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鲫鱼豆腐汤

冷清的竹竿巷被稚童的欢笑打破屏障,随后是姑娘们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声音。穆遂安推着推车走在前面,先打开自家院门把福团放了出来,小狗摇着尾巴跑出来,朝着莫秀娘身后的盛时云奔去,发出激动的哼哼声。

“福团!”乔乔从冯桃怀里跳下来,摸了摸福团的头。

商量聚餐喝鱼汤的时候,冯桃把秦二姐也一同叫了来。她早就听说盛时云家养了条小狗,听描述还以为是狗崽子,没想到这么长了这么大,不禁“啊哟”一声道:“半大的狗都能带去摊上玩了。”

“再过两天就带去,现在手里的活没理顺,顾不得它。”盛时云进屋把自制的果脯肉脯拿出来,又把瓜子花生递给穆遂安,“你们先坐,我去把鱼炖上。”

她到灶台边生火,穆遂安自然地接过招待客人的任务,摆好椅子和零嘴,让冯桃等人坐下。

“你家冬瓜糖怎么不卖了,前阵子还想买点,谁知道没赶上。”冯桃把一块果脯放在嘴里,酸酸糯糯的,生津止渴。她不常在家,因此错过了卖冬瓜糖的最后时间。

“现下挑不着好冬瓜,熬糖要看火候,我没学会,一时就做不了那么多。”穆遂安惭愧地笑笑,他人虽坐在院里,心却放在厨房上,频频望向灶台旁边的那桶鱼。

“也是,一天的买卖都忙不完,之前伏念姑娘一走,我瞧着时云妹子都累憔悴了,还好叫你来替班。诶,我听说……”她是自来熟,把话题又转向了莫秀娘,聊得昏天黑地。

穆遂安手指在桌子的棱角上摸了摸,又回头瞧了一眼,站起来往盛时云身边靠去:“我先把鱼收拾出来?”他问着,已经上手将一条鲫鱼摸了出来。

“好,我也一起。”盛时云也从桶里摸上一条鱼来,鲫鱼个头不大,但扭身甩尾力大无穷。她虽然厨艺了得,但对于杀生一事还是不忍心。

还没寻思完,手中的鱼就被穆遂安接了过来。

他身边菜案上已经放着了两条剖开腹部的鲫鱼。他小心不让指尖的血迹蹭在盛时云的袖上,手起刀落,九条鱼全都乖乖躺板板。

盛时云惊呼了一声,极有干劲地挽起袖子、操刀刮鳞,穆遂安则着手清理内脏,舀水过来把血迹洗去。

处理生鱼的空档,盛时云又把路边买来的豆腐切成小块,几根香葱打结,另外几根切成葱花备用。

熬汤前要把鱼煎一遍,不仅为了去腥,更为了保持鲫鱼的完整度。她用姜片把锅擦了一遍,这样能够防止鱼皮粘锅。

灶台的锅大,一次能煎四条鱼,热油碰到鲫鱼身上的水分,顿时如倒了一盒摔炮进去,噼啪作响。

油花乱溅,就连穆遂安都侧目望向锅里皱起了眉,盛时云却不动声色地用锅铲将鱼身挨个翻过去。

煎过一面的鱼皮金黄,散出诱人的焦香。四条鱼煎好,盛时云又把另外五条小些的鲫鱼放进锅里。饶是她习惯了飞溅的热油,也不免微蹙起眉,尽可能地躲闪。

要是有吸水纸巾就好了,能把鱼身上的水吸一吸。

“昀川,帮我烧一壶开水。”盛时云耐心地将鱼翻面,根本没有注意到穆遂安停顿了一瞬的动作,以及微妙勾起的嘴角。

“稍等。”

煎好鱼,盛时云扬进姜片,跟鲫鱼一起,小火炒香。穆遂安拎着水壶,把开水注入锅内,水线稍微没过鲫鱼。再把葱结放在汤里,盖盖焖煮。

灶台外都能听到鱼汤的咕噜声,鲜味溢了出来,闻到鱼味的福团从乔乔怀里脱身,边哼哼边蹭上盛时云的脚腕。

冯桃正跟秦二姐给乔乔喂肉脯,闻到香味忍不住回过头去,眼珠子都要掉到盛时云身上:“这么香,你的手到底是不是肉长的?”

秦二姐也笑:“不是肉长的,那就是仙女啊。”

莫秀娘嗑着瓜子:“哪吒也不是肉长的。”

“莫秀娘你说我坏话,我都听到了哦。”盛时云转过身跺跺脚,故作生气地虚张声势,“罚你今天少喝一碗汤。”

“哎哟,我错了我错了。”莫秀娘调笑着,“惩罚太大,我肚子都叫了。”

她看见盛时云两手中间又搓上了个面团,恰巧穆遂安拿着一壶温水路过,莫秀娘睁圆了眼:“还做什么?”

“酱香饼。”

又是个没听过的玩意。其他两人听到了也好奇地转过头去,秦二姐甚至站起来站到盛时云的身边,准备观摩观摩。

面团在盛时云手心下十分听话,跟着她的节奏被揉圆按扁,面水结合,最终变得柔软光滑,弹性十足。

揉好的面放在一旁醒着。盛时云端起一个小碗,到调料盒边把里面的调料粉挨个拨到碗里,再加一勺黄豆酱。和入半碗水搅匀。

“穆遂安,你帮我切点葱姜和葱头末吧。切的时候躲着点,熏到眼睛会流眼泪。”盛时云把热油浇在面粉上,筷子搅拌几下,混成油酥。

“我来嘛,这么个好看的男人怎么就洗手作羹汤了。”秦二姐好心,本来寻思着自己在别人家吃饭,不能没点眼力劲。刚要接过菜刀,就被穆遂安轻轻躲过。

他躲开的动作不快,轻飘飘的,致使秦二姐还没反应过来,就听穆遂安道:“我习惯做这些,切出来能知道她要多少。”

盛时云没接话,转眼间已经把面团铺开擀片,上面抹上油酥反复折叠,最终擀成一张又薄又圆的大饼。穆遂安的刀也快,火速切完了菜末,倒进锅里和料汁一起炒。

炒好的酱汁放在一边,盛时云腾出手看了一眼汤,奶白奶白的鱼汤热气腾腾,她的肚子也不争气地咕噜咕噜响起来。

赶紧烙饼吧。把薄饼放到另一口锅里,抽出几根柴,饼皮随着油热鼓起气泡,盛时云一边翻面一边把酱料刷在上面,出锅把酱香饼切成三角,再摞在一起。

饼皮酥脆,酱色油亮,光是看看就叫人口水直流。

“吃饭喽!”盛时云端着盘子兴致勃勃地上菜,引得坐在桌前的几人,外加小乔乔,全都期待满满。她嘴里还咬着一角酱香饼,左右一瞧,忽然发现少了一个人,皱着眉含糊道,“冯阿姐呢?”

“刚才门口有人送信,她去拿了。”莫秀娘也不干坐着,捧着碗去灶台边盛鱼汤,“盛时云,你别偷吃。”

“厨子不偷,五谷不收。”盛时云得意地晃着脑袋,振振有词,她把盘子放在桌上,这才有手来拿口中叼着的饼,“你说今天伏念会不会来信?”

日子算着差不多了,离上次来信差不多又过了将近一个月。她没空往驿站跑,正巧有个驿站的小哥是云家食摊的老主顾,聊天混熟了之后,他答应连带着赵大顺的信一同包送到竹竿巷。

一桌子人忙忙活活地往碗里盛汤。穆遂安把拌好的狗食放到桌子旁,福团高高兴兴开吃,呼噜呼噜的声音活像只小猪。

“妹子,你的信。”冯桃大咧咧地进门,把两封信往盛时云怀里一塞,又在家里拿了好几种水果递给秦二姐,“你们吃你们吃。”

鱼汤里飘着翠色的香菜,鱼肉雪白,混入汤中几不可见。喝进一勺,顿时鲜得人舌尖直颤巍,暖呼呼地淌进胃里,再咬一口酱香饼,又酥又香,忍不住再吃下一口。

院里没有一人说话,全都埋头吃饭,好不尽兴。就连乔乔都乖巧地坐在小凳子上,一口接一口地喝汤。

盛时云晚上吃得少,肚子里留了三分位置,把冯桃递来的桃子切了一半,嘴馋地一咬。

脆的,好甜!

古代的桃子都是有机好桃,个大皮红,咬起来咔嚓咔嚓,清甜可口。不一会儿,赛脸大的半个桃就被盛时云吃没了多半。

“我先看看伏念的信。”她用巾子擦了擦嘴角,点起烛火挪近了些,一手拿桃一手拿信,舒服地靠在墙檐下,一目十行地一扫。

伏念自从从衡阳去京城进货,就没再离开皇帝脚下。

最热闹的地方,自然有最热闹的趣闻,什么北郡侯被靖崇帝流放乡下啦,什么三皇子回京大张旗鼓啦,谁家的小姐私奔啦,谁家的少爷去香楼里面偷逛结果遇到他老子啦……

盛时云正瞧得咧嘴直笑,直到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时,忽然睁大了眼睛。

“……诶?欸欸!”

盛时云坐直身子愣了半天,又怀疑地举起信纸,在烛火底下逐字逐句地反复看了几遍,满脸不可置信。

注意到其他人都往自己的方向看过来时,她这才绷住小脸,努力让自己表情自然一些,只是刚才的笑容一收,显得她无精打采的,整个人都像打蔫了一样软软地重新靠了回去。

那话怎么说的来着,活人微死。

“怎么了?”莫秀娘正在剔鱼刺,漫不经心地问。

“噢,伏念说她过几天又要路过青州,顺便来我家住两天。”天黑得差不多了,几乎没人看出盛时云微蹙的眉头,听到她轻快的语调,都没把她刚才的惊呼放在心上。

“哎哟真好,等伏姑娘来了,到时候咱们再攒一个局,下次我来掌勺!”冯桃手臂一挥,十分潇洒,她搂过乔乔,“伏念小姨要来了,高不高兴?”

秦二姐也听说过伏念的名字,转过头与莫秀娘笑道:“之前你和我说过伏姑娘是不是?这下我可要见见这个一凳子把钱壮拍晕的女豪杰。”

“不仅呢,穆公子是伏念的表兄。穆公子,伏念来玩,你高兴吧?”

只有穆遂安察觉到了盛时云不对劲的地方,他目力远超常人,自然能看出盛时云表情中的困扰。几个女人正在笑闹,被按上“表兄”帽子的穆遂安应声道:“嗯……高兴高兴。”

他拿着一捧樱桃,走到盛时云身边,问道:“怎么了?”

“真的没什么。”盛时云犹豫片刻,把信递到穆遂安手里,接过樱桃,“喏,还有同行人。不过那个人是个贵族公子,我不、不认识,也不知道怎么相处,就是怕自己认生,招待不好他们。”

她确实不太高兴,嘟囔了一句:“好端端的,带人做什么。”

一听说是个贵族公子,穆遂安的额角有些痛。伏姑娘从京城过来,带的必然是落户京城的那几家世族子弟,都是与自己打过照面的。

他守在这里,并不担心来人狂横,反倒是怕来个傻子。

譬如柳家二郎、黄家三爷、还有谢明智那个扶不上墙的孙子……

要是刚下马车,一嗓子把自己的身份吼出来,就难收场了。更何况,谢明智他孙子还好像跟面前这位有个未竟的婚约。

穆遂安心中警铃大作,状似淡定地接过信纸,先宽慰道:“能尽到地主之谊便好……嗯?”

他深眉紧锁,兀自顿住了,眼前略有些发黑。

怕啥来啥。

信纸上字迹张扬,但无论如何也不难认出,一顿洋洋洒洒的家常话后,缀着一个穆遂安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

谢府幼子,谢晖。

穆遂安:你小子是不是来和我抢老婆

谢晖:抱一丝,我有老婆[墨镜]

谢·嬉皮笑脸·晖:哥有老婆她很爱我(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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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鲫鱼豆腐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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