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皇帝道:“永乐,说话前过过脑子。”

申其蓁不明白这过脑子是什么意思,她的确总是说些冒犯的话,但始终想不明白这一句出了什么问题。

棋盘上黑黑白白,绕得她眼晕,她恍惚带着那碎玉回府去了,尖锐的棱角把她的手心划破了一个口子,血流到膝盖上的衣服,她全无察觉。

*

在此之前,皇帝从来没跟她说过重话,她在很多历史典籍中读到过,过往的皇子皇女为了讨自己父皇的欢心,要想尽千方百计。不得帝心的,恐怕还会落个身首异处的结局,申其蓁一直感激自己的父皇太好,好的不真实,天底下找不出这般好的父亲。

所以只一两句冷言冷语,足以让申其蓁大感惶惑不安。

她怀揣这惶惑不安一直到及笄宴。

零星灯火的夜里,焦恒喝得颊面发红,没个形状地伏倒在陈有身上,低笑着说什么话?

她偷听到了,像是被一把利剑贯穿,刺得她发蒙振聩。

她立时冒出一个念头。这人该死,该死……他怎么敢说这些话。

头又开始痛了,脑中想起些从来没回想过的记忆,似乎在某个冬日,她藏在公主府一角,等着骆言来找她。但骆言来之前,她听见逗留在此处休息的宫女说了些悄悄话。其中夹杂着什么皇后,陛下的,具体话语已记不清,但意思却能回想起来,似乎是皇后与陛下脾性不符,两人时常争吵。

她不敢出去,为此担忧了好几天。

后来这担忧逐渐消失,消失在皇帝的温柔里。

她那时候很小,其实关于那样小的时候,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单单记得那几个宫女的谈话。

后来十几年长大,旁人不敢在她面前谈起钟皇后,她对母亲的记忆,竟然只有那几句话。

皇帝和钟皇后脾性不和,已经到了瞧见她的玉佩便深感厌恶么?

*

申其蓁在府上修养了几天,心情渐渐恢复。骆言常宽慰她,“幸好这次什么事也没有,公主那日进宫时,奴婢真担心公主出什么差错。”

尤梦笑道:“骆言你就是容易多想,咱们公主受圣上宠爱,能发生什么事。”

骆言无奈看她一眼,“你就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尤梦厚着脸皮,“不放在心上有不放在心上的好处。”接着兴冲冲道:“公主,我听说施大人回来了,公主在宫中可曾见到过?”

申其蓁一直不大高兴,直听到尤梦说起施辰,她神情才有变化。

“见到了。”她眨眨眼垂眸。

“他捡到我的平安符,什么反应都没有。恐怕早已忘了那符的来历。”

骆言哄道:“公主不必多想,施大人一定没忘,只不过是有事情要办,才这样行色匆匆。”

尤梦嘻嘻笑:“公主可要召见施大人来府上?”

申其蓁一愣,别开脸去,“他怎么可能来。”

尤梦挨近了一步,“不来我们便去找他。”

骆言皱眉推开她,“一天天没个正形,都给公主提什么不好的建议。”

尤梦要委屈辩解,申其蓁却抿了抿唇,站起来,“好,他不来,那便去找他。”

*

路真打听到施辰在朝阳医馆,马车便一路疾驰,一盏茶的时间后停在朝阳医馆的门口。

申其蓁头戴斗笠,由骆言牵着手引到二楼,馆中主人知道她身份,大小药童都小心翼翼地侍奉着她。申其蓁在一片寂静中走到二楼,瞧见一个熟悉的背影,便顾不得端着了,直接掀开帷帽喊道:“施辰!”

前方专心挑着药材的施辰闻言一僵,片刻后回身,朝申其蓁施了一礼。

“公主。”

申其蓁几步走到他面前,别扭了阵,又想起什么,狠狠质问道:“你为何不来我的生辰宴?分明答应了我的。”

“微臣有要事在身。”

“有要事不知道提早办完?我的及笄宴那样重要,只消你呆几个时辰,这都没空吗?”

“臣在外地采买,来不及赶回京中。”

申其蓁不满他的回答,“什么事要去京城外。”

“臣收到皇帝的嘱托,带人去药王谷寻药。”

申其蓁的脸阴沉下来,“药王谷?连山的药一直是从那地方出来的吧。你是给连山拿药?”

施辰沉默不语。

申其蓁便明白自己的猜测属实,他果然是因为连山,才没来自己的及笄宴的。

忍了下忍不住,吼道:“你跟她什么关系,这般要好,为了她连本宫的生辰都错过了!还是说是你不想参加本宫的生辰宴,才自己主动招揽这个任务?”

施辰回道:“今年天气不好,有一味药收成不好,但用途很广,药王谷到京城的途中出了些打劫药材的强盗,臣去拿药,顺路还要处理这些事情。”

申其蓁在气头上,不管不顾,一把抓住施辰的手就走,“我不管,你说好要来却没来,要补偿我的。”

施辰被她扯到楼下,无可奈何道:“公主想微臣做什么?”

申其蓁咚咚咚跑到楼下,低头不言,也不肯松开手。

施辰平静劝道:“此处人来人往,公主此番行为不妥。”

申其蓁的脸在他视线之外,眼眶微微发红,她让自己彻底恢复正常之后,才转头恶狠狠地盯着他,“我若不抓着你,你岂不是又要跑了。”

短暂的沉默。

“臣不会跑。”

申其蓁冷冰冰地看着他,下巴渐渐抬高,命令道:“过几日花朝节,不论如何,你需得陪我一人过。”

手腕处的袖子被捏到变形,施辰的神情越发平静,他看着申其蓁,道:“花朝节。臣与一个人有约。子时之前需见一面,恐怕不能陪公主太久。”

申其蓁木着脸,没有追问。

旋即猛地将施辰的手臂松开,“好,既提前有别的安排,本公主也不麻烦你,容许你少陪本公主一会儿。此为赏你的恩德,好好感谢吧。”

见施辰没回话,申其蓁撅起嘴,“你先前答应我的,你自己没做到,是欠我的。”

申其蓁紧紧盯着他,施辰迫不得已,才道:“好。”

申其蓁这才松了口气,听见他说好也没开心,只是眉头松了,爬上马车走了。走前丢给施辰一句话,“这回记住了,可别再让我等了。”

*

花朝节当日,申其蓁在铜镜前换了好几根簪子,把先前皇帝赏给她,她一直舍不得带的翠簪拿出来才算满意。

她换完心头天色已经黑了,动作不免有些慌张,接连问道:“是什么时辰了?”

骆言回:“戌时了。”

“快快!”申其蓁指着桌上的花钿,让尤梦给自己贴上,“再快些,别让襄知哥哥久等。”

尤梦加快了速度,但也说,“公主不必着急,公总是公主等,也该让施大人等等,不然显得我们公主好欺负似的。”她带有一种暧昧语调。

申其蓁听了脸上显出甜蜜的意味,认可道:“说的正是,我等了他那么久,他也应该等等我。”

几人摆弄妆发,最后将纱帽带起,时间已经不早了。

申其蓁坐马车到约定的地方,一路上听见外间人流中欢声笑语,心情十分舒畅。

因为路上人多,路真架马不快,到地点后又晚了些。

申其蓁满心欢喜地下车,想着施辰一定在那里等她。但下车后却不见其人踪影。她左右走了几步,又让骆言问了问周围的人,才知道施辰还没到。

申其蓁怅然若失,心里慢慢泛上一股酸意。

骆言担忧地看着她,她便对骆言道:“无妨,施哥哥一向繁忙,等等也无妨。”

她在那处街角等了两盏茶时光,每一刻都觉得躁郁。

尤梦先前跟着她高兴,看见这个情况也不说话了。

申其蓁逐渐焦躁,她对施辰一直很好,但她的好意从未有回应,每每她独自觉得失落的时候总会变得焦躁,现在也是如此。

她独一言不发,压抑着内心的感受。

忽然,外间一阵躁动,申其蓁撩开帘子想看看发生了什么,前方的马匹却惊了一般乱跑,申其蓁没坐好,猛地摔在车厢前壁,额头上出现一片红肿。

好在她及时抓住了车窗。外间呼声一片,她大声喊着路真的名字,“路真!路真!发生了什么?”

路真正死死控制马绳,喊了几个小厮把惊马按住,回应申其蓁道:“公主!方才有个小孩子把吃糖画的竹签儿扎到马身上,惊着马了。”

骆言他们都在外间等候,这时候状况发生,路真控制好马匹后,便赶忙进来查看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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