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潇然的声音像波浪一样在山谷中回荡,其中似乎带着某种震慑的力量。那些原本快要发疯的匪徒,脑海中的恐惧都被震碎了,人也变得安静下来,默默的跪在了原地。
听到声音的士兵们顺着山道疾奔而来,夏潇然对领头的原大理寺捕头,现在的公主亲卫营统领刘奎下令道,“给你半个时辰,整理好队伍,我要带他们一起去攻打青州城。”
夏潇然知道,收服俘虏最好的办法,就是带他们一起去打仗。刘奎还从来没有管过这么多人,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始安排人手分管俘虏。
夏潇然慢慢走回夏小狸的身边,伸出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你傻呆呆的站在那里做什么?”
“你会不会怕我。”夏小狸终于转头看着夏萧然,眼神有些慌乱无措
夏潇然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顺嘴说了两个字,“不怕。”可是话一出口,她的眼神余光就看到了那些俘虏们投向夏小狸身上的恐惧目光。
经过前段时间的洛阳城守卫战,夏潇然对于血腥早就已经免疫了,直接死在她刀下的敌人都超过了四位数,如果再加上城门前被炸死的那些,她或许能够收获一个万人斩的名号了。
夏小狸不过是杀了一个占据山林,还想劫杀她们的强盗。即便那人的死法是有点视觉冲击力,但也不至于让她心里对夏小狸产生不信任的想法。
何况以夏小狸平常大大咧咧的性格,也根本不会产生类似于非我族类,会被排挤之类的纤细想法。今天忽然这样,必定有古怪。
夏潇然先是移动脚步挡在了夏小狸的面前,为她挡住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又试探性的问道,“你化成人形后,意识中有没有自动生出一些人类的道德规训。”
“没有啊”夏小狸疑惑的摇头。
夏潇然继续追问,“你觉得我们俩打起来谁更厉害?”
夏小狸终于从一种莫名其妙的混乱中清醒过来,瞪大眼睛看着夏潇然说,“当然是我厉害,而且我们为什么要打起来。”
夏潇然听到夏小狸的自信发言,心中也松了一口气。一个真正自信的人,怎么会害怕别人害怕自己的强大。这话虽然说起来有点绕口,道理却是没错的。因为夏潇然已经十分确定,夏小狸刚才的自卑发言绝非出自他的本性。如果要夏小狸自己说,她肯定会当仁不让的炫耀着说,看我这么厉害,以后该不会反过来让我来保护你这个护道人吧。
所以夏小狸的这番反常表现,只能是因为她受到了力量的反噬。
从一开始跟夏小狸分享过传承记忆的夏潇然就知道,夏小狸那种迷幻人心的能力,会被气运抵消,所以不能对皇帝用,会被军队的煞气冲撞,所以也不能对着军队使用。
虽然夏小狸刚才只对着一个人用了幻术,操控他自杀了。但是这个人却是五千多匪兵的首领,土匪也算匪军,这些人也曾烧杀抢掠手染血腥,自然会有煞气,这些匪军对夏小狸的恐惧汇聚在一起,就反过来影响了她的意识,让她开始产生恐惧。
还好,最近夏小狸的修为有所提升,这种影响只是极其浅显表面的,让她的情绪产生了一些变化,而不是让这股情绪直接冲散了夏小狸的意识。
她直接抬手捂住了夏小狸的眼睛,说了一句“闭眼”,感到掌心中睫毛合拢的颤动,又转而捂住她的耳朵。这才放心的对她传音道。“你刚才被力量反噬了。那些匪徒的恐惧侵蚀了你的内心,让你的情绪中也染上了恐惧的味道,快想办法收拢心神,让意识守住本心。”
夏小狸也不是完全没有感觉,但就像她的力量可以对人进行精神操控,当她自己的意识被污染后,很难自控的将分散的精神力收拢回来。
经过一番努力的尝试后,夏小狸发现想要把精神一次性收回自己身边很困难,但是可以把它们汇聚到夏潇然的身上,让她又窥探到了护道人的一个重要作用。
通过精神力的感应,她能够清楚的察觉到夏潇然此时的心情,那种担忧,还有压抑在心底深处对她的喜欢。
“真没想到,你这么喜欢我。”夏小狸的声音突兀的在夏潇然的脑海中响起。像一颗炸雷一样,差点炸的她破防。但是夏潇然在短暂的慌乱过后,很快意识到夏小狸说这话时那种单纯活泼的语气,显然还是依旧没有开窍的状态。
夏潇然觉得自己好歹也是活了两辈子的人,应该要学会镇定,所以她严肃的说,“好了,专心一点儿。”
夏小狸却依旧用十分散漫的语气说,“没关系,我的精神力全都已经汇聚到了你身上,很快就能重新收拢。”
这时候她的情绪已经不再受到土匪们恐惧情绪的影响,却像是受到了夏潇然情绪的影响。忽然想起了她们这几年相依为命的日子,虽然夏小狸也会趁着夏潇然读书的时候跑出宫去,说是去查看贪官污吏的秘密收藏。但大部分时候都会被街市上热闹的情形所吸引,也曾蹲在茶馆顶楼听人说书,也曾蹲在戏园门口看人唱戏。
然而那些热闹的景象,似乎都没有她和夏潇然一起在火炉边烤火,一起分享一块冰镇西瓜的平淡记忆来的深刻。
终于精神力全部收拢回来,那些过往的记忆也都淡去了。夏小狸睁开了她那双翡翠色的眼睛,感激的对夏萧然说。“还好有你在。”
夏小狸感到庆幸的同时,也难免感到有点后怕。夏潇然也收拢起了内心中一些异样的情绪,点着夏小狸的额头说,“下次再有这种事情,只需像从前一样把人控制住,让我来动手解决敌人,就不会再出这种问题了。”
夏小狸知道自己错了,但她却笑着说“感觉有点累了,我去那边休息一下。”
夏潇然顺着夏小狸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树林里有两个带座椅的简易的滑杆。心想,那就是土匪专门为抢她们两个准备的吧。
不知道夏小狸有没有发现,夏潇然还有其他事情要忙,暂时就没去管她。
她走到刘奎面前,打听这群必定跟青阳县有关系的匪徒具体的情况。知道了被夏小狸杀掉的匪首,原来是青阳县主簿的儿子所以他们从前抢劫的财宝和钱粮,全都送到了高家的庄园里。
同时为了控制这群匪徒不叛变,这座虎头山寨里,并没有太多的存粮,最多只够这五千人吃十天。
刘奎说到存粮不多时,便已经露出了担忧的表情,看见夏潇然只是淡定的点了点头。按照这位当差多年的捕头,半生浸染的官场习气原本是不该开口的,可他更怕没有粮食的土匪们造起反来。
他知道这位公主殿下有神仙手段,还有那位不似中原人的师姐大人,以前还看不出来。刚才他听说那匪首就是被她杀的,看那满地狼藉,再看剩下的匪徒们被吓得战战兢兢,全都跟鹌鹑一样的景象。
他知道就算俘虏们生乱,公主殿下应该也能镇压下来。可是如果内部生乱,再去攻打高丽人,难免顾此失彼,即便有神仙手段,也恐怕无法尽全功,去把失陷的城池夺回来。
唯恐被那些俘虏听见,刘奎小声的对夏潇然建议道,“公主有了这五千新兵,再去打青州府应当是如虎添翼,为了不让后勤拖累,我们还是先去把青阳县打下来吧,应该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洛阳城的守军重新整合起来,也有两万之数,孤军深入的匈奴人不是被杀就是被俘,周围其实已经没有了明显的威胁,如果夏潇然想要调整一半的兵力去攻打青州府和莱州府的话,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夏潇然之所以只带了两百人,就是想搞偷袭,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如今要带上这五千人,也是出于无奈之举。而她也只打算把他们带到青州府之后,打下府城就让他们就地驻扎。所以她当然不会同意刘奎的提议。
“此地距离青州府骑马只需两个时辰,急行军也只消明天正午之前就能到达。有十天的粮食也就足够了。”夏潇然看到刘奎低着头不敢反驳的样子,还是好心的为他解释道,“我只想速战速决,不想打草惊蛇。”
“等明晚我和师姐可以先进城去把他们的守将杀掉,你们在外面用投石机。发一轮炮弹就能打下青州城。”
“就算不能杀掉守将,我们也会把他们的城防情况探查清楚,到时候直接打开城门放你们进城。青州府注定是我们的囊中之物,所以不用担心粮草问题。”
随着夏潇然的解释,刘奎脸上的表情逐渐放松下来。夏潇然说完之后,也拍了拍他弯腰低垂的肩膀说,“我知道你的心意,所有的入侵者都必将遭受毁灭。”
刘奎从小接了父辈的班,在都城里当捕快。在都城这个地界,一片瓦落下来都能砸到三个当官的人,难免造成了他过分谨小慎微的性格。可是他在跟随夏潇然出城去杀匈奴驻军的时候,带领着一支三人小队,便攒下了十六个首级。听说从城里杀出来的时候也特别勇猛,所以才被选拔出来。
后来发现他虽然年纪最大,可是特别会跟人沟通,被公选成了亲卫营的领头人。
夏潇然知道他有很多小毛病,比如被推选的原因,他总是给人施以小恩小惠。像是带家里的做的豆干到军营里来分享,或者给主家逃亡后无处可去的厨娘介绍一个小她十岁的新兵丈夫,然后得到双方的感谢。
但他作战的确足够勇猛,还能指挥身边的人,而且他确实心怀爱国热血,痛恨那些侵占山河的异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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