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果然心机极重。”
那在外被人夸赞风姿特秀,偏偏还对妻子情深意重的夫郎赵蕴禾,说着让妻子听不懂的话。
“父亲还是趁早将此不安分之人除掉为好。”
“当今杀兄登位,牝鸡司晨万万人之上不过是时局所迫,不得已而为之,但可一不可二。”
“此为康王殿下最后一搏,只有除掉这最大的威胁才叫万无一失。”
那张让鹿临平日里看着便忍不住羞红的的脸,现在只剩下寒冰刺骨的恶意。
好看的薄唇张合着,冬日里呼出的热气在空中化作雾,全是让人刺骨的冰寒。
吹散了年少时的绮丽与依赖。
鹿临听不懂这些话。
或者说她懂了,但是却不想懂。
还想着为自己辩解一二。
我分明是天底下最安分守己之人。
言行举止无一不恪守妇道。
婚后是你们说都是一家人,若是分开居住,岂不生分。
我便弃了公主府邸如若寻常百姓一般,住进了夫家。
你说昇国以孝治天下。
我便抛弃君臣之礼,对公公婆婆恭恭敬敬的以礼相待。
你们说天下对阿母,当今天下之主口舌不止,身为公主殿下更是应恪守礼仪莫要再生事端。
于是战战兢兢唯恐别人扣上不曾贤良淑德,不配身为公主殿下。
连多喝一口水都要想一想是否给丢了脸面。
何来不安分?
似乎是见鹿临面上疑惑,似乎还想开口辩解一二。
赵蕴禾发出一声嗤笑,脸上那笑容是从没人见过的怨毒。
“若你安分,怎会会来勾引我。”
“若不是你勾引,迫于权势我怎会娶你。”
“甚至舍了我心爱之人。”
“甚至此生与仕途无缘,只能做个毫无权利的驸马。”
可这是你自愿的,是你主动参与了驸马甄选。
“可……”
鹿临想这样辩解,却只发出了一个字。
下一刻,白皙修长的颈脖便被扼住,整个人被灌倒冰凉的地面。
是那只儿时覆在鹿临手背,教她握笔的手。
还是像儿时一样秀气且修长,只是太用力了,让原本红润的指甲都变得苍白起来。
鹿临努力扭着头,试图朝着房内另一人求救。
平日里恭恭敬敬时刻保持臣子之仪的公公赵靖儒丞相,却只是微微颔首。
如果不是鹿临眼睛一直盯着他,甚至看不清那点头的幅度。
大概是得到了允许,那双本就用力的双手更是收紧起来。
用力到那被人称赞萧萧肃肃、爽朗清举的夫郎,额上浮起青色的筋血,像毒虫一样在皮囊之下鼓动。
但鹿临却已经顾不得害怕了,那越来越稀薄的空气,让她的脸逐渐涨红起来,然后是惨白。
那平日里保养得漂亮的、娇弱的、犹如青春一般的手指,试图去拽开自己脖子上的那双手。
就像一只柔弱的小猫,用那双娇嫩的爪子,在丝绸衣裳上滑动着,勾下了几根丝线。
那衣裳是今晨鹿临帮夫君挑选的月白色圆领袍。
没一会儿她就不动了。
大抵是恨极了,连骨头都捏碎了一般,鹿临那颗时时刻刻流淌着天真与愚蠢的脑袋,变软趴趴的耷拉在那。
那情深意重的夫郎松开了手,随手将那颗好看的脑袋一推,那还连着皮肉的脑袋,歪歪斜斜的靠着自己的肩。
死前还想予自己辩解一句——我向来安分守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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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呼——”
躺在床上惊醒的鹿临大口喘着气,拼命的吸气呼气,那呼进胸腔的新鲜空气才叫她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大底是听见屋里的动静,负责守夜的玉英轻声快步的从外间起身赶了进来。
一把掀开那只绣了些花草,素雅的极不符合鹿临身份的床帐,一看自家殿下浑身发抖呼吸急促的样子立刻道:
“殿下魇着了,奴婢这就令人去寻太医。”
侍女玉英的声音反倒让鹿临从那段梦魇当中清醒了几分,挥了挥手拦下了侍女。
鹿临只微微起身,玉英半跪在床边立刻利落的给自家殿下塞了个软枕,由躺变为靠。
又听得殿下说道:
“如此深夜无论是去公主府还是去皇宫里叫来太医,必会惊扰阿母,多少有些兴师动众。”
“明日里那起子官员又要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上折子,言本宫铺张浪费,更何论就是叫来太医,也不过多喝安神的茶汤罢了。”
想到这里鹿临越发意兴阑珊起来,又想到自己上辈子无论如何恪守礼仪,朝堂上教训自己失仪的折子就从来没断过。
心里越发无趣起来,甚至赌气的想着无论如何都要挨骂,干脆自己日日夜夜在这床上躺着好歹舒服。
更不必见那犹如毒蛇一般的夫郎。
甚至咬着后牙槽想着不若明日拿着匕首杀了那条毒蛇,阿母再不喜自己总归不会杀女。
却又想着从小自己身边那些堂弟堂妹,表哥表姐,叔叔侄子,死的死废的废,心里头又不确认起来。
若真是同归于尽了,岂不是便宜了那个贱男。
半跪在床边的玉英看着自家殿下脸上又怒又气的模样,心里虽有疑问却也不多问,更何论这里头还涉及到当今。
若是寻常之事也就开口劝解殿下两句,涉及当今那是万万不敢多一句嘴。
明明是亲母女,也是唯一的孩子,甚至有可能是未来的皇位继承人。
但是当今对着殿下总是冷冷淡淡。
而殿下在当今面前甚至还不如宗室里头其他堂兄弟堂姐妹会撒娇,会讨好当今。
天伦之乐的嬉笑玩闹到也还好,偏这情况复杂,涉及皇权倾轧。
当今陛下乃昇朝开天辟地头一位女皇帝,能够上位也是时局所致,眼下虽有正儿八经的子嗣,却只是一位公主殿下。
加之当今接了不少宗室男女孩童进京养育,便都传言下一任当挑个皇子才稳当,才是遵守祖宗之法。
玉英自然不敢揣测半分当今那位是何想法,却知道每隔上一段时间,总有那龙子龙孙要死上一两个。
越发将嘴闭得紧紧的,只转身去了外间端上一杯茶水过来。
稳稳当当的送到半倚着床的殿下唇边。
鹿临就着侍女玉英的手将那杯茶水饮了一半。
正好不温不烫最是解渴,还有丝丝甘甜,必是加了些许蜂蜜。
大概是被这股甜安抚了些,鹿临总算脱离了些许死亡阴影,整个人冷静下来不少。
认真思考了一番自己现在的处境和上辈子发生的事儿,最后越想越气。
既然老天爷送自己重活一世,何不好人做到底,干脆让自己回到成婚之前。偏偏此时已经和那畜生成婚5日。
甚至还在回门之日对着阿母表示恪守妇道,应当去驸马家居住才是。
想到这,甚至想着干脆带上侍从宫女,冲进丞相府将那贼子与丞相活活打死算了,那个东西不是个人,他爹也不遑多让。
却又看着半跪在自己面前低头垂目伺候自己的玉英,到底狠不下心来。
真打杀了他们自己死不死未必,自己这些宫人定是死路一条。
?看着眼前恭敬无比的玉英,公主殿下难掩神色复杂。
身边四位侍女都是小小年纪便被调到自己身边,可以说半是玩伴、半是奴仆。
与??瑶芳、玉叶、黄香三个?人到底是小小年纪,鹿临又向来宽厚,偶尔会陷入??贪吃傻玩常被阿母身边内司教训。
唯有玉英年纪小小便早熟无比,??不过四五岁的年纪便让人挑不出半分错,每一次行礼,每一次对话,永远亲近却不忘尊卑。
是以鹿临最为倚重玉英,却又常常感觉生分。
又想起前世多年未育,朝堂之上家庭之内都催促以子嗣为重,最后纳了玉英为妾。
每每想到这里,鹿临总觉得自己那时大抵是疯了。
为了什么贤良淑德?
为了什么开枝散叶?
甚至那狗贼常常带着玉英到自己面前,嘴上说着我心中是有你的,只有公主殿下才是我最爱的人,但为了子孙后代,我只能多去别的女人房里了。
自己孝顺至极每日晨昏定醒的婆婆,也常话里话外我儿可怜还要指望别的女人开枝散叶。
仔细想想,这两人分明是冲着自己这个公主殿下耀武扬威,另一边又折辱玉英罢了。
自己为了这份爱痛得死去活来,为了这狗贼疼的翻来覆去。
反倒是玉英稳稳当当,从不恃宠而骄。
每回见到自鹿临必行大礼,恭恭敬敬叫人挑不出一丝的错处。
若有人借机生事,玉英必挡在前面责任全担。
可你若说她忠心,只提了一嘴她便立刻愿意成为小妾。
鹿临明知道自己不应当责怪她人,分明是自己眼瞎识人不清。
但是被背叛的阴影太深了,想到这里鹿临枕着软垫背靠床头垂目看着眼前的侍女。
只见她恭敬无比的半跪半坐在自己床边,低垂着头颅绝不直视主子的目光。?
终于鹿临红唇微启,飘渺的像烟一般的声音响起。
“玉英,驸马前日亲言,妇嫁人如若新生,当有新家。”
“若是还在旧家,违反纲常伦理。”
“与本宫商量当住丞相府才好止了外头那些指指点点。”
下一刻??鲜少直视公主殿下双目的玉英猛地抬头,咬紧了后牙槽,仿佛这样才不至于让她说出什么失了礼仪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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