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凉面

盛时云猛地抬头,杏眼里还存着惊魂未定,她紧紧蹙起的眉头终于松弛下来,长长舒了一口气:“我以为你出事了,吓死我了。”

现在见人就站在自己面前,那些缠绕在脑子里的想法尽数飘远。她上前几步,问道:“怎么说,为难你了没有?”

穆遂安不知怎地有些不自然,看盛时云急成这样心里也没有了高兴的滋味,想了想,先安抚回答道:“自然是没事,半路碰到了个救命的,将柳刺史叫了回来,柳刺史秉公处置,反倒撤了判官的职、罚了王成蹲牢狱,你放心。”

“没事就好。”盛时云反复打量着他,看到穆遂安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伤痕,悬着的心这才安安全全地放在了自己肚子里,“那我刚才听到有很大的声音,不是你就好。”

“很大的声音……”穆遂安想了想,往后一瞥,恰好看到一道身影往这边走来,眼神一动,走来的人影步伐快了些。

“先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帮了我的那位贵人,听说是北郡侯麾下的什么……副将?”

穆遂安编起瞎话来实在是脸不红心不跳,他伸手一拽,把人拽到盛时云的眼前,两人双双抬眼,都愣住了。

盛时云:“?”

冀西山:“?”

冀西山:“啊!你不就是……”

穆遂安冷冷一瞥,冀西山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刹住了闸,他话锋一转:“你不就是那个青州城都知道的食摊老板吗!”

盛时云不明所以,点了下头:“啊对,我是……”

俩人明明见过面,却各自心里藏着秘密,谁也没吱声。反倒是盛时云更自然一点,她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拉了一下着穆遂安的袖子,趁冀西山没注意,悄声道:

“这个北郡侯真是个好人,没想到之前救了我一次,现在又救了你一次。”

上次盛时云和伏念把钱壮一板凳拍晕的时候,可不就用的是“与北郡侯相熟”的借口?

穆遂安不显山不漏水,端的是从容自如,淡定道:“是啊。”

冀西山:“噗嗤。”

穆遂安:“……”

冀西山:“没什么,想到了点好笑的事。”

谁能想得到北郡侯本侯正站在自己面前,甚至给自己打了将近三个月的工?盛时云不疑有他,见冀西山不像认出来自己的模样,便也放松下来,道:“那就多谢冀将军相助了。”

“不必不必。我做到也不过是公道之事,是王成自己不攻自破。”

盛时云道了谢,知道公家的事情也不是自己能够过问的,抿抿唇,拍了一下穆遂安的肩膀:“走吧,回家。”

七夕节还没过完,天色已晚,虽然夜幕漆黑,但三仙街却灯火阑珊。许多小商贩凑了个节日的热闹,在街上摆着小饰品、小玩意还有热气腾腾的好吃的。

盛时云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被吸引了过去。

穆遂安顺着她的目光往过一瞧,推车上面的竹竿上,挂着一个圆滚滚的柿子灯,简单而精致,就连柿子上面的叶脉都能看得清晰,灯光一照暖洋洋的,十分喜人。

“把这个买下来,挂在店里多好。”盛时云没有讨要东西的习惯,当即上前两步,打算问价付钱。

穆遂安却先她一步,掏钱的动作行云流水,还没个眨眼的功夫,柿子灯已经到了他手上:

“我送你。”

“好啊。”盛时云也没推辞,大大方方地从穆遂安手里接过小灯,仔细端详着,原来还囤聚在心里的不安一驱而散,她笑起来,“真好看。”

“今天食肆赚了多少钱?”穆遂安有意挑起话题。

“还没问,光顾着找你了。连福团都没来得及送回家,让英子帮忙照顾了。”盛时云挠了挠头,转脸看向他,表情又严肃起来,“你今天真没事吗?”

“没事的,真没事。”

怎么可能有事。

他一进衙门,方才还说被人叫走的柳刺史就冲了出来。见穆遂安被这样绑着,脸色都吓得发白。

乡判官也没想到刺史回来得这么快,跟王成对视了一眼,不知道刺史的表情为何惶恐,谁也没吱声。

“赶紧松绑!赶紧!敢绑北郡侯,你们有几颗脑袋?!”柳刺史着急忙慌地凑过来,连生气都顾不得了,赔着笑甚至亲手要解绳子,“实在抱歉啊侯爷,底下人不懂事,欸,将军欸!”

王成跟判官一听自己讹的是北郡侯,脸色瞬间也难看起来。两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柳刺史被不知从哪窜出来的人,一把薅着衣领子甩在了地上。

穆遂安倒是没在意那几根绳子,却也更加没想到在这里能碰见熟人。

不在盛时云身边,他又恢复了那种懒洋洋的神情,眼神扫过来人的脸,“啧”了一声:“冀西山。”

正抓着可怜刺史衣领的冀西山,闻声将拳头放下,规规矩矩道:“侯爷。”

后来,原本是仗势欺人的破事,变成了穆遂安坐在主座,冀西山和柳刺史坐在下手,王成和判官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为止。

“所以,胡人南下,三皇子入朝。陛下的意思是叫我回去?”

穆遂安的手指把玩着茶杯的盖子,笑了一声,“谢阁老怎么不求和了?”

北胡的人已经又少许来到郴州,郴州旁边就是青州,因此上午柳刺史就是被冀西山叫走传达消息去的。

他愁眉苦脸地劝道:“怀柔之策不好使啊,那群人未经教化,谁知道有多野蛮,要是来了青州,百姓也跟着遭殃。”

“本侯当初为了停战可是断了一条腿。”穆遂安漫不经心地晃了晃自己的左腿,“一到阴雨天,现在还疼呢。”

“……呃,不仅百姓遭殃,就连做、做生意的也难保不会饥饿逃难啊。”

穆遂安用舌头顶了顶颊内,睨了一眼柳刺史:“点我呢?”

当初北漠征战,穆家鞠躬尽瘁,死了多少人,到头来说撤兵就撤了,那么多兄弟的人命不及谢明智的一句话。现在倒好,事态严重了,谢明智倒缩起,装王八。

他明摆着吃了个哑巴亏。

“让谢明智亲自过来跟本侯说。”他不欲奉陪,起身的同时一脚踹翻了敦实摆在地上的黄花梨案桌,心里面憋着一股火,大步跨了出去。

一出门,就见盛时云在门口跟守卫们纠缠。方才她听到的巨大声响,正是被穆遂安踹倒的案桌。

“没事就好。”盛时云抱着柿子灯,彻底放下心来,方才语气里面的着急担心又恢复了公事公办,“这帮人惯会媚上欺下,今天委屈你了,想吃什么?我回家给你做点好的。”

穆遂安眼睑抬了抬,有点不太满意,但回答道:“有凉面吗?”

“可以,一会儿回去给你做拌鸡腿面。”

“不想回家吃。”穆遂安道,“在外面吃吧,我请你。”

盛时云诧异地扬了扬眉:“可以啊,这么有钱了。”

“阿云做了一天的菜,没道理晚上回家接着做。”穆遂安垂下眼睑,瞥向那盏柿子灯,“而且让你担心,是我不对。”

“哪有……”盛时云不适应地捋了捋衣摆。

今天虽是七夕,但两人的兴致都不怎么高,盛时云手中提着的柿子灯暖洋洋地散着光芒,总算是一层慰藉。

多亏赶在节日,路边小摊比往常还多了不少。

两碗凉面,色香俱全,酱汁滋进面条里酸辣开胃,黄瓜丝、花生米和白芝麻拌在一起,另有一种鲜香,软滑冰凉,十分消暑。

两人不仅买了凉面,连往日没有吃过的炸糕、拌菜和油炸小黄鱼各样都买了不少,填饱了肚子,心情也好了。

第二日。两人刚到食肆,就见门口堆了不少的手绢、鲜花甚至还有女子的钗环。开门的一瞬间,福团兴高采烈地跑出来,扑在盛时云的怀里,一边哼唧一边贴贴。

福团近来又长大了不少,耳朵趴趴的幅度更大,蝴蝶一样,显得俏皮又漂亮。

后面跟着的郑道善,一见到盛时云就眼冒亮光,从怀里掏出来记账本给她看:“盛老板,你看这!昨天赚了这么多!!”

盛时云把柿子灯递给穆遂安叫他挂起来,伸头过去一瞧,惊讶地跟郑道善对视了一眼,嘴角难压:“一千三百七十五!”

现在没到开门的时候,郑道善来得早,两个孩子起床起得也早,现在正坐在他的窄桌前面,认认真真地写着字帖,听到盛时云说话,小柱子回了句:“先生说,昨天一日的收入,都要赶上三仙街的三天呢!”

“门口那些东西是谁的?”

“哦,昨天关了门,有一群漂亮姐姐来送的。我和姐姐怕是坏人,不敢做主,就没让她们进来,东西应当是都放门口了吧?”

柿子灯挂在大堂正中央,给食肆里平添了趣味。

穆遂安闻言一顿,下意识地朝盛时云的方向看去。盛时云倒是饶有兴趣,还沉浸在钱袋鼓囊囊的喜悦里,甚至都不一定听见。

“盛老板你昨天走得早,我算出来这个数字之后,憋了一晚上也没人讲!今天早来一会儿,就寻思赶紧告诉你们。”

食肆里面不用风吹日晒,环境不知道比三仙街好了多少,盛时云也不用时时刻刻都要分心招揽顾客。各事都方便了许多,赚得钱也多了许多。

是好事。

他从梯子上下来,朝小柱子和花英道:“你们一会儿把门口收拾出来,东西放盆里,那些姑娘回来的话好能领走。”

不同于昨天下午的低迷,食肆里面的几个人都喜气洋洋。盛时云是大方的人,从前对待秦二姐就从不计较假期和工钱,跟着她做工的几个人的待遇一向很好。

也就是说,主家赚钱,自己也能分一杯羹。

“二姐怎么还没来呢。”穆遂安在原地踱了一圈步,撑着窄桌仔细瞧了瞧小柱子正伏案苦写的字迹,“这笔不对,应当顿一下。嗯,扫出燕尾。”

“我叫她带了点东西。”盛时云也不急,也跟着看写字。花英的笔法更加娟秀整齐,盛时云不由得赞叹道,“写得真不错啊,比我强多了。”

她连毛笔都是赶鸭子上架后学的。一想到自己蛛蛛爬一样的字迹,盛时云摸了摸鼻子,转移视线到穆遂安身上。

没想到,穆遂安也在含笑看着自己。

饶是她脸皮再厚,也能看出穆遂安目光里的打趣。盛时云鼓了鼓腮帮,假装无事地绕开桌子,踮脚往外看,嘟嘟囔囔:“二姐怎么还不来呢……”

话音刚落,食肆的门一推,秦二姐肩膀上背了一大包东西横冲进来。她把背包一扔,扶着桌子坐下,夸张地喘了一口气:“门口都啥啊,差点绊我一个跟头!”

花英乖巧地倒了一杯茶水给她,答道:“漂亮姐姐给穆掌柜送的。”

小柱子撂了笔,好奇地盯着秦二姐背来的一大个包袱,里面依稀能看出是一堆支支棱棱的小棍子,颜色白惨惨的,还有些腥。

他皱皱眉,嫌弃地指了指:“这是什么?”

“鸡爪子。”盛时云撑着脸,扬了扬下巴,“你不知道,这东西可好吃了。”

穆遂安:你不吃醋的吗?

阿云:我吃鸡爪子(吧唧吧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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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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