
沈芷衣便将师娘请到鸣凤宫来,同她一起看宫里为姚惜和张遮操办婚事的热闹。
“这张遮大人短短一年便立了两件大功,一年五迁,我朝立国以来都从未见过这样的事。若非公主当初劝姚小姐珍惜这份亲,别去退婚,指不定悔成什么样子呢。”公主身后的苏尚仪说道。
公主执着纨扇,看了姜沉鱼一眼,和暖一笑,“以后张遮大人娶了姚家女,成了朝中新贵。先生更是都快成真神了,皇兄可是乐见谢少师日理万机,有人替他分担。”
大乾的文治武功,不是她那定国公舅舅一人专营了。
她着意对姜沉鱼说道:“何况通州全境荡清了,军政全在谢少师一身,一去不得是一个月?明明该是定国公的事,可见皇兄倚重啊。”
“师娘,自从谢少师娶了你,当年未分兵进入燕家军的陇凉势力便都倒向谢少师了。我知道你心里介怀,怕谢少师摆弄军权,最终是为了自己,姜氏一族再受离乱。但在谢少师走之前,我听先生亲口说过:功过在他眼里,不是最重要的,他与夫人同命。”
“还有一句什么来着。”沈芷衣眼看话起了作用,顿了顿,作恍然大悟状:“就如同小时候一样。”
午后,沈芷衣到太后宫里请安,发现俱是一番喜气,便进来好奇说道:
“这是谁家的喜事啊,连母后宫里都喜气洋洋的。”
如今清流合而谋我,定国公一家声名狼藉,早已不是往日风光无两。能保住和临淄王的婚事,都已经是太后使尽力气一力促成的了。
何况太后如何能知道,是她眼前这个天真娇纵的女儿,先是利用了薛家帮了燕家,又反过来用燕家罪证不足的事整治了薛家,给密不透风的朝廷露出了几道透了透风。
太后招招手示意女儿坐过来,“当然是姝儿和你二哥的了。”
“真的?”沈芷衣在薛姝略带试探的目光中一脸惊喜之色,随后又有些苦恼,“那这下阿姝不就成我二嫂了。”
薛姝不像往日摆着公府贵女的矜贵派头,静静坐在一旁。
两人从太后宫里向她们走过的千百遍的鸣凤宫走去,今天太后难得高兴,姑侄女三个聊到了黄昏,出来时夕阳西照,煞为好看。
薛姝对如今有些疏远的表姐其实有些话要说,在身后有些犹疑喊她。
“芷衣。”
沈芷衣压下心中感慨,回过身。
“表妹好久没有叫我芷衣了。”
公主故作往日天真态,“因为前阵子我帮了勇毅侯府不少忙,连母后都有些不待见我。这不,燕临都到黄州了,才终于肯准我来她宫里。”
薛姝往日对着这个做公主的表姐一向耐心,只是此次事关自己下半生,她不得不问个清楚。
但是她对于这个突然变化的公主表姐现在胆子有多大,她也看不清,眼底带着小心翼翼的审视,缓缓道:“如今局势瞬息万变,宫里每个人脸上都阴云密布的,连我们的父辈都不得安定。有些事别人看不清楚,但是我看得清楚。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搅动风云?”
沈芷衣听完,对着她聪明不会装糊涂的表妹笑着问道:“所以呢,你要让谁惩治我?”
薛姝摇摇头,“我志向小,做不了什么,也无意阻止你。我是想问:你这样帮燕临对付我爹,会阻止我嫁给你二哥吗?”
沈芷衣难得见不两面做戏的薛姝,却无法对她说实话,“我二哥生性温文羸弱,确实需要一个像你一样的王妃,否则他往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
薛姝继续问:“那薛氏一门……”
沈芷衣走上前真切握着薛姝的手,打断道:“如果有一日,你成了宫妃王后了,无论是姜大小姐还是姜二小姐,她如何能斗得过你?不过若是碰上个不认命的,还请你发发善心,给她留条活路。也权当为自己积福了。”
沈芷衣踏进了自己的鸣凤宫前,又添了一句。
“我们姐妹一场,我救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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