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无辜受戮

昭定四十九年,冬,天大寒。

数日飞雪连绵不断,巍巍天地一片银装素裹,萧瑟林中,一截枯木被厚雪压断了枝条,咔嚓一声萎顿在地,被飞驰的马车碾于雪下不见踪迹。

天地皆白中,唯一的一点红——一辆凤凰马车。

此刻正在雪道中不断穿梭,轧出两道急促而又仓皇的痕迹。周遭寂静,马蹄落在雪中也不过隐隐闷响。

唯有马车四角挂上的琉璃铃,发出泠泠脆响。

林间天地,万籁俱静。

“主子小心!”一道低沉而急促的声音连同破空的剑羽一同响起。

一支利箭,从林中深处射出,直往轿中而去,顷刻之间便直达轿前。除利箭外,却不见一人,仿如腾空而出。

山雨欲来,叫人惶恐不安。

苍云息话音刚落,习惯想要抽出长剑以挡箭羽,奈何轿中狭窄,他的手摁在腰间的那一刻,人也下意识挡在了姜以宁的身前。

外头策马人,也察觉到林终深处的危险,不敢勒马,只能继续扬鞭想要穿过林间朝城内而去。

可惜,箭羽化为箭雨,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马夫侧头朝轿内扬声:“苍云息!保护主子!”

随后便策马扬鞭,不断诡异变换路线。可惜马车终是臃肿硕大,即便马夫再是灵巧,也难御奔涌而至的利箭。

尤其是,马儿已然受惊。

马夫神色紧绷,只能束紧缰绳,妄要强行控制时。

马车内一道冷静而又轻灵的嗓音传出:“凌羽,弃车。去追。”

“主子…”凌羽却不敢松开缰绳,箭雨虽不足千百,可仅仅十数,在这儿寂静之中也能叫人丧命。

“前面就是湖了。”姜以宁掀开帘子一角,悄看了一眼。车外危机四伏,车内气氛也异常凝重。姜以宁视线回转,落于苍云息肩上。

那处已然被鲜血染红,逐渐洇开成一片殷红。一旁,是被硬生掰下断成一半的箭头。

姜以宁神色凝重,话间不容置喙。“凌羽,去追。”随后又看向苍云息,眼眸间尽是担忧:“还可以吗。”

二人交谈之际,外头的凌羽咬了咬唇,不仅是不敢违抗命令更是——

前方就是冻湖了,四面广阔,更是难以抵挡飞来的箭羽。

一发千钧之际,凌羽一剑斩断相连绳索。马儿脱离桎梏,凌羽便利落翻身上马,策马朝林中飞驰而去。

马车停于此方寸间,静候危机,触而即发。

苍云息白衣俊朗,剑眉星目。因失血而唇色略显苍白,他双臂撑在两旁,依旧是将人牢护在身下的姿势。

“殿下放心。不过小伤,不足为惧。”苍云息轻快一笑,点了点头。话间轻描淡写,手握上腰间佩剑,眉宇间尽是气定神闲,“属下定护公主殿下平安无恙。”

姜以宁手落在苍云息殷红一片的伤口,指尖即刻染上一点殷红血渍,她不敢用力,只能轻轻抚摸。

她叮嘱道:“小心。”

苍云息眸中含笑,不见虚弱。他手持长剑,飞身而出落在马车顶上,以一人敌数箭。

他早已不惧生死,只为护住车内那人。手中长剑寒光冷冷,苍云息身姿俊逸挺拔,眸色沉稳,冷眼扫过不绝飞箭。

蓄势待发,剑出鞘,箭落于雪中。

漫天飞雪覆于地上,层层相叠,很快将箭羽掩埋,箭羽逐渐稀疏,直至消散。

苍云息长身而立,白衣雪袍此刻早已染红大半,化为这天地间唯二的一点红。

姜以宁坐在马车内,身上华袍繁琐,头上金钗玉簪,华贵而又艳丽。神色凝重,柳眉微蹙,红唇紧抿。

她从扬州而回,替父皇处理扬州舞弊贪官一案。可谁曾想扬州并非舞弊,而是另有企图,背后牵扯甚广。

姜以宁只得飞速回京禀告父皇。事关重大,她借公主身份,回京祈福。一路开道,平安无事。便临近城外时,却出了事端。

除去心腹,无人知晓她此举回京的目的。姜以宁心中跌宕,惴惴难安。

她想来此刻应当临危不惧。苍云息武功极好,更莫说这不成气候的“暗杀”。杀她无果,想来敌人也不会恋战。

凌羽追寻无果,当自会返回。

她应当放心信任,应当沉心静气思索背后之人,思索进宫面见父皇。

可姜以宁此刻手脚冰冷,眼眸闪烁,垂眼看着颤抖的指尖上是已然干涸的血迹。

“殿下——!”凌羽策马而来,神色焦急甚至顾不上勒马束绳,焦急下马后直闯进车内。

凌羽抱拳单膝而跪,话语间尽是气恼懊悔:“主子,属下无能,没有追到。不过属下打斗间划伤一人手臂,应当是什么组织之人,属下看到有一莲花样式的纹身。”

姜以宁欲要开口,见凌羽白衣依旧,想来是未是受伤见血,便止住了话头,等着凌羽继续。

可凌羽抬头间,便看见姜以宁手上染上的血渍,随即神色激变,逾矩地拉上姜以宁的手指:“主子?!您受伤了?!”

姜以宁未来得及解释,凌羽便咬牙扬声:“苍云息!”

“如何?”苍云息应声而落,手撑门框,脸色苍白已然竭尽脱力,却还是故作轻松。

若非见他肩上大半血红,确实有几分像那翩然不羁的公子。

“主子受伤了!你怎么保护的主子!”凌羽并不知晓苍云息受了伤,脱口而出后,乍一见苍云息这般,倒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你…你没事吧。”

苍云息脸色微变,未曾在意凌羽的话,而是抬眼紧紧盯着姜以宁:“殿下,受伤了?”

姜以宁见面前两人皆为她而担忧,心神不安这才稍稍消散几分,可对上苍云息的视线,自然而然便看见了他肩上愈发可怖的血迹。

无可避免,心头又是一紧。姜以宁掏出帕子,伸手将凌羽头上青丝落下的雪扫落,又替她擦了擦额上细汗:“我无碍。”

姜以宁这才低头擦拭着指尖血渍,可惜血渍早已干涸,无论如何擦拭,还是留了大半的鲜红。

姜以宁放下手绢,视线扫过苍云息,又扫过凌羽。

“凌羽,进城后,你带苍云息回府疗伤,我骑马回宫。”姜以宁说。

她回京紧急,只带了他们二人一同。此刻苍云息负伤,姜以宁自是要凌羽带着苍云息。

只要进了城,她独自回宫,未尝不可。

苍云息与凌羽,此时两人却偏偏难得的默契,一同反驳。

苍云息抱剑摇头,“殿下,属下独自回府即可。”他掸了掸肩头血袍,“小伤,尚可忍受。”

“主子,苍云息说得没错。属下肯定得陪着您一块儿进宫的,不然谁保护主子啊?”凌羽小鸡啄米般点着头,少有地赞同苍云息。

两人皆是反对姜以宁独自行动,此番秘密回京,莫说实情无人而知,便是明面上的回京祈福,就能遭到不知何方的暗杀。

敌人在暗,姜以宁在明。更匡论方才历经一战,两人此刻皆是风声鹤唳,一点儿风吹草动就能让二人心中一紧。

姜以宁却仍旧坚持,她看向凌羽,视线却不动声色地瞥过苍云息。

“凌羽,回府后,悄悄去查太子。”姜以宁俯在凌羽的耳旁悄声说道。

姜以宁跪在大殿前,将扬州一事尽数告知父皇后,她父皇的话直叫她心头一冷,直坠深渊。

“永平,虽普天之下皆黄土。可万物生长,各有其异。世间不公之事,犹如繁星点点,难以尽数。永平啊,你尚无需远求,唯观眼前之景,便足矣。”

姜以宁的父皇,昭定帝,面对着自己一路风尘仆仆回京只为禀告扬州案的姜以宁,无动于衷,面色无常。

屋内火龙温暖,炭火正烧得旺盛,昭帝帝一袭金灿龙袍,胸口腾云巨龙,正张牙舞爪对付姜以宁。

姜以宁跪在殿前,她来时未撑伞,雪落在她的身上早已化为雪水浸透了她的发丝与青丝。

这殿内,实在冷极了。

昭定帝坐于殿上,悠然饮茶,“永平,扬州一案,虽纠葛纷扰,颇为棘手。但你处事,实为妥帖,颇得朕心。”

“今既言,断需由朕定。倒不如交由你皇兄。”昭定帝话落,眉宇自然,看似平和犹如慈父般,眸间却尽是不屑与忌惮。

“永平,要好好辅佐你皇兄。毕竟,有太子,才有你今日。”

昭定帝赏赐般留下这几句话,便并未多留姜以宁,甚至未曾留她下来用膳。

即便太监已然进来问过了膳,即使姜以宁为回宫一路狼狈。

姜以宁孤身一人进宫,离宫时仍是如此。只是来时步履匆匆,归时却有闲情逸致,她抬头望着空中月。

明月高悬,可两旁宫墙高大遮住大半天地,实叫人缓不过气。皇宫明是她的归处,她却无一丝安定。

姜以宁回府后,并未先去更衣洗漱,而是先去问了苍云息的伤势,肩伤感染,姜以宁归来时,他早已用了药正昏睡着。

凌羽不见踪影。

外头天色彻底暗下,屋内金碧辉煌的装潢因摇曳烛火而泛出的金光,正悄然落在院中的雪上,正也熠熠生辉。

桌前已然摆好准备好的晚膳,随身婢女正侧立桌前,等待伺候。

公主府的膳食一向简单,比起皇城其他勋贵世家的贵女小姐,公主府膳食可谓比肩寒门规制,先前也不乏惹地贵女嘲弄嗤笑。

可姜以宁对吃食,并无苛求。许是早年间在宫里清贫惯了,如今可享穷奢极侈时反倒不习惯,也就不愿折腾府中的厨子。

姜以宁独坐桌前,面对着一桌菜肴。

直觉身心俱疲,她一路风尘,只为扬州太平。

可终是却轻飘飘地交由太子处置。太子处事作风,她最是了解。

只为政绩,不为万民。

这叫她心头怎不委屈酸涩。

忽有一人未等下人宣进,就已踏过门槛,朝姜以宁而来,又是一满身雪白之人,

白衣人姑娘,身材高挑,眉宇温润却带着冷意。她冷眼扫过一眼姜以宁身旁的婢女,示意其退下。

待门缓缓关上,白衣人这才疾步似冲般至姜以宁面前。正欲张口时,动作却反倒缓了下来,她的眼中神情有些难以言喻。

姜以宁倒是有些意外。“清冬?”

正巧来人,她便轻轻搁下筷子,带人进了屏风后的书房。

“说吧。”姜以宁并未坐于桌案后,而是窝在了一旁沿窗软塌之上,见凌冬依旧一副不可言之的模样,浅笑道:“怎么是你?凌羽呢。”

清冬未答复,她有些犹豫不知如何开口,凌羽此刻正在房中哽咽痛哭。

此刻松懈下来,姜以宁便觉着有些累了,不由自主地倚靠在柔软的枕上,寻得一丝难得的休憩。

窗外时不时传来簌簌落雪折纸而落之声,更衬二人之间寂静。

沉默半晌后,凌羽抱拳躬身正色,却抑制不住地哽咽道:“主子,属下查太子时,发现…”

姜以宁撑着脑袋,这才稍微坐起来了一些。眉眼间疲色未褪下,她强撑正欲探其究竟开口时,清冬开口说的话便叫她心里一沉。

“太子如今…确是彻底不顾与您的兄妹之情了。”

“苍云息,是太子的人。是奉太子之命…来杀主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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