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焦恒道:“那日我听公主同陛下的争辩,我觉得,公主并不是小气的人,与其说公主是生陛下的气,毋宁说她是在生自己的气。”

“此话怎讲?”

焦恒但笑不语。

后头他们又讨论了几句,声音太小没听清。

最后一句,是焦恒挑嘴一笑,“公主太过……根本不明白事情为何会如此发展,还一直相信不存在的事实。宁愿觉得是问题出现在了自己身上,也不愿相信有些东西是虚假的。譬如那些小道消息,陛下和钟皇后之间……”

太过后面的那个词,以及最后头的话,焦恒大着舌头,声音又小,阁楼这方的人都没听清,单骆言隐隐约约察觉出焦恒说了个什么字,心里万马奔腾,连忙去看申其蓁脸色,果不其然,只见申其蓁脸沉的要滴水,牙关紧紧咬着。显然是怒不可遏。

申其蓁大踏步走出阁楼,喊道:“哪里来的狂徒,竟敢在我府上议论本宫!不想活了么!”

*

焦恒和陈有被五花大绑扔在中庭,公主府数十名侍卫将两人团团围住,四面举着火把,一时把汉白玉石板照得极亮。

申其蓁命人用一盆冷水浇在两人头上。焦恒和陈有两人被人压着跪在地上,已经大为酒醒了。申其蓁站在高处,身旁摆着一张小几和一把桃木椅子,她不坐,单是冷冷地睨着焦恒。

焦恒全然不复方才的谈笑风生,身上被水浇了个全湿,发冠歪斜在一旁,衣衫不整,形象全无。

到亮堂处,焦恒的样子便清楚了,样貌和身形都很漂亮,衣领敞开,肤色是男子中少见的白皙。

他全然酒醒,了解到现在的处境,意外地没有惊慌失措,只是警惕地看着申其蓁,眼光中夹杂着些意味不明。

中庭骚乱,在府上闲逛的客人均好奇地往这方走来,围在佩刀侍卫之外。

焦恒和陈有被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之下,申其蓁站在房檐内,有侍卫婢女挡着,外圈的人看不清她的脸,只能偶尔通过微小的间隙看清她一截华贵的衣角。

申其蓁不管外头的人围得越来越多,唇抿得紧紧的,狠狠地盯着焦恒,仿佛要将他看穿一个洞。

申其蓁的目光毫不客气地在焦恒脸上逡巡了便,继而劈头盖脸一阵臭骂,说着,“你焦家平民出身,不过是靠着奉承我舅舅才走到今日这个位置,若没有我舅舅的赏识,焦家根本没有出头之日,卑微下贱之人,也配提起我母妃和父皇?”

她左右走了几步,“狗眼睛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狗耳朵听见了不该听的事情,便把它作为谈资,四处显摆起自己的能力来,你不估摸估摸自己有几斤几两,就敢议论本公主!当年我舅舅是看走了眼才会提携你这样的人,让你胆子肥到在我公主府里撒泼!”

申其蓁眯眼,“想来焦家人都是些没教养的白眼狼,才教出你这个没教养的人来!改日真想拜见拜见你家父母,瞧瞧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有你这样的儿子。”

“狼心狗肺,不知廉耻!”

申其蓁越说越过分,下头跪着的焦恒脸色越来越差。

焦家并非什么无名小卒,反而是一直镇守边疆,对朝廷有功的功勋之家。且焦家一向作风清白,不爱跟京中官员打交道,才一直驻守边境,鲜少进京。焦家的确和钟宣已关系良好,但升官确实直接由皇帝提拔,并非有钟宣已的参与,这些申其蓁不知道,只是知道今年年初焦家升迁,搬来京城,焦恒因为出色的容貌和狷介不羁的性子在上京城出了名。钟宣已一直对焦家青睐有加,私下里同申其蓁说过几次,焦家是了不起的人家。

申其蓁是气疯了,听见焦恒谈起自己母妃,便出口辱骂焦恒的父母。

焦恒第一次进京,在边境时自由自在惯了,头一次受到如此大的侮辱,被人绑着在众人面前辱骂。他起先还忍着,毕竟永乐公主出了名的骄横跋扈,还口没有半点好处,但申其蓁说着说着言及他父母,焦恒便忍不住了。他父母一辈子为了北苍的疆土忙碌,父亲常年练兵,日日都是起早贪黑,身上是数不清的陈年旧伤,他的确有错,但他父母没错。

他忽的斜嘴一笑,眼睛微微眯着。

本就肤色白,火光和汉白玉地面反射出的光彩照在他面庞上,晕出朦胧的影子。叫这笑看起来泛着一股邪气。

焦恒道:“公主说臣没教养,公主又受过几年教养?”

此句一出,周围登时嘘声一片,申其蓁更是睁大了眼睛。

这便是暗含民间流传申其蓁不读书大字不识的话了。

她一个茶盏甩出去,砸得焦恒头破血流,申其蓁气得指着焦恒的手都发抖,“大胆狂徒……不想活了,你是不想活了……”

茶盏掉在地上哐当一声碎裂,鲜血顺着焦恒的额头流下来,滴滴答答的落在地面上。焦恒只是闭了闭眼,仍旧没有服软的意思。

他笑了一声,再抬眼时,眼中是毫不遮掩轻蔑之意。

申其蓁心头火一从高过一从,她大喊着:“来人!拿棍子打他!”

侍卫领命,一臂粗的棍子猛地敲在焦恒的背上,焦恒闷哼一声,软绵绵地弯起腰。

陈有自开始被抓时就吓得半死,先前见申其蓁只是辱骂,心中想着忍着便能过了,但见焦恒又是流血又是被打翻在地,急忙开口:“公主饶命!焦兄……焦兄是喝醉了酒糊涂,绝非有意冒犯公主,议论公主是我等的不是,但我们并没有轻视公主的意思,还望公主开恩!留我们一条性命!”

申其蓁吼道:“闭嘴,还没轮到你,不准开口!”

陈有凄凄切切的,脸上已是布满泪水。

申其蓁见焦恒低着头,微抬下巴,问:“你服不服气?承不承认你说的话是假的?”

焦恒闭着眼,不说话。

申其蓁脸色阴沉,陈有见焦恒不答,心中着急得很,顾不得又再次开口,“焦公子先前在武场练兵,身上有伤,方才那般恐怕伤势加重了,请公主给焦公子一点时间,焦公子会开口跟公主承认错误的。”

申其蓁指着陈有道:“把这人嘴巴封上。”

侍卫用绳子一圈一圈缠起陈有的嘴巴,陈有眼中流泪,口边流涎,只是哭,动也不敢动。

申其蓁又问了一次,“要不要承认你说的是假的?今日是本宫的好日子,本宫给你一个机会,你背后议论本宫便算了,但你要说,你方才要说的话都是假的。”

焦恒身子僵硬,不知何故,就是不开口。围观人群议论纷纷,声音越来越大。申其蓁等的不耐烦,提高声量道:“你到底承不承认!”

焦恒不知在想什么,沉吟着,目光幽深,几度欲言又止。

申其蓁指挥:“十棍。”

周围呼声再起,那般粗的棍子,打一棍便能让人躺几天,三辊就能要人命,打十棍,公主是不想给人留全尸了。

侍卫在申其蓁的示意下,一棍接一棍地打在焦恒的背上,焦恒口吐鲜血,白皙的面庞绯红一片,眼睛也透着血光。

人群陷入一种恐慌,先前宾客在宴席中喝了酒,见中堂热闹,存的是看戏的心思,现下见要出人命了,顿时人心惶惶。况且大家不知焦恒到底是为何惹得公主这般生气,想起今日来公主府的要求只是敢来便来,以为这是一个圈套,一时众说纷纭,混乱频发。

焦恒到底算是金贵人物,这样闹下去,没有好收场,骆言立即上去劝申其蓁,“公主,今晚上太晚了,公主不如先行休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不迟……”申其蓁现在在气头上,若是隔天传出永乐公主府上打死了人,还是焦家公子,恐怕会激起很大事端。但申其蓁却不听。

打到第五棍,焦恒扑通一声倒在地上。陈有见状跪行几步,想往焦恒身边去,却被侍卫紧紧抓着。

人群安静下来,提心吊胆地看着焦恒。

已经是半死不死的状态,若是再打,焦恒定然坚持不下去了。

但申其蓁没有喊停,侍卫举起棍子,挥到空中,立即就要以劈山的架势打下去。

正此时,有人说了句,“慢着。”

*

人墙之外,路真一路拨开碍事的人,清出一条路来。

路真气喘吁吁,喊道:“公主!二皇子殿下来了!”

人们一听二皇子的名号,急忙自动散开,留出一大片空地。一位穿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从中走过,便是现在的二皇子,申时颜。方才打断侍卫的也是他。

申时颜不急不慢的过来,目光在庭前焦恒那扫了一眼,没说什么。

他嘴角常年带笑,却不让人觉得好亲近,容貌不俗,长了一双极漂亮的丹凤眼,身形俊美,风度卓然。

他并未流露太多关心,语气平常地问道:“蓁蓁,发生了什么?今晚上是你生辰宴,皇兄早想顺道来坐坐,只是被一些事耽搁了。”

申其蓁在气头上,对申时颜突然出现,打断自己的行为有些不满,因此并不看他,也不回他的话。

申时颜不在乎,自顾自往焦恒处走了两步,偏头去看,“是焦家的公子吧,怎么伤得这么重?”

笑着劝:“今日你生辰,不宜见血,还是让人抬下去的好,免得给你招来晦气。”

这几句话说的极轻巧平静,声音不大,但很有分量。

申其蓁和申时颜并非一母同胞,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在钟皇后之前,皇帝尚为亲王时,府上已经有了一位正妃,登基后皇后的位置给了钟家。申其蓁由死去的钟皇后所生,申时颜及连山公主申思宁,则是原先的正妃,如今的德妃所生。

德妃本为原配,但当年皇帝根基不稳,急需大家族来稳定势力,钟家世代武将,钟宣已更是统一北苍的重要功臣。故原本为原配的德妃自请为妾,把皇后之位给了钟家的女儿。

钟皇后怀上申其蓁时,正巧德妃也有了身孕,两人一前一后生下两个女儿。申其蓁生下来两个月后,申思宁出生。但申思宁生下来时体弱多病,被送到山上养病,一直养到九岁才重回皇宫。

申时颜抬手招来几个小厮,“你们,快把焦公子抬下去包扎。”

“谁也别动!不准管他!”

申其蓁总算开口说话,却是蹙着眉头的。

“二皇兄要来插手我的事?”

申时颜弯了弯嘴角,“蓁蓁这娇蛮性子,总是要改的。”

“你什么都不知道便不必管。二皇兄既然忙,便早些回去吧。”申其蓁冷冰冰道。

申时颜面色一寒,他刚来便送客,这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但慢慢地又将情绪压下去了。淡淡道:“若焦公子有哪里做的不对,你要想出气也便由你,只别在今天。毕竟是你的及笄礼,有什么忌讳,你最好放在心上。”

申其蓁不爽地盯着他。他微微使了个眼神,让跟着自己来的手下将焦恒和陈有抬下去,人要碰着焦恒的时候,申时颜随口问了句,“人活着吗?”下人答活着,他便点点头。

然后转头问道:“我听说南越来的使臣在你府上?现下人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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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鹭人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