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铺展渲染,几盏烛火点缀其间。
昏暗幽静的小巷,萧准背手而立,眉宇冷峻。
洪重元苦苦哀求:“萧兄,我以前混账,那些事你要打要骂我都认,能不能帮我这个忙?我真的要活不下去了。”
萧准微微点头:“确实混账。”
洪重元眼下乌青,脸色灰败:“萧兄,让我从军吧。”
萧准:“萧家军不养闲人。”
说罢拔腿便走,洪重元一见他这般狠心,索性身子一躺紧紧抱住他的腿:“萧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救我吧,救救我吧,救救我吧……”
哀嚎声不绝,萧准腿上似有千斤坠,摆脱不了耍无赖的洪重元,他无奈地叹气:“起来。”
“我不我不,你不答应我就不。”洪重元越发抱得紧。
“你……”话未出口,萧准耳根微动,瞬间变了语气,“别动。”
洪重元抬起头,只能看见萧准下颚线的轮廓,萧准腰间的手扣住剑柄,缓缓拔剑。
洪重元火速弹跳起来:“是不是我父亲叫人找我?”
萧准半张脸隐在阴影里,眼神锐气难挡:“你父亲叫人带着剑来?”
洪重元:“啊?”
萧准:“躲后面去。”
黑色的夜行衣角从萧准眼前一晃而过,寒光出鞘,洪重元连连后退,萧准剑未出鞘,以剑柄挡下一刀。
黑衣杀手如潮水般涌入巷子,洪重元哭着说:“这么多!”
萧准拔出剑,冷声道:“看好了,等你能杀了他们就让你进萧家军。”
话音刚落,萧准已飞身跃起,杀进人群中,刀剑相争,眼花缭乱。
洪重元后背紧紧贴着墙,全是冷汗。
一番厮杀,萧准身上多了几道伤痕,黑衣杀手倒下半数。
为首者咬着牙狠骂:“都说你受了重伤,没想到还是能打。”
萧准蹙眉低头,旧伤裂开,痛感侵入五脏六腑:“再来。”
杀手来势汹汹,一哄而上,萧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洪重元急得直跳脚,从墙边扒拉出一个生了锈的镰刀。
寒光映射在萧准的眼睛里,他动若疾风,长剑横挡破喉,快速制下为首三人。
萧准再次被围困住,势如破虹,却难免不敌众人齐杀,又添新伤。
“杀!”声音太大了,萧准余光一瞥,竟是洪重元高举镰刀高喊着冲过来。
“傻子。”萧准低声道,再度起脚,踹飞了身后欲下黑手的杀手。
血河蜿蜒流淌而下,萧准在死人身上找到了腰牌,上面刻着“陈”字。
洪重元:“陈国的?”
“不是。”萧准将腰牌上的血迹抹干净,太顺利的事情难免背后隐藏着许多。
洪重元:“杀你的,也对,你率军拿下陈国三城,借着你重伤,他们想杀你永绝后患。”
萧准:“所以就别求着参军了,回家吧,外边世道乱。”
洪重元镰刀一甩,胸脯一挺:“我不怕,我刚刚砍了两个,你看到没?”
萧准无奈地摇头。
洪重元满不在乎:“我就不适合读书,我考到五六十也是一事无成,我看书看得头都大了腰都粗了。”
萧准收集了所有的腰牌:“和我有什么关系?”
洪重元:“你去哪?”
萧准:“回家。”
萧准踩着青砖瓦砾急匆匆赶到公主府,四周寂静,护院沉睡,他心底忽得一沉,
他疾步向后院走去,灯火通明的后院沈月桐和惠能正执棋对弈,萧准一颗心放进了肚子:“公主。”
沈月桐:“你来晚了,我们已经聊好了。”
惠能笑着点头:“怎么换了一身衣服?那个公子哥儿给你哭花了?”
萧准将腰牌放在桌上,看着沈月桐:“洪重元要进萧家军,我拒绝了。”
沈月桐拿起腰牌仔细端详了会儿,又扔回桌上:“不是陈问之。”
萧准:“是,功夫一般,人来了不少。”
沈月桐:“功夫一般是和谁比呢?”
萧准:“和我。”
惠能直咂嘴:“你就别嘴硬,什么身体自己还不知道吗?”
沈月桐转过脸,面无表情:“你该走了。”
惠能:“是,是。”他朝萧准挤眉弄眼,踩着屋顶一路北去。
萧准:“这是……”
沈月桐:“他今日只要刺伤空静,我就帮他进宫。”
萧准:“硬闯皇宫?”
沈月桐:“不行吗?”她随手打乱桌上的棋盘,“连羽林卫都斗不过,我凭什么信他,一个时辰是他的期限,别干等着。”
萧准心有担忧,但是又无法改变沈月桐的决定,心有所思,坐下整理棋盘。
沈月桐低垂着眼帘,换了话题:“你觉得是谁要杀你?”
萧准的手一顿:“北赤吧。”
沈月桐:“若是朝中的人呢?”
萧准抬起头,严峻而冰冷,缓缓吐出一个字:“谁?”
沈月桐摊手:“不知道。”
如今局势越来越复杂,不破不立,或许萧家做局使萧准暂时离开战场是对的。
萧准低下头,叹了口气。
沈月桐:“你似乎还有话要说?”
萧准嘴角扯出忐忑的笑意,被沈月桐看破了心思,他道:“我想解释一下,我去花朝楼只是同长孙品鸿喝酒,从未做过一次逾矩之事,只去过一次,品鸿说那边的酒香。”
沈月桐愕然,她可没想到会听到萧准自辩,一时反应过来却是有些想笑:“我为什么要信?”
萧准:“昭昭,你去花朝楼问,我真的……就一次,你那天也看到了,绝无任何其他行为。”
沈月桐故作不信:“那等我有空问问。”
她记起来,今天气急之下自己说了句逛花楼的男人没个好东西,竟是为了这句话。
她忍不住抬起眼帘瞥了一眼萧准,竟难得从他的脸上看出几分可爱。
沈月桐掩住嘴角笑意,率先落子。
萧准执白子,几番对局,他利落果断一如战场行军,气势汹涌,却又有所顾虑,沈月桐不善棋术,他又不断相让。
不出几个来回,沈月桐将棋子丢下,哗啦啦地打乱了棋盘:“我输了。”
萧准眉眼柔和了些许,笑道:“惠能还没回来。”
沈月桐:“你倒是不担心他。”
萧准:“他会回来的。”
一如多年前,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可是他好好的活到今天。
沈月桐敏锐性很高,她挑眉道:“你和他很熟?”
萧准:“不算熟,他这两日在我家附近,喊了几个乞丐孩子,教他们些功夫。”
沈月桐心有狐疑,并没有多问,房顶瓦片坠落摔裂,南方揉着酸痛的后脖颈,和瓦片一同摔在地上。
南方迅速跪下告罪:“公主,我……实在无能。”
沈月桐:“无妨,十三回来以后,你去拜个师吧。”
皇宫大院,高墙林立,惠能飞檐走壁,却四下搜寻无果,他躲在御花园中树坑里,将自己的身子压得很低,心中暗暗叫苦不迭,皇宫这般大,自己就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
宫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惠能灰头土脸地爬起来。
偏偏不远处又有人走近,矮着腰的小黄门一脸谄媚:“空静师傅,明日一早皇后还等您讲经,您今个儿早早休息,宫人已经备好热水了。”
惠能探出头,果不其然是和自己一般亮着头顶的空静,得来不易,惠能默默跟着。
待到小黄门离开,惠能故技重施打晕了寥寥几个宫人,大摇大摆地走近宫内。
殿内并无旁人,空静一身素净的白衣,端坐在地上:“阿弥陀佛,果然是你,惠能。”
惠能挤出一抹笑,手在自己光秃秃的头上抹了一把,一手的土,被早早发现使心中更加郁闷。
空静:“你来做什么?”
惠能索性道:“杀你。”
空静:“佛门弟子,怎可轻言杀戮。”
惠能双手合十,沉声道:“我佛慈悲,容我开杀戮。”
惠能左腿后撤,双手呈拳,事到如今,必杀。
空静双目炯炯有神地望着惠能:“月华公主叫你来的?你回去告诉她一句话,她会亲自来见我。”
惠能:“是吗?可你知道的太多了。”
惠能拳拳带风,直奔空静而去。
空静急道:“她的母亲云贵妃没有死!”
惠能的拳停在半空,空静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接着说:“我也不是空静。”
空静的手摸到脖子处细小的空子,撕扯着自己的脸,看得惠能心里一哆嗦。
他错愕地发现,空静年轻了许多,他的手上赫然是一张面皮,细细勾画着原来空静的面容。
空静:“是不是很像,毕竟是特意找得我,可是我不想干了。”
惠能:“你到底是谁?空静又在哪?”
空静慢慢地说:“曾经的空静已经死了,我是现在的空静,我就是他。”
惠能收了拳头,不屑地撇嘴:“面具戴得久了,连自己是谁也不知道了。”
空静觉得耳熟,歪头想了想笑了:“这话我已经听腻了,你只管传话,这句话送到,保证她今天晚上就会亲自来。”
惠能摇摇头,弯下腰,空静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退后,却被惠能拉紧衣领:“今天不行,但是为了防止你撒谎,我得让你昏倒。”
空静惊魂未定:“我要如何昏倒?你可有备药?”
世上只有迷药是不疼不痒能叫人昏睡几日的好物件。
惠能叹了口气,似乎有万般无奈,另一只手却不动声色地摸到小腿肚上绑好的匕首:“没有药,所以……冒犯了。”
手起刀落,他松开空静的衣领,空静随即软绵绵地倒在地上,鲜血浸染白衣,地上一小滩血迹。
惠能又叹了口气,脸色染上了忧郁,他将匕首在空静衣服上蹭干净,又细细地为他贴上面皮:“这招不错,若是当年青州有这好东西,就都不必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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