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数人不明所以,反应快的早就跑进了屋中。只是正位上坐着的不再是沈清寒,而是一位他们压根没见过的人。
少女未施粉黛,一身墨青色衣裙。她左边站着陈秋,右边则是沈清寒身边心腹丹青。堂中尸体被人拖到了院子里,只是血腥气久久无法散去。这样的气氛下,她还能从容饮茶。
如此也让池尾枉谅两人对叶惊云有了一个定量,加上沈清寒在半年前忽然要手下人去南方寻找一个手持秘纹玉扳指的女孩。两人交换了个眼神,一齐上前对叶惊云喊了声:“恭迎少主。”
叶惊云放下手中茶盏,说:“府中的信想来各位早已收到,我初来乍到不晓得第一楼中的规矩。我只问,多久能查出来。”
照道理来说,王府和第一楼同时能进来这样一批刺客。于他们两人来说是失职,死不过是最简单的处罚。
而叶惊云以不明规矩为由递了台阶上前,池尾,枉谅自然也明白。
池尾率先应答:“属下已令人下去查了,更为详尽的消息,夜半前必会有结果。”
枉谅接着道:“属下查到,王府与第一楼的刺客并非是同一批。至于为什么同在今日,莫约是因为昨夜的宫宴。”
叶惊云无意识的敲打桌面,不发一言。这沉默的对峙,更是一层无形的压迫。
池尾枉谅原以为叶惊云年纪不大,该是懵懂。可眼前人明白的告诉他们,她会和沈清寒一样果断。甚至更上一层。
思及此池尾才忽然发觉自己背上已经结了一层汗。
叶惊云忽然轻笑一声,将本就诡异的气氛推上了另一个**。叶惊云站起身扬声道:“如此,便希望诸位尽忠职守,在中夜未尽时就给我一个答案。”
第一楼的规矩早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消亡,前世对抗宋修正的天门卫时,竟毫无还手之力。说起来是顶替了问天阁的,取名也叫做“第一”。可那样惨烈的战绩也并非谣传,那就只能说明中部混进来了什么脏东西。
让叶惊云猜,其实也能将谋划这场暗杀的人猜个清楚。
四皇子宋砚礼。
不过查出来,定又是不相干的替罪羊。
叶惊云将陈秋和丹青叫来本就是为自己撑场面,现在该说的都说了。
叶惊云动了动身子,唤来院中一直忙碌的水墨。主仆二人迎着陈秋不解的目光翩然而去。
踏入房门后,叶惊云脚下一顿,偏头对水墨说:“我想问魏大夫请一副调理身子的药方,只是与他不熟悉。水墨,你能不能替我看看去?”
水墨自然答应,水墨走后。叶惊云将门前候着的丫头也打发去忙事务。
转身瞬间原本含笑的眼眸消失不见。
风过后,带起桌上响起书页翻动的哗哗声,寻声望去。
宋听澜正坐在那儿,静静盯着叶惊云。
宋听澜眉眼间带着疲惫,头发有些凌乱。一丝不苟的人,今日竟连头发都没有束好。
“殿下来的不赶时候,来不及招待。”叶惊云说着将房门重重摔上。
“叶惊云。”宋听澜唤了声。
叶惊云闭了闭眼,睁眼瞬间袖中匕首出鞘,宋听澜几乎是下意识的举剑抵挡。
忍饥挨饿多年的人怎么可能打得过养尊处优的公主,短刀又怎样与长剑比试?不出意外匕首被宋听澜挑开。
宋听澜一手将人摁倒在桌上,一手执剑抵在叶惊云颈侧。大有搏命之意。
“你不是十年后的叶惊云,你打不过我。”宋听澜平静地看着叶惊云。
叶惊云缓了口气,说:“我心已不在朝堂,公主这是做什么?”
前世的代价她叶惊云再也付不起。青云山欠宋听澜的一条命,也早已经用余下的日子还了。若说纠缠不过就剩下那段,隔着轻纱,似梦似幻的风月。
宋听澜松开遏制人的一只手,不过剑已割破了皮肉渗出丝丝血迹。
“不当将军,不打仗。倒也好,叶惊云你想入本宫的帐?”这话倒罕见的让叶惊云恼怒。
只是没等她说话,宋听澜又道:“今日死在我刀下不知名姓,还是他日立于疆埸千古留名?”
叶惊云倒是不怕,反而用手将剑往里推了推。
“我说我不想沾腥气,殿下又是否知道?这是你请的态度吗?是臣女,罕见了。”
叶惊云在提醒宋听澜,如今她重生了。一切都不晚,你有你的凌云志,我有我的好打算。我们互不妨碍。
她能是华昭公主的谋士,便也能是别人的谋士。
宋听澜不再说话,将剑收了回来。叶惊云的衣领早被点点血红沾染。有时的示弱并不会要人低看,但叶惊云显然不愿那么做。
叶惊云弯腰拾起来那把匕首,拉过宋听澜的手臂,划了一道。
宋听澜走了,或者说是逃了。
她以为重生后叶惊云在遭遇前世的一切后,今生会选择寻求她的庇护,于是她拦下沈清寒。她自大惯了,以为她之下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不值一提。
她忘了风雪不杀人,被杀过的都重铸了筋骨。
叶惊云正是那风雪夜归人。
“呦?殿下怎么一个人喝闷酒啊?”散漫的声音传入耳中,宋听澜只觉得烦躁。
暗暗骂了声:“死瞎子。”
“嘿!殿下这可不厚道,我好心询问殿下怎么还骂我。”被叫瞎子的人生气般快步上前几步,“没人告诉殿下,眼睛瞎了耳朵更灵吗?”瞎子语气中带着莫名的骄傲。
宋听澜嗤了一声,问:“不在师傅那儿待着,跑下山干嘛?”
瞎子名叫顾乘煜,原先家在雍州。边部战乱家里人死光了,自己也叫鹰啄瞎了眼。幸运的是他遇见了个云游的道士,那道士教了他点本事,他靠着这点手艺长到这么大。
他自说能算准天命,可是没给自己算对过一次。
“嘿,我算到你命中那朵桃花摇摇欲坠,来拯救某个被拒伤心难过的小可怜。”顾乘煜说话贱兮兮的。
惹的宋听澜不快,用手肘用力顶了一下在不断靠近的人。
顾乘煜痛呼出声:“宋清月,你他娘的够狠啊!”
宋听澜不屑一顾,为自己又倒了杯酒。只是不等她拿起来,酒盅就被顾乘煜夺去。宋听澜只觉得额头青筋突突直跳,伸手又给了他一拳。
“下山来究竟什么事?”宋听澜问。
顾乘煜倒也不急,摸索出几枚铜钱,就着宋听澜面算了起来。
顾乘煜摸了几下铜钱,忽然停下不动了,说:“师傅留了道记号,说云游去了。要我下山助你。”
“我不解,今日一见原来如此。”
宋听澜懒懒看了一眼:“算出什么了?”
顾乘煜摇了摇头,半晌过后,又道:“天机不可泄露。”
顾乘煜掐掐指头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奇了,昨个这枝头上的桃花快落了,今天这花开的可艳了。”
宋听澜神色依旧,难得多问了句:“照旧开吗?”
顾乘煜答:“照旧。”
“那真是奇了。”
宋听澜脸上挂了笑,天也不早了。顾乘煜跟着公主府上的下人往他的住处去了。
宋听澜梳洗时才发现头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簪子。
翠翘金雀玉搔头,说的就是眼前之物。
宋听澜知道,叶惊云答应了。
京城的年来的快,离元日还有半月。街上商铺,摊贩却早早装扮起来了。
叶惊云却不能留下来过年,她得往燕京走。跟着魏酒去找藤家家主,她现在的身子太差了。两场雪下来就病倒了,别提身上大大小小的暗伤。
这一去要多久谁也说不准。
叶惊云对于亲情的感觉是淡淡的,沈清寒也是。于是离别时父女俩静默无言。
旁观时觉得理所当然,可在面对时却显的格外生疏,爱这样东西珍贵且重要。它能抹去许多的隔阂与裂痕,于是流浪者不再挨饿,孤独者不再受冻。
十二年冬,沈清寒请辞。一语惊诧朝野,宋修正不解却允了下来。
十三年春,叶惊云回京。
这么过了四年,上一世又经了太多事,叶惊云变的太多了。
恰如远看春山,恬淡安然。
沈清寒和陈秋商量了许久,最终为叶惊云取字为雯生。
她随着云而生,该自由在天地间。
“听闻您老人家辞官了?”叶惊云手上落下一子。
沈清寒‘嗯’了声,又道:“做个闲人没什么不好的,朝堂我不想问了。”
原有鸿鹄志,沈清寒与几个结拜的兄弟在先帝牌位下发过誓。要朝天子,募良臣。只是先太子在回京路途中,遇刺身亡,他们四人无奈扶持九皇子宋修正登基。
四王先后死了三个,只剩下沈清寒孤身一人。
大厦将倾,他势单力薄被排斥在外又怎么能挽回呢?
沈清寒回神,垂眸看去,局中黑子早已没有回旋的余地。
“长大了,比原来厉害多了。”沈清寒看着叶惊云说道。
叶惊云看出沈清寒的落寞。
沈家原是京城声名显赫的氏族,奸人陷害沈家被抄了家。
沈清寒在万般无奈下活了下来。
先帝是起义上位的,那时天下已乱了足有百年。有兵的反了,没兵的也号召着起义了。
生灵涂炭,水深火热不亚于此。只是先帝仁善吸引了许多英雄义士投奔。沈清寒也是,先帝信任沈清寒,在他指导下沈清寒进一步开始了他的谋划。
先帝驾崩那日,圣旨宣读,开启了属于另一辈的新王朝。
或许是天下从分裂到统一不过短短二十年,根基不稳。发展到今天又有溃散之势。
谁也不想看着自己努力多年的结果被他人摘取,终不过一句:
“良臣难为。”
沈清寒这步棋是步险棋,他要做什么叶惊云心里跟明镜一样。
景国,地广人稀。宋修正初登基时,担心几地发生些暴乱,封了几个王爷。
江南与江北隔了条江,于是以江水南边为线,划给江南王,南筠。南边偏西,以高山为界,封了个南疆王,应绥。西北草原一道,封了个德赛王,朗平奚。
如今几十年过去,四王只剩下了个沈清寒。,
“爹爹啊,你总要为自己留条后路。”叶惊云说道。
沈清寒将手中棋子放入棋盅,笑着说:“有雯生,我何愁没有后路?”
叶惊云是先御史举荐上来的,任光禄寺少卿一职。朝中人人都对她感到无比好奇。大景有女子为官的先例,所以叶惊云算不上稀奇。
只是御史举荐,实在少见。
宋听澜站在右列,在太子后侧。听闻这个消息时身子微微一僵,侧头去看企图能看到她。或许是她有意躲,又或者是一眼太匆忙,宋听澜没有看到想见的那道身影。
……
“叶大人,留步!”下朝时群臣都往外去,一声呼喊令多人回头看她。
叶惊云手指捏的咔咔响,谁要害她?装作听不到继续往前走了几步。
不想直接被人拦住了去路,太监笑说:“我家主子有请。”
太监在前引路,要叶惊云跟着。其实没人比她更熟悉这条路,东宫太子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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