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临短暂地愣了一下,旋即,他淡然一笑,“我是殿下的夫君,自然要时时刻刻关心殿下。殿下若是受了伤,我肯定是会心疼的啊。”
他脸虽是笑着,却看不出有任何温度。嘴角弯着一如既往的弧度,一双好看的眼睛里辨不出神色。
如此虚伪的笑,看得人心里发毛。
罢了罢了。
江奕木今日高兴得很,不想给自己找什么不痛快。
“云秀说你找我有事,你有什么事?”江奕木将手背到后面。
慕清临收起了自己的笑容,眼中似有些犹豫,他迎着江奕木的目光,眉头微蹙,“除夕节后,从初一到十五,长安城都有灯会。”
说着,话突然停止了。
江奕木眨眨眼睛,“嗯,然后呢?”
她仰着头,期待回答。
慕清临僵硬的身体放松了不少,那抹淡淡的笑意又爬上眉眼,“我想邀请殿下去看灯会。”
除夕前后京城的雪还不知道要下多久,江奕木可不想踏进这雪窝子里。多走几步,湿了鞋袜,还不如窝在寝殿里看话本子。
江奕木啧了一声,“灯会啊,那我考虑考虑吧。”
“殿下不愿意的话,那我就不做打算了。找殿下便是为此事而来,没什么事我就先退下了。”慕清临刚要转身,江奕木扯住了他的衣袖。
“我只说我考虑考虑,我又没说我去不去。”江奕木不理解为什么慕清临擅自给自己的犹豫做决定,“你怎么不等我考虑呢?又怎么能够擅自为我做决定呢?”
“那殿下要考虑多久?”慕清临深吸一口气问。
江奕木揉揉眉心,“等除夕那天吧。”
慕清临扯扯唇,似笑非笑,“好,那我等殿下的回应。”
他缓缓离去,心里分不清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慕清临!”
江奕木突然吆喝了一声。
慕清临迅速转身,阑珊的烛火投射到地面,映出一片片竹影,如波澜的水面。
“殿下,有事?”他的心突突跳着,语气却平稳无比。
江奕木叹了一口气,低头又抬头,一张白嫩的小脸,覆了一层幽怨,“除夕前后,京城的雪可大着呢。你若是不扶着我,我要是摔倒了,那以后再也不答应你的邀约了。”
听到她这样说,慕清临突然松了一口气,“好,我一定好好扶着殿下。”
“你上次就没扶我!你上次说要搀着我,结果呢?哼!”江奕木想起上一次在皇宫门口差点摔了个狗吃屎,就气不打一处来。
慕清临低头笑笑,“上次实在是抱歉,以后我一定会好好扶着殿下。”
“失约了我就惩罚你。”
“任殿下处置。”
————
为表达自己的歉意,江奕木把辛夏安置到一个医馆中养伤。决斗之后,辛夏第二日才醒来。江奕木去看他的时候,这人脸上气鼓鼓的。
江奕木死死盯着他,辛夏才吞吞吐吐别着脸喊了江奕木一声“师姐。”
不管怎样,把这个小子给教训了一次,她便是成功。
过两天便是除夕,也不知春江门那边会有什么庆祝除夕的活动。江奕木坐在火炉边烤着火,瞥了一眼歪在床上休息的辛夏,这人还赌着气,不肯把身子扭过来。
“听说除夕之后会有半个月的灯会,春江门也有吗?”江奕木想起慕清临的话。
辛夏闭着眼睛答:“没有,我们只有简单的庆祝活动。”
“你现在还伤着,就留在京城呗。”
辛夏立刻坐了起来,“我才不留在京城,师父要回春江门和师兄师姐过春节,我也要回去。”
“那就让师父也留在这里呗,正好我给师父补个礼物。”到现在江奕木还不知道给师父回什么礼,要不赶明儿问问慕清临。
奇怪,为什么要问慕清临的意见?
辛夏撇了撇嘴,向江奕木投向鄙夷目光,“让师父留在这里?你可真是敢想。师父才不留在这里。哎,为什么想让我们留在这呀?是不是没有人陪你过春节啊?”
盆中的火正旺,江奕木搓搓手,将一块红薯放在里面,“对呀,没有人陪我过春节。母亲死得早,父亲又有好多小妾,他们也不待见我。过节的时候,哪儿有人会陪我。”
火烧着红薯的皮,发出滋滋的声音。
辛夏的眼睛里突然透露出一丝心疼,“你的母亲,去世得很早吗?”
“我出生没多久母亲就去世了,那些小妾冤枉她,害得她惨死的。我长大之后也被小妾的孩子欺负,父亲疼爱我,但很多事情他也看不见,我也不想说。”江奕木说得风轻云淡,仿佛这件事从未在她身上发生过,只如旁观者一般叙述一个人悲剧的半生。
辛夏掀开被子,走到江奕木身边,“我还以为你是个衣食无忧的大小姐,没想到,居然是这样。”
江奕木抬头看看眼前的辛夏,他皱着一张小脸,瘪着嘴。
真是有趣,这小孩儿果然还是太年轻了。
江奕木笑笑,用棍子扒拉了一下红薯,“怎么?你可怜我?想要陪我在这里过春节?”
辛夏忙将脸移到别处,“才,才没有。我才没有可怜你,你可是我的仇人,你看你把我的头打了个大洞,以后可得好好补偿我。”
“嗯,可以。”江奕木拍拍手,盯着盆中的红薯,等待成熟。
辛夏无言,慢慢坐在江奕木身边,他盯着江奕木的侧脸很久,又移开脸。
最近几日,陈稚生已不再教江奕木习武,说是佳节已至,让江奕木好好准备过节才行。等江奕木抱着长安特产找陈稚生时,他已经收拾好行囊,准备回春江门。
“师父,这是一些糖果,还有一些果子和其他小吃,我都打包在一起了。”江奕木将这个大包袱放在了一旁的辛夏手中,“希望师父和师父的弟子们能过一个快乐的春节。”
陈稚生把包袱从辛夏手中拿过,“真是让阿九费心了。”
一番寒暄,陈稚生拿着包袱走出蕴光府,却见那辛夏还留在原地。
“你怎么不走?赶快跟上,快给师父拿着包袱。”江奕木扯扯辛夏的袖子,责怪他不礼貌。
刚到门口的陈稚生转头道:“阿九,辛夏就留在月光府了,他打算在京城过年。说是想要看灯会,春江门的节日也颇为无聊,我想,既然他愿意留在这里,那便留在这里吧。”
辛夏低着头,不肯看江奕木的脸,只嘟囔着:“没错,我就是想看看京城的灯会有多热闹。要是还没春江门的节日有趣,以后我就再也不来这里了。”
江奕木看透了辛夏的心思,也不拆穿,背着手道:“蕴光府如此偏僻,还不如去京城最热闹的客栈里呆着。那里人多热闹,离灯会也近。我手里也有一点小钱,正好也想要弥补弥补我的过错,不如就让我来把师弟安置在客栈吧。”
从做下留在京城过春节的决定后,辛夏也一直担忧,自己一个人待在偏僻的蕴光府该是多无聊。此刻听到江奕木要带自己住到热闹的客栈,辛夏脸上遮不住的欢喜。
抬头看看江江奕木,这女人正在冲自己笑着。
辛夏连忙扭过脸,“哼,你补偿我,是应该的。不过这点小恩小惠,还远远未能达到我的要求。但既然你诚心诚意的想要补偿我,那我就大发慈悲地接受吧。”
陈稚生欣慰地点点头,又对江奕木投向赞赏的目光。
从最初拜师到后面的学武,以及前几日的比试,还有为人处事,江奕木不断刷新陈稚生对一朝公主的看法。
能收到这种徒弟,陈稚生此生无憾。
——————
江奕木给辛夏开的客栈倒是挺宽敞,客栈处于繁闹的街市,交通便利,等灯会开了,站在窗口就能望到不远处的灯会展览场所。辛夏颇为惊喜,又不想让江奕木看到自己这种没见识的模样,全程都是绷着脸。江奕木问他喜不喜欢,他回答:“还行。”
这小孩还挺傲娇。
江奕木并不拆穿他,带他看看收拾好的客房之后,又把一些药品拿了出来。
“你记得随时更换你头上的纱布,这些药也留着备用。”
江奕木的贴心让辛夏忍不住动容,这个女人也不是那么坏嘛。
夜幕降临,街市上还热闹着,听说附近开了家好吃的酱肘子店,江奕木把辛夏从客房里扯了出来,说要带他吃好吃的酱肘子。
“酱肘子有什么好吃的?”
“你吃了就知道了,我付钱。”
“哼,本来就要你付。”
还没到那家酱肘子店,江奕木被夜市的小摊吸引住了。带着辛夏左逛逛右逛逛,酱肘子还没买,辛夏都要抱不住手里的吃的了。
“酱肘子到底在哪里呀,你又买了这些东西,到时候怎么能吃得下酱肘子。”辛夏低头看看这些吃的,又甜又腻,他若是吃了,肯定一脸痛苦面具。
抱着吃的走了几步,看江奕木站在原地,辛夏问:“怎么了?”
江奕木望着一个方向,“刚刚有一个黑影过去了,很快,比你的剑还快。”
“那你……”
辛夏还没说完,江奕木就朝着一个方向跑了过去。
“喂!你干嘛!”辛夏抓不住江奕木,整理好手里的东西,一溜烟地跟了过去。
从繁华的地方跑到偏僻的角落,等辛夏找到江奕木的时候,看到江奕木面前躺着一个黑影。
浓重的血腥味,太刺鼻了。
“辛夏,我们刚刚逛过的地方,你还记得吧。糖水店旁边有个小医馆,你去买些药品过来。”江奕木背对着辛夏开口。
这种身份不明的人干嘛要管?说不定就惹上什么麻烦事,辛夏不肯,本来要拒绝,江奕木转身将他手里的吃的拿了下去,并递给他一些钱,“快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辛夏犹豫许久,拿着钱奔向医馆的方向。
江奕木低头看着面前受伤的女子,她戴着半张面具,呼吸微弱,血已经浸透了衣服。
正准备好好查看她的伤势,突感一阵阴影袭来。江奕木迅速转身,却看面前站了两个眼熟的人。
仔细辨别后,江奕木叉着腰,声音高了几度。
“南宫月?盛檀竹?”江奕木以为自己看错了,又凑近两个人看看,“你们两个怎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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