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旋愕然，但看到王如意坚定的神情后却突然明白过来。
王如意完全以她为主，他为符旋射落了符通射出的箭矢，所以于他而言，他完成了侍卫的本分。
在他的眼里，符旋胜于一切，高于帝王身份，高于自己性命。
符旋心里出现，一种奇怪的感觉，有些酸，有些甜，有些微醺。这种感觉几乎将她盖住，让她沉醉其中。
但符旋的理智挣扎了出来：“你从哪里找来的弓箭。”
王如意御前射箭最大的问题不是他为何射箭，而是没有携带任何武器的他是从哪里找到弓箭的！
“江陵王氏还是会稽王氏？”
耳边响起符留的质问。初见王如意的符留都这样问，与他朝夕相处的符旋又何曾没有怀疑过呢？
一个楚国人，流落燕国，最可能的身份是什么？
是细作。
所以符旋从一开始就没有将他带入宫里的打算，便是王如意出门为她搜集美男图，她也安排暗卫从后跟踪。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怀疑自己的侍卫队长让他担任车夫的真实性，进了宫也是让他抱着自己的手炉去休息。
供侍从休息的地方离宫殿有些距离，他为何会恰巧出现在哪里？为何会手里拿着弓箭？
当时众人都没有防备，如果他那支箭，向着宴会上的任何一人，后果都不堪设想。
符旋注视着王如意，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王如意面上一片坦然。
“是我抢的。”王如意坦然道，“我抢的穆将军的。”
“啥？”符旋笑了，“你就是要编造借口也要说的合理点。穆衡从五岁起我就认识他了，他能被人夺过箭去？”
“公主这是怀疑属下吗？”王如意脸上迅速带上委屈，“属下知道与公主相处之日尚短，在公主心里肯定不如相识十余年的穆将军，但属下是真的没有撒谎。”
“我不是怀疑，算了，你接着说吧。”
王如意回忆起当时的场景。
“我当时走错道路，来到了梅林附近。穆将军带着禁卫守在那里，他们全神贯注看着殿门的方向，没有注意到属下的存在。”
当时符通要射箭，穆衡他们以防万一提前在那里设防也说得过去，符旋点点头。
得到符旋的肯定，王如意逐渐有了底气，继续讲述。
“属下正准备离开，却先看到一支箭向梅林的方向射来，紧接着宫殿里面冲出来一个人影，而穆将军则瞬间抽出弓箭，瞄准了人影。属下这才发现，他瞄准的是公主！”
“穆衡要射公主？！”旁边的阿荣出声了，代替符旋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属下亲眼所见。”
符旋第一反应还是不可置信，穆衡虽然对她素来公事公办，但绝不可能会杀她，还是当着符留的面。但她没再表示怀疑，示意王如意继续讲。
“属下一时心急，从穆将军手里抢过弓箭射向了飞来的箭矢。所以属下不认为自己有错。”
这个真相实在是出乎意料，让符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乍听起来非常离谱，但细细想来，却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
穆衡处于本能，将冷不丁冲出宫殿的自己视为异常，于是拿出弓箭以防万一。王如意护主心切，将他的行动误认为是要伤害自己，于是当场抢箭，顺便为自己射落箭矢。
虽然细节处有些值得推敲的地方，但是符旋心里已经信了这句话。王如意本来就身体不好，这一日连冻带惊的，都没了唇色，符旋也不忍心继续盘问，赶紧让他回去休息。
在他离开前，符旋想起有个事情还没有问，叫住他：“你去宫里的时候，马匹可有异常？”
王如意摇头，表情诧异：“属下没有发现，难道发生什么事了吗？”他又想起一事，脸色沉重，“属下不小心搞丢了公主的手炉。”
符旋此时哪里还在意一个手炉，事后让人在宫里找找便是，让他赶紧回去休息了。
与此同时，皇宫里。
“你怎么让那个小子把箭抢走了？”符留笑着说道。
穆衡非常羞愧：“臣当时只想着为公主射下代郡王的弓箭，完全没有提防他。”
“他去那里干什么？”
“禁卫发现他在梅林那里鬼鬼祟祟，臣过去查看，发现是公主之前救的那个楚人，臣就没有立刻将他拿下。他说是放马车的时候弄丢了公主让他保管的手炉，出来找寻不知不觉走到了那里。因为有禁卫亲眼看到公主交给他个手炉，所以臣也没有多谢，只是让他离开。再之后便是陛下所看到的了。”
“哦，手炉找到了吗？”
“臣事后让众人去找，在去马厩的路上发现了。里面的东西也都检查了，除了炭火还有一些香丸，都是公主常用的东西。”
“一会让人给阿旋送回去吧。”符留表情玩味起来，“穆衡，你当时抓王如意，是纯粹为了国法，还是为了阿旋啊？”
如果符旋在这里，看到穆衡的表情会震惊无比。
穆衡红了脸：“自然是为了国法。”
符留促狭道：“我还以为你是嫌那小子抢了你的风头。”
穆衡低头，讷讷不言。
符留哈哈笑了起来：“放心吧，那小子身份低微，阿旋眼高于顶不会看上他的。我这次为她挑的那三个，不过是糊弄众人的障眼法，阿旋哪个都不会看上。等一个月后，我就会亲自为你们指婚。”
穆衡激动地谢恩。
“但是你要记住，阿旋是大燕的公主，她爱你也好，不爱你也罢，都是你的主人。”符留身子前倾，“我非嫁女，而是纳婿，你可明白？”
穆衡缓慢颔首，雪后天晴，日光将他的身影拉得斜长。
符旋自然不知道宫里这番安排，她正在马厩里看马医检查。
因为符旋爱马，马厩占地面积广阔，养着几十匹宝马。这还不算侍卫队里的马匹，马厩之外，还有更为宽广的校场。
马医完成了检查，确定是被人在下了药。
至于下药的地方，公主府上的草料俱已检查过，伺候马的马奴们也都被搜了一遍，没有任何问题，那么就只能是离开公主府之后的事情。
与马接触时间最长的按理说是驾车的王如意，但是进宫路上眼目众多，符旋后来又出去与他说话，他既没有动机也没有时间。
那就只能是在宫里了。
凶手会是谁？
符旋心里迅速闪过一个名单，名单有点长，甚至要翻下页。无他，符旋在宫里得罪的人太多了，而她母妃专宠那些年得罪的人更多。
她母妃姓沈，是吴会沈家的远房旁支，自幼饱读诗书，在向江北探亲的时候，遭遇战乱，被燕军所掳，见她姿色不凡送到了符留这里。
北方的糙汉，哪里见过玉脂冰清的江南美人，更何况这个美人温柔细腻，多才多艺。在沈文妃入宫之前，符留除了两位皇子还有五六个公主，但是自她入宫之后，椒房专宠，长达三年，后宫里除了符旋没有别的孩子。
生下符旋不久，沈文妃便生了病，日日憔悴下去，在符旋三岁那年撒手人寰。她的病很蹊跷，但符留查了许多遍也没有找到线索，只能暗怀痛惜更加疼爱她留下的符旋。
为了保护符旋，符留亲自把她带在身边，无论是保母还是侍女都是亲自过目，如此才为符旋挡住外界的风雨，让她得以明媚地肆意生长。
要不要禀报父皇？符旋很快否定了这个念头。
她已经长大，不用再事事依赖父皇。对方既然敢做就会留下线索，她先让手下暗中调查，等抓到狐狸尾巴后，一定会让凶手悔断肠子！
她叫来公主府的禁卫队长滕嘉，这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国字脸，浓胡须，一副武人模样。他是符留的近卫出身，后来开府的时候给了符旋。
“你今日安排王如意暂时充当车夫？”符旋开门见山。
“不是公主让他负责驾车吗？”滕嘉一脸迷惑，“今日轮值的车夫突然腹泻，臣正准备让手下驾车，结果他出来说公主让他来。”
说完，滕嘉看到符旋凝重的表情也变了脸色，顿时紧张起来，手里握紧剑柄，试探道：“公主？”
符旋心里一团乱。她原本已经相信王如意对自己的一片真心，现在却发现他满嘴谎言，那他所说的射箭一事到底是真是假？他对自己的忠心是真是假？
还有他的那幅画，画上到底画了何人，又为什么系着自己的发带？
对，还有那幅画。
符旋让滕嘉稍安勿动，不要打草惊蛇，回到室内找到自己没来得及打开的那幅画卷。
这一次，符旋心里没有那种好奇又期待的心情，而是矛盾的心情在疯狂拉扯。
王如意来自楚国，被燕军打败，变为俘虏，沦为奴隶，他真的不怀念自己的故国，不仇恨杀死他同袍的凶手吗？
他最初眼睛里的绝望，是为自己的命运，还是为了他们这些敌人？
符旋之前刻意回避的念头此时纷纷涌上，与王如意的言行混合在一起，让她扯开发带的手微微颤抖。
发带落下，画卷展开。
符旋睁大了眼睛。
再次警告，男主真的不是好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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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两个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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