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思衡终于忍不住,带着满腔愤恨,跳起来狠狠给了他脑袋一下:“咒谁呢你?我俩活得好好的。”
众人见状,越发不解。
很快,蔡微雨就解开了他们的疑惑。
他们兄妹俩出长安,因为不认识路,便找了一个商队,给了些钱,待在装满货物的车上一起上路。
可就在前几日,商队遇上了劫匪。劫匪人多势众,商队的东西都被抢了。他们俩还算机灵,趁乱逃走。
而面前的这几个劫匪,便是他们之前搭车的商队中人。
他们在这里徘徊了几天,只看见几个女子。若是经验丰富的劫匪,必然会注意到附近就有大批人马,不会贸然动手。
可他们之前就是行商的,哪懂得这些,看见几个女子便鼓足勇气下手,打算要些钱好回家。
“你们俩还算机灵,竟然跑掉了,可我的兄弟们死了一大半。”面前语气悲愤的人是商队老大,身材矮而壮,活像个圆墩墩的冬瓜。他名叫陈福生。
他双目无神,喃喃道:“我答应把东西全给他们,可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我们。我把兄弟们带出来的,走完这一趟,赚了钱好回家过年的。我,我怎么跟兄弟们的家里人交代?”
李清壁不解:“那你们为何不报官?你们被劫匪伤害,转身自己又做了劫匪,这是何道理?”
陈福生大声否认:“不是的!我们和他们不一样!我没有活路了。我没打算伤害你们,我只想要钱。”
见众人看向蔡微雨脖子上的伤口,他皱着眉头,看起来还有几分委屈,嘟囔着解释:“我又不会使刀,一不小心就把她脖子划破了。”
“那为何不去报官?”李清壁自幼学习大梁律法,总觉得一切都应该照律法办事。
“报官?你以为这里只有我们一支商队被抢吗?”陈福生冷笑着否认了这个提议:“小娘子,或许你出身富贵,从来不知道,官家律法永远也不是站在百姓这边的。”
他无所谓道:“前面便是兴平县城,你去报官抓我们吧,在牢里死前好歹还有口饭吃。”他语气愈发讽刺,“你这样的贵人报官,他们一定会把我们抓起来的。”
“放肆!不得胡言。”范希诚不爱见别人这般吊儿郎当和李清壁说话,当下就要阻止他。
陈福生又瞥了他一眼,语带挑衅:“反正我烂命一条,都是要死的,放肆又如何呢?”
范希诚更生气了,李清壁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没事。”
她又转过身对仆固艾依说:“母亲,这里匪患猖獗。这几人是灵州人,也是实在不得已,不如把他们带回灵州再处置。”
“我不回灵州,我没脸回去!”灵州民风淳朴,若是在兴平被关起来,灵州那边只当他们全出了意外死了。可要是被带回去,让大家知道自己因为抢劫被关起来,那实在丢人。
“母亲,在前面兴平县城再停一停吧,匪患未绝,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
到了兴平,李清壁便让范家人都在驿站歇一歇,打算自己去一趟县衙。
兴平是庆州治下,范家为灵州节度,实在不好出面干涉。而自己是天家公主,问一问情况也说得过去。
她带着自己的护卫和丫鬟到了县衙。县衙虽然建筑高大,但丝毫无恢弘之势。放眼望去,只觉得灰扑扑的,门窗都掉了漆,颜色斑驳,角落里结了密密麻麻的蛛网。
这哪里是县衙,简直像一个长久无人居住,年久失修的破败庭院。
大门口的衙役过来见礼,他的衣裳洗得发白,但袖口和裤腿都破了口子,虽然寻了颜色相近的布料打了补丁,但还是让人一眼就注意到。
兴平主事的县令因伤离世,新县令没有到任,事务全由县丞代管。
那是个才二十多岁的读书人,穿着青色官袍,脸颊微微凹陷,清瘦得厉害。
李清壁只说在城外遇到劫道的,所幸自己的随从多,山贼四散而逃。
县丞沈遇立即下跪请罪:“山贼惊扰公主,实乃下官之过,下官万死!”
李清壁扶起他:“沈大人,我并非为问罪而来。我是想知道,为何山贼猖獗,官府却无作为?”
见沈遇面露为难,李清壁微笑着劝他:“沈大人不妨直言,若是有什么难处,我能帮得上的也可出份力。”
沈遇到底年轻,在这之前他只负责些文书断案,官场上的弯弯绕绕他并不懂,三言两语就交代了。
“殿下也看到了,我们没有人可以去剿匪。前任县令王大人就是带人剿匪时受了伤,一个月后伤重不治便去了。这里的衙役才多少人,而城外大大小小的山贼加在一起足有几千人。”
“可有请上级派兵?”
沈遇:“有,王大人就是随着派来的官兵一道去的,可是那些山贼人多势众,山里地势复杂,草木荫蔽,军队铩羽而归,州府要请长安派人来剿匪,可是,”他苦笑,“后来起了兵乱,长安都自顾不暇。”
李清壁想起当初逃离长安的狼狈,或许这封请兵的折子根本没能到圣人面前。她动容道:“沈大人,你辛苦了。我会给圣人去信的。”
沈遇闻言,垂着的眼皮顿时舒展,眼里也顿时明亮有光,瞧着都精神了许多:“下官代兴平百姓谢过殿下。殿下大恩,兴平永远铭记。”
“我享百姓供奉,这是我应做的。”
——
回了驿站后,李清壁遣护卫送了些银钱过去,兴平已经发不出俸禄,连生活都成问题,又怎么期待这些衙役尽心办事。
还好沈遇是个心思正的,时时约束,不然兴平只怕会出更大的乱子。
去看了一回蔡微雨后,她便回了房间写折子。既要表明兴平这边情形严重,又不能让圣人以为当地无所作为。
毕竟,她已经不在长安了,还嫁进了灵州范家。
若是让圣人以为庆州无能,必是会有处罚,而写这封折子的她,包括范家,都会被庆州主事的官员记恨。在官场中,多一个敌人总归是不妙的。
她也在隐隐地明白,如今行事,需多方考虑筹谋,行差踏错的后果不仅影响她一人。
李清壁字斟句酌地写完了这封折子,连夜叫护卫送去了驿站传信处。
此时,范希诚也提着食盒进来了。
“阿九姐姐,先用膳吧。有菘菜,是驿站存在地窖里的,还很新鲜。”
他将食盒中的几盘菜摆好,把筷子递给她:“你快尝尝,在路上只有干肉汤,吃得我脸都蜡黄蜡黄的。”他捏了捏自己的脸,向李清壁抱怨道。
“其他人呢?都用过膳了吗?”
范希诚给她夹了一筷子菘菜,点点头:“都叫人送到屋里去了,阿娘说太冷了,都在房间里吃暖和一点。”
他一张嘴就叭叭个没完:“快吃吧,今晚要早点睡,明日一早就要出发。不过你放心,我又买了几床毯子,狐狸毛的,可暖和。你可以在马车里睡。我跟阿姐说了,让她和微雨思衡都去我阿娘的马车里,不要来打搅你休息。”
他又看向玉荷二人,吩咐她们:“你们也去用膳吧,待会儿不用过来,我服侍殿下洗漱。”
二女见李清壁点头允准,这才悄声退出去。
范家是武将出身,在军营里待得多,所以范希诚自小也没有被人服侍的习惯。但他非常乐意服侍李清壁,甚至很享受。
“你快吃吧,我自己夹菜。”看范希诚一直忙着给自己夹菜,都没吃上几口饭,李清壁劝他多吃点。
“真好,阿九姐姐,你现在吃得下饭了。前些日子你精神一点都不好,我都很担心。哎呀!”他一拍自己的脑袋,“你今日的药忘了。我现在叫人去厨房煎药,睡前还赶得上。”
见他又急匆匆走了,李清壁笑着摇摇头。自己的这个驸马,虽说年纪小,其实还挺会照顾人的。
——
范希诚哄着李清壁喝了药,又拿了一包蜜饯出来给她挑:“阿九姐姐,我尝过了,这种大一点的比较酸,小的圆的这种甜一点,你看你要哪种?”
李清壁拿了一个甜一点的,缓解了嘴里的苦味:“叫玉荷过来吧,我要洗漱。”
范希诚扶着她走到铜镜前坐下:“都说了我服侍你洗漱,成婚那天就是我帮你拆的头面,最近一直在路上才让她们帮你。等以后到了灵州,都由我来服侍你。”
“可你,你是我的驸马,又不是仆从。”本朝公主性格多自由奔放,甚至有些出格。到了李清壁这一代,兵变之后藩镇逐渐势大,皇室也不能同之前一样为所欲为。公主们自幼学的东西里规矩就多了些。
“我乐意。你讨厌我服侍你吗?”
李清壁摇摇头。
“那就对了,这里离长安一千多里,别管你在长安学的那些东西。”
他轻轻摘下李清壁的头面,又看着她用热水净面,然后适时地递上帕子。
趁她往脸上涂润肤脂的时候,他准备好洗脚水,试好温度。
他把洗脚水放在床前,然后把擦脚的帕子放在手边上,等李清壁泡完脚就可以直接进入被汤婆子暖得热热的被窝。
起初李清壁还不解为什么他做完这一切就出去,等到他脸颊红通通地进来倒洗脚水时她才意识到,范希诚没有见过她的脚。
虽说二人是夫妻关系,但在她眼里,范希诚还小,身量都才和她一样高,很难让她产生别的心思。
成婚夜他自己也说过,先不圆房。
但其实他也马上满十六岁,正是慕少艾的年纪。
陈福生:我只想要钱。
众人看着蔡微雨的伤口一言不发。
刀:行行行,是我自己飞上去给她来了一下,纯属想不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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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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