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邬雅以替父皇祈福为由，只带着锦心悄悄离开府邸，前往京郊的佛寺。实际上，她暗中去了后山的“糊涂医庐”，拜访了那位老者。
医庐内，药香袅袅，老者正端坐在案前翻阅医书，见邬雅前来，并不惊讶，只是微微颔首示意她坐下。
邬雅心中虽有诸多疑问，却一时不知从何问起。
老者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缓缓开口道：“贵人此番前来，想必是对那日老朽所言有了些思量。”
邬雅目光中带着几分急切：“老先生，那日您所说……究竟是何意？”
老者笑了笑，指着她头上的步摇，问：“贵人，头上那步摇可否拿给老朽看看？”
这步摇，难道有什么不妥？
虽对老者的话有所疑虑，但她依然伸手将头上的步摇取下，递给了他。
老者接过步摇，放在眼前细细端详，轻轻抚了抚胡须，又凑近鼻尖嗅了嗅，神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才开口道：“贵人，这步摇上带有异香，或沾有毒物。”
“步摇……有毒？！”邬雅闻言，心中一震，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随即又缓缓松开
步摇放在案上，邬雅目光复杂地看着它。
“可这步摇，是……”
她话未说完，老者便抬手打断，“贵人不必多言，老朽自是明白。这步摇上的毒香，若老朽没认错的话，此毒为西域奇毒“醉梦生”，产自西域极寒之地。虽无直接害人性命，但长久嗅之，毒气会慢慢侵蚀身体，它不会立刻致命，但长期沾染，不出一年半载，必会油尽灯枯。”
“最可怕的是，中毒症状与体虚之症极为相似，令人日渐虚弱而查不出病因，百药难治，似病情日渐加重，心气虚弱致死，且寻常医者难以察觉。”
邬雅闻言，脸色微变，她双手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不过她想了一下，又不解疑问：“可，为何我会没事？”
“贵人可否方便让老朽诊断？”
邬雅不暇思索伸出手腕。老者将手指轻轻搭在她的脉搏上，闭目凝神，片刻后睁开眼睛，缓缓说道：“贵人平日里是否常觉乏力，偶有头晕风寒之感，心脉虚力？”
邬雅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自带了步摇后，正是如此，还曾如您所说的大病一场。”
老者了然，接着道：“贵人长期佩戴这步摇，应是定期有服用解药排出体内毒素。老朽瞧着症状尚轻，身体受其影响并不深，不过，听老朽一句，这步摇万不可再佩戴了。”
邬雅眉头紧蹙，“解药？可我从未服用过什么解药啊。”
“这就奇怪了，若未服解药，以贵人长期佩戴步摇的情况，症状不该如此轻……”
“那前辈可有解法？”老者沉吟片刻，“给老朽七日，七日后贵人可来取药。但此药仅暂缓贵人所述症状的不适，但还需寻到解药才能彻底根除。”
“多谢。”
邬雅谢过老者后，将桌上的步摇包入帕中，便与锦心一同离开了医庐。
回府的路上，邬雅心神恍惚。
步摇是墨禹送她得及笄礼，说是请能人巧匠特意为她做的，独一无二之物……父皇……难不成父皇的病……“醉梦生”的毒……不，不可能！禹哥哥他怎么会……
想起父皇病倒的时机，正是她风寒初痊，赖在父皇怀中让他应许婚期后不久便开始的。想起那日她在书房看到的那封信……
邬雅回到府中，整个人都有些失魂落魄。锦心看着她这般模样，满心担忧却又不知该如何劝慰。
接下来的几日，邬雅表面上如往常一般，她试图让自己不要去怀疑墨禹，要相信他，毕竟他们相识多年，墨禹一直对她温柔体贴、关怀备至。
他没道理要这么做……难道过去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他做的戏？可怕的念头在她心中滋生，她必须要寻个机会与墨禹当面问清楚。
*
这日，邬雅接到曾侍奉墨禹母亲的老人徐嬷嬷病重，想见她最后一面的消息。
徐嬷嬷住在国公府外一处僻静院落，邬雅幼时常来国公府玩耍时，随她最是亲近。不过墨禹母亲去世那年，她就再也没见到徐嬷嬷了，之后便听说她患了疯癫之症，被关在后院之中。
邬雅推开紧闭许久木门，药味扑鼻而来。
“公主殿下……”病榻上的常嬷嬷气息奄奄，见到她却挣扎着要起身。
锦心忙上前扶住她：“嬷嬷快躺好。”
邬雅快步走到床边，在床沿坐下，轻声说道：“徐嬷嬷，您别动，好好躺着。”
徐嬷嬷看着邬雅，浑浊的老眼中满是急切，“公主殿下，老奴怕是撑不过今日了，老奴……老奴有要紧事告诉公主，若不现在说与您听……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徐嬷嬷，您慢慢说，我听着呢。”
徐嬷嬷喘息片刻，才低声道：“公主……公主可知道……我家夫人是怎么死的？”
邬雅一愣：“不是……病故的吗？”
“不是……不是病故……”徐嬷嬷摇头，声音嘶哑，“我家夫人……当年……受北疆叛乱牵连母族涉谋反之罪，陛下下旨判了满族抄斩……我家夫人……为了护住定国公府，服毒自尽死的……”
没几年定国公丢下墨禹一人也病逝了，墨禹从小便在宫中由父皇带着长大。
“不……这不可能……禹哥哥从未提起……”邬雅浑身冰凉。
“他如何会提？”徐嬷嬷老泪纵横，“老奴原本也不想说……可是世子他实在不听啊，老奴怕……怕他执迷不悟，走了不可挽回的错路……”
“你...你说什么？”
徐嬷嬷凑近她耳边，气若游丝：“接近公主，从一开始就是世子……精心策划的复仇……他恨陛下……他要毁掉一切……公主……”徐嬷嬷的声音越来越弱，“公主……请您帮帮世子…….不可一错再错了……”
话音未落，徐嬷嬷的手已无力垂下。
邬雅呆坐在床沿，她怎么也想不到，墨禹对自己所有的好，全都是在利用她，利用她向父皇复仇。回想起过往的点点滴滴，那些甜蜜的瞬间，此刻都像是一把把利刃，刺痛着她的心。
没想到一切都是虚幻的泡影……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邬雅喃喃自语，眼神中满是痛苦。
锦心在一旁看着公主如此痛苦，心中也十分难过，“公主，您先别太伤心了，或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呢。”
“对，徐嬷嬷疯症许久，许是记错了。我要去找禹哥哥，找墨禹问个清楚……”
说着，她便站起身来，不顾锦心的阻拦，匆匆朝着墨禹的书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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