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冬来,宫墙内桃林的花开了又败,转眼果子都挂满了树头,不知不觉已是深秋。
离那撕心裂肺的雪夜已过去大半年。
曾经邬雅公主仿佛一夜之间性情大变,褪去少女的真烂漫,她眉眼间多了几分成熟,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威仪。那双总是盛满笑意的眼睛,如今只剩下一片清冷。
今日宫中的宴会,邬雅安静地坐在角落,偶尔抬眸,目光如冰刃般扫过人群,让人不寒而栗。自她与墨禹不欢而散之后,便长居宫中,又因寻到了缓解皇帝病症的“神丹”,照顾病榻有功,比以往更加受到皇帝的恩宠,地位也愈发尊贵。
她甚至在皇帝的默许下批阅奏折,出入朝堂,与大臣们就朝政问题侃侃而谈,手段果敢。这令那些曾经因她是女子而轻视她的人,如今不得不正视她的存在,纷纷暗自惊叹这位公主的变化竟如此之大。
其中,对邬雅的改变最震惊的人,莫过于她的那位前夫君,墨禹。
此时,墨禹坐在宴席的座位,与邬雅的位置相对,他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曾经那个会拉着他衣袖撒娇,眼中满是依赖的女子,如今却变得陌生。
她变得……让他看不透了。
半年前的雪夜之后,邬雅并没与将任何事捅破,不过自此,他们之间便形同陌路,没曾想待他北疆出巡一趟回来时,如今两人再见,她的疏离感,让他难以靠近。
当他与邬雅举杯相敬时,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那一刻,仿佛时间都静止了。他试图从她的眼神中寻找答案,却只捕捉到她眼中那抹淡淡的漠然,如同深冬的寒潭,冰冷而刺骨。
……
“公主,事情已按您的吩咐办妥了。”锦心轻步走入殿内,低声禀报,“她的家人也已安置在城南,奴婢派人暗中照看着,绝不会走漏风声。”
邬雅站在窗前,望着庭院中渐红的枫叶,目光平静无波:“做得干净些,别让任何人起疑。”
“是。”锦心应道,犹豫片刻,又道,“墨大人那边……似乎也派人去打听……”
她转身,目光无波:“让他查。一个老宫人病故,再正常不过。”
这数月来,她以侍疾为名,日日陪伴在父皇榻前。皇上的病情时好时坏,总不见根本起色,但好在有她和那位老神医精心研制的“药”吊着,暂无性命之忧。
顺势,为了不再让自己成为他人可威胁、可利用的软柿子。她逼着自己涉足朝政,做一切她不喜欢的事,只为了让自己强大,不再攀附他人,可以随心自由的活着,安稳的活着。
在如今的局势里,想要自保,唯有将权利握在手中。
“参见公主。”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邬雅眸光一凛:“进来。”
来人是个身着戎装的中年将领,是她母妃的堂兄,镇北将军季阳的心腹副将。
“定国公墨禹朝中提议调镇北军三万人回防京城,以“充实京城守卫”的提议。此事朝上议论不休,目前此议,有人认为镇北军驻守北疆多年,贸然调回恐生变故;也有人觉得边境久无战事,京城守卫缺空,调遣三万人回京城,加强守卫无可厚非。此事当如何应对?季将军如何说?”
邬雅指尖轻敲桌面,墨禹此举绝非单纯为了充实京城守卫,他这是要借机削弱北疆兵力……他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禀公主,季将军命末将回复公主,说北疆局势不稳,此时调兵恐生变故。让公主上奏陛下,建议金城城防兵力改从西大营调兵入京。”
“好,我会和父皇说的。下去吧。”
“是。”副将领命而去。
锦心担忧地看着邬雅:“公主,墨大人若是知道是您暗中阻挠……”
邬雅语气平静:“知道又如何?这本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棋局。若他落子,我岂有不接之理?”
*
祭天典礼,满朝文武齐聚。
祭天后,邬雅扶着病弱的父皇出席宴会,她特意坐在父皇身侧,这个位置正好与下首的墨禹遥遥相对。
自墨禹出巡回来,这是他们第二次在公开场合相见。他的目光几次落在她身上,邬雅显然漠视掠开,刻意避开,连一个眼神都吝于施舍给他。
墨禹手中的酒杯一次次被斟满,又一次次被他灌入喉中。他看着邬雅那对他人亲和的笑脸,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
这个女人,曾经对他小意温柔,如今却如此绝情。
他想起自己出巡时收到的那些密报,每一封都有她的消息。原来只有他在一往情深,人家压根早就将他抛之脑后了。
酒过三巡,吏部尚书起身奏报:“陛下,吏部侍郎一职空缺已久,臣推举吏部郎中秦朗出任此职。秦大人勤勉干练,定能胜任。”
皇帝病体未愈,精神不济,只含糊应道:“你以为如何?”
这话是问的是墨禹。秦朗是墨禹一手提拔的心腹,这推举一旦通过,吏部将完全掌控在墨禹手里,今后若要插手官员的任免就难办了。
墨禹起身,正要开口,邬雅却突然轻轻按住皇帝的手,柔声道:
“父皇,儿臣记得这个秦朗,是不是前年督办科考的那个官员?听说他当时还闹出过舞弊督查不利的案子。虽说后来查无实据,但有督查失职,这样一个人若得提拔,恐怕会引起非议。”
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大殿。
一时间,满座寂静。
墨禹猛地看向她,眼中闪过恼色。
皇帝皱了皱眉:“竟有此事?那便暂且搁置,容后再议吧。”说着,招了招手,让伺候的太监回后殿去了。
邬雅微微一笑,端起酒杯,目光不经意扫过墨禹。见他面色如常,握着酒杯的手指却微微发白。
墨禹闷着气,渐渐的桌上的酒壶已经喝完了好几壶。福顺在一旁看着相劝无效,也只能无奈连连叹气。
“公主,在下今日这舞可还入得您的眼?”一位礼部大人谄笑着向邬雅问道。
邬雅直勾勾看着场上一群薄衣起舞的男伶们,浅笑回应:“甚好,辛苦刘大人筹备,本宫很满意。”
墨禹听着对话,突然将酒杯重重一放,几个空壶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满殿的目光瞬间被他吸引过来。他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向邬雅,福顺在后面急得直跺脚,却又不敢上前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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