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厨房,灶还热着,往里面放些荆条,原本快要熄灭的火势又旺了起来。盛时云趁着烧水的时间,把水缸旁边剩下的七个鸡蛋都洗干净,冷水下锅。
方才收拾的时候,盛时云已经把厨房内的调料全部打开看了一遍,现下她心中有数,不慌不忙地切了姜片,又将酱油、食盐和白糖按比例调好,放到碗中备用。
就着煮鸡蛋的功夫,她又去将寝室里面找了根毛笔,歪歪扭扭地写下几个字,折好纸片放入怀中。等完成这些事,鸡蛋已经煮得差不多了。
捞了鸡蛋,放在凉水中过一遍,嫩白滑软的蛋清完美脱壳。
接着,盛时云将锅中水倒出,大火猛烧,蒸干铁锅里的水分。起锅烧油,她经验十足地观察着锅内热油的气泡,适时地抽出两根木柴,让灶台的火小些。
虎皮鸡蛋最重要的就是外面一层虎皮,有无滋味、口感如何,全都依赖于此。而虎皮有无嚼劲,还要看油温火候是否得当,现在放入鸡蛋正是时候。
不出片刻,白嫩的鸡蛋已经裹上一层金灿灿的酥皮,轻微皱起,发出诱人的香气。
盛时云将炸好的鸡蛋一一夹出,放到提前备好的冷水碗中,油花浮起,连带着那层酥皮也鼓起膨胀,变得塌软,弹性十足。
鸡蛋和料汁,一同下入另一口锅中,倒水,大火焖煮。还没等她掀开锅盖,鸡蛋的香味已经飘散在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门口站着的侍卫不约而同咽了咽口水。明明原料食材如此普通,但经过盛时云的手,光是闻起来就已经令人口齿生津了。
盛出鸡蛋的时候,汤汁已经浸满了外皮。再点缀上葱花,就连盛时云自己,也忍不住赞叹了一句真是色香味俱全。
屋子里没有食盒,她只能将虎皮鸡蛋放在小碗里端出去。
“贞乐!我来了!”盛时云一嗓子喊出去,贞乐早在门外馋得饥肠辘辘,听到声音急不可耐地回头,踮起脚尖看过去。
只见白瓷碗中盛着几个圆滚的鸡蛋,色泽爆满油亮,几粒葱绿激得人食指大动,走近了更是香味扑鼻。
“这是刚做好的虎皮鸡蛋,若是不急着吃,可以就着汤汁浸泡一夜。”盛时云从怀里拿出写好的纸条,连同白瓷碗一起顺着墙角小门递出去,“这回可以帮本宫的忙了吧?”
“自然自然!谢谢二殿下!”贞乐到底是个粗汉子,手在衣襟上随意擦了两下,等不及地直接捏起一颗鸡蛋,一口就咬下一半。
顿时,灌在外皮之中的汤汁流出,唇齿生香,虎皮劲道弹牙,蛋清嫩滑,蛋黄则鲜香醇厚,半个鸡蛋胜吃十口肉,香得贞乐恨不得原地蹦两下。但是他手里的虎皮鸡蛋满满一碗,生怕洒了,遏制住手舞足蹈的想法,眼睛里尽是喜色:“太好吃了!”
其余在不远处站岗的侍从,早就被香味勾得腹中饥饿,见贞乐吃得满嘴流油,不禁问道:“贞乐,你吃的是什么,分我两口。”
“不给!这可是我在二殿下这里凭本事赚的。本来就不多,你一口我一口,不就全都没了吗!”贞乐笑嘻嘻地捂着怀里的瓷碗不给人看,怕人抢似的,又把剩下的鸡蛋匆忙塞到嘴里。
吃了一颗蛋,他还记得盛时云托他帮的忙,低头留意了一眼纸条上写的内容,字很好认,贞乐霎时瞪大了眼:
“二殿下,您果真决定要出宫?”
盛时云浅笑点头,素简的衣衫也遮掩不了她的粉面朱唇:“我觉得出宫也不错,做个吃食生意,靠自己的一双手生活,要比在这里畅快多了。”
金尊玉贵的公主难道不比平头百姓更好吗。
贞乐挠着头不理解,但是他自从吃了这碗虎皮鸡蛋,就佩服起盛时云的手艺,听了这话,更打心眼里佩服她的勇气。
这样想着,贞乐身上也有了大力气,中气十足地给盛时云鼓劲:“也是。祝二殿下水到渠成、一帆风顺、生意兴隆!您托的事,奴才一定办到。”
“那就谢谢你啦。”盛时云指了指贞乐捧着的瓷碗,嘱咐了一句,“现在天不热,室温放一夜是可以的,想吃的时候拿锅热一下,比现在更好吃。”
等送走了贞乐,回到寝殿。盛时云转着足尖扑到床上,直愣愣地看着床顶,多少心里也有些迷茫,靖崇帝真的会放自己出去吗?
小侍卫果真靠谱。第二日,盛时云刚吃完早饭,就被靖崇帝叫到大殿里,什么也不说,先苦哈哈地跪了半个时辰。
她一个现代人,什么时候跪过这么长时间。膝盖红肿发痛,如同酷刑,根本不用装,盛时云的眼泪就穿了串地掉下来。一个弱不胜衣的小公主泪如泉涌,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任凭是谁都心软了。
更何况盛时云的面容,酷似死去的林氏。靖崇帝看着她,回忆起年轻时候的往事来,开口都比之前多耐了几分性子。
“你一个女儿家,去民间做生意。且不说做的吃食如何,能不能活过一个月都是问题。不知民间疾苦!”
靖崇帝语气严厉,盛时云只能壮着胆子说好话:“儿臣最会做菜了,若是能出宫与民同安,也不遑做父皇的女儿。”
“况且谢家乌衣门第,女儿自小性子不驯顺,更不洞达父皇为了江山社稷的良苦用心,很怕功亏一篑。”盛时云磕头在地,小心翼翼地示弱,一口气说了不少话,倒是有一两句说到靖崇帝心中。
他这个二女儿,从小无人看管教导,说话软声软气,既没有皇家气魄,更不能成算在心,确实不能当做笼络谢家的好棋。几日前,因为成婚一事,在大殿门口久跪不起,让文武百官都看了笑话,实在惹人心烦。
倒是今日,不知如何想通的,一言一行竟然条理清晰、头头是道。
“你方才说最会做菜,朕这么多年怎么一点消息也未曾听说过。”靖崇帝依旧虎着脸,但语调慈祥不少,看起来还算对盛时云的说辞满意。
先前的原主能吃饱就千恩万谢了,还指望着做菜?盛时云腹诽,但自然不能说出个中缘由。她悄悄抬起眼,可怜巴巴地瞅着靖崇帝,颇有委屈父皇不关心自己的意思。
等瞧得靖崇帝也略有心虚时,盛时云这才开口:“儿臣会不会做菜,父皇一尝便知。但……儿臣想求个恩典。”
“若是父皇满意,可否在民间赐儿臣一间草庐,供儿臣落脚?”
“不成问题。”靖崇帝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女儿与往日不同,但他事务缠身,懒得探究原因,更乐见其成。
原本以为盛时云要不识趣地狮子大开口,一听只不过是间草庐,他心里头嗤笑几声小丫头目光短浅,又不由得心情极好,故而大手一挥,“你尽管去做,朕若满意,不止是草庐,真金白银也赏得起。”
盛时云心头一喜,面上端的是恬静安然,唯有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像含了几颗星星:“谢父皇!”
让女儿退下后,靖崇帝喝了一口茶,咂咂嘴,心想自己原来怎么没发现这孩子的讨喜,林妃的姣美容颜浮现眼前,竟然凭空生出了不多的感慨。
从大殿出来,盛时云就知道事情已经成了七八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做些什么讨靖崇帝的欢心。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靖崇帝最不缺的就是五湖四海进献的美食,更看重的是化普通为神奇,吃了回味无穷才是。
来回一趟,盛时云算是被解了监禁,为靖崇帝做菜的消息也不胫而走。她原本想要去御膳房讨一些食材调料,没到门口,就被一个面熟的小太监打发了回去。
盛时云对那个小太监有些印象,是皇后身边的人。
不知皇后为何偏偏看她不顺眼,盛时云心里很不爽。她拗不过,转身离开,苦思冥想间走到了自己的宫殿门口,发现被派来监管她侍卫还没有撤去。
盛时云仔细看了看,突然“欸”了一声,小跑几步上前,生怕人走了:“你们昨日是不是和贞乐一起值班来着?”
见侍卫们面面相觑,盛时云道:“现下可否请你们再帮本宫一个忙?昨日贞乐没分给你们的吃食,今日本宫重新做给你们品尝,如何?”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的要求对于几个身手不错的汉子来说,不算太高——去御膳房领五个生鸡腿、一碗鲜牛乳还有调料若干。说是领,其实偷也差不多。日头还没掉下天空,侍卫们就已经将食材送了过来,一同拿来的还有一筐鸡蛋。
盛时云请他们稍等片刻,回屋三下五除二,只听厨房里油锅嗞啦,香气袭人。一向娴静柔丽的二公主搬着一盆冒尖的虎皮鸡蛋款步而出,大盆落到地上,盛时云拿勺舀起鸡蛋,给几个侍卫你一碗我一碗分了个干净。
侍卫们早就被香得迷迷糊糊,满口的谢谢二殿下,一个个喜气洋洋地捧着碗走了。还有两个没分到碗的,直接拿衣服把鸡蛋一兜,毫不在意地跟在他们后面。
盛时云望着他们的背影,从容自如地扑了扑手,转身回到厨房,裙角扬起一个盈盈的弧度:“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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