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规矩

北夏宫廷有温泉的宫殿只有三处,除了帝后之外,就是小公主殿下的长春宫了,长春宫花多树多,哪怕是冬季,殿内也是郁郁葱葱的一片,长春二字,就是由此而来。

孟攸趴在温泉里面,蒸汽氤氲得她浑身筋脉舒适,抬头视线落在寄春身上,声音绵软:“好了,寄春,你出去,先用膳吧。”

“我自己洗。”

寄春伸手将花瓣放在温泉里面,微俯身行礼道:“是,殿下。”

花瓣浮在水面上,要落不落,要沉不沉。

孟攸盯着花瓣看,心神不宁。

孟攸不知为何想起云空说得话,面颊又是气鼓鼓的鼓了鼓。

她没收到过云空的告别。

但云空不会骗人的。

半月前,她确实收到过云空的花。

孟攸眼前一亮,她匆匆起身,擦拭好身体,穿好衣裳,发尾却依旧半干不干的落在肩头,她苦恼的捏了捏发尾,却依旧有些好奇云空说得告别,便拖拉着寝鞋,一阵风似的往正殿跑去。

廊上遇到宫娥时,孟攸也只是随意的阖首,她摸到寝殿偏门,一溜烟的钻了进去。

殿内无人。

难得未点熏香,整个寝殿似乎没了往日热闹的花团锦簇样,反倒是显得更为空阔寂寥。

孟攸伸手按住花瓶。

瓶身青白,上面并无雕花,与殿内雕梁画栋的富贵样儿比,更显素雅。

瓶内无花。

这倒也是,半月时间,花儿早枯萎了。

往日花枯萎的话,孟攸会将其制作为干花,尽管这些日子忙碌,但她依旧将云空带回来的铃兰制作成了干花。

她伸手翻开画册,将铃兰拿出来。

并未有什么特别。

但她自立夏起,竟然收集快一个画册的铃兰。

孟攸合上画册,抱着花瓶。

瓶身并无异样,她便探头看向瓶壁,视线昏暗的同时,忽而一怔。

上面竟刻了几个字。

孟攸赶忙将瓶身往雕窗位置移了移,看见上面刻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体。

半月归。

雕窗被敲击的声音响起,孟攸没反应过来的抬头,对上了打开雕窗的云空。

他依旧穿着刚才的青白衣衫,眉眼似凝有湿气,乌黑的瞳子水润,一错不错的低头看着她。

孟攸猝不及防的撞上他的双眸时,身子下意识的往后移了移,她抱着花瓶,视线乱移,嗓子似有事物糊住,让她难以说话,但她又偏生要说话,音调便显得有些细。

她似是嗔怪道:

“云空,你为什么要开窗?”

云空低垂下眉眼:“主人,是奴之责。”

他说着的同时,竟伸手想要关闭雕窗。

孟攸不知为何有些急,她伸手便要按住云空的手,想到什么,又止在半空,她不自觉的瞪了云空一眼:

“你怎么不同我说?”

“为什么要将告别刻在瓶内?”

“你什么时候刻得字?”

明明春日里,瓶内并无字体。

她咬了咬唇,似乎有些难为情,视线也乱瞟起来,面颊上带了些红晕:

“还有一件事,”

她小声道,

“云空,你怎么同我生分了?”

明明之前不是这样的。

孟攸形容不出来这样的感情,她感觉有些难受,双目圆睁,直直的望着云空,她伸手便想要拉住云空的衣袖,亲眼看到云空似乎向后躲了下,她不由更委屈了,直接收回手,气鼓鼓的将花瓶放在桌子上,瞪了云空一眼。

云空低眸看着孟攸。

云空眼帘垂了垂,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孟攸的手,却偏离方向,似按非按的按住孟攸的衣袖。

孟攸依旧有些生气,气鼓鼓的拉开衣袖,瞪着云空。

云空的喉结滚了滚。

他不清楚宫廷的规矩,也并不在意宫廷的规矩。

但侍卫队长说过,

主子是主子,奴是奴。

奴只是主子的一条狗,若狗不清楚宫内的规矩,只能让主子面上难堪。

宫规森严,他很讨厌宫内的规矩束缚,也很严恶贵族,更可乘着这次任务,离开宫中。

但他是孟攸的狗,

他不想要孟攸难堪。

在宫中尊卑有别,像是座大山,压在他的身上。

他想起,夫子在学堂所授,

君臣有别。

公主是他的君。

他不能让人从他这边寻出过错,来让公主难堪。

孟攸见他不说话,更是生气,她的视线不知怎地落到云空的发梢上。

乌黑而略有湿气。

她不由皱了皱眉,问道:“你也是去沐浴了吗?”

云空的视线移到孟攸的面上。

她的小脸白皙,发尾乌黑,唇色艳红。

强烈的色彩反差感让云空的注意力不由更集中到她的面上,他的喉结滑动了下,点了点头。

身体内似有团火,从下至上的燃烧。

他从井边打了桶水,浇了下去,冷意侵袭的缘故,那股难受的灼烧感这才缓解一二。

孟攸以为他烧了水,便没在说什么,却听到云空问她:“主人,要用膳吗?”

云空似有些不好意思,耳尖微红,现今已经有些熟练的北夏官话也变得磕巴起来,他飞快的看了眼孟攸,又赶忙低下头:“是奴做的。”

他面上如此,捏着帕子的手却在用力。

孟攸眼前一亮,她惯来是个好脾气的,此时勉强仰了仰下巴,说了句:“这才差不多。”

她的眉眼弯弯,伸手便摸了摸云空的发,声音清脆道:“云空,我看见你写得告别了。”

她似乎想到什么,又别扭的将手背到身后,快步的跑到门口,打开房门,声音低低,可被风一吹,便在空阔的殿内,显得有些大了。

她说,

“下次记得亲自同本殿告别。”

孟攸被猝不及防的音量一惊,她倏然抬头,撞见早已站在台阶下首的云空。

云空同她高上一截。

但她站得高,便同云空一齐高度。

宫中广阔,风似乎也迷失了方向,将孟攸身上的周裳轻轻的送到云空的衣袖上。

云空的手紧了紧。

但也只是一瞬。

风停落的时间,小殿下提着裙摆,踩过打圈的树叶,落步到石桌上,也不嫌弃的直接就座,扭头看向他,双眼亮晶晶的直视着他,朱唇微张,似在唤他“云空”。

云空感觉身子有些发热。

他低垂下眉,大步进了小厨房。

孟攸疑惑的歪了歪头。

她明明问他,是什么膳食?

云空为何不回答她?

她气鼓鼓的点了点石桌。

坏云空。

“缹茄子法,”云空眉眼低垂,将盘子放在石桌上:“用子未成者(子成则不好也),以竹刀、骨刀四破之( 用铁则渝黑也),汤炸去腥气。细切葱白,熬油令香(苏弥好),香酱清,擘葱白,与茄子俱下。缹令熟,下椒姜末。”

他一一向孟攸介绍道,末了,才抬头直视着孟攸,耳尖微红:“这是奴在民间所学。”

八道菜,一道汤。

孟攸作为北夏最为受宠的公主,虽并不奢华,但也吃过比这卖相色相更为好的菜肴,可此时依旧不免有些震惊,她不由自主的眨巴了下眼睛,本算有些狭长的眼型竟变得圆滚滚的,吃惊开口道:

“短短时间,云空你竟然做得这么多?”

她眉眼弯弯,鼓励似的拍了拍手,仰面看向云空:“你好厉害,云空。”

她的音调提起又落下:

“我们孟大厨,孟云空大厨好厉害哦。”

云空低垂眼帘看她,喉结滚了下。

孟攸赶忙探头看向对面的石凳,眉眼又是一弯:“云空,坐下,我们要用膳了。”

云空低低应声,做了下去。

她似乎很开心。

每时每刻都这样。

面对他人时,总是弯着眉眼,无论是贵族抑或者是奴仆,对待任何一人,也都是夸赞。

云空却有些不适。

他依旧理不清自己复杂的情绪,但他好像只想要主人对他笑,只想要主人对他说话,哪怕看到张明回送来的云台时,他也不想要主人看见。

于是,他每天都给主人送花。

甚至自己跑去窑器处,制作了个花瓶。

他弄不明白这样的情绪。

他的余光一直注视着孟攸,等到孟攸用完膳时,伸手从怀中掏出个木雕递给孟攸。

孟攸猝不及防收到个木雕。

她愣愣接过,同木雕上的眼睛大眼对小眼的看着。

这雕得是个女娃娃。

眼型狭长,却不知为何看起来是圆滚滚的。

唇角弯弯,笑得很是讨喜。

他抓住了神韵,刻得尽然活灵活现。

一看就是孟攸。

孟攸不自觉的面上发热,但她惊喜的抬头看向云空,兴高采烈道:“云空,这是你送给我的礼物吗?”

云空点了点头。

他感觉孟攸的神色,只感觉胸腔好似溢满了什么,让他不自觉眯了眯眼睛,可他的瞳自却乌黑水润,似有小心翼翼感,配着他不知为何又有些结巴的北夏官话,让孟攸心头一软:

“是奴自己做的。”

孟攸眼睛弯弯,承诺道:

“云空,我会保存好的。”

云空点了点头,他的手中捏紧那截手帕,似乎有些紧张:“是,殿下。”

孟攸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手中得木雕,不知为何便显得眼睛更亮,她笑着道:“云空,你想要什么礼物呢?”

云空抬眸看她,不自在的想,

他想要个过分的礼物。

用子未成者(子成则不好也),以竹刀、骨刀四破之( 用铁则渝黑也),汤炸去腥气。 细切葱白,熬油令香(苏弥好),香酱清,擘葱白,与茄子俱下。缹令熟,下椒姜末——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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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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