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满不满意也不关她的事了,程素自己亲爹定的婚事,若是不愿意倒是去退婚,总没有叫她一个继母给人家姑娘家脸色瞧的道理。燕凌语气里透露着不悦:“本宫要带谁也是他能指手画脚的吗?去告诉侯府的人,叫世子管好他自己。”
小厮低头行了礼,立刻出去了。季准也想出去,他今天来这一着可太尴尬了,可燕凌已经两次示意他安分坐在圆凳上,现在她又肉眼可见的脾气在变坏,所以季准踟躇了一下,还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当自己不存在。
燕凌心情确实有点差,但她当年只和程郡约定保护他的两个血脉直到成年,现在程素已经十七岁,再过几年就可以不用管任何人了,一想到这里,她又稍稍舒缓了下来,有精神理一下面前呆滞的季郎君。
“你想去青峰观赏枫吗?”燕凌脸上又有了点笑意,“那里香火旺盛,每年秋天都有不少人上山游玩。”
季准脑袋摇的比拨浪鼓都快:“公主和武恩侯府的女眷同往,草民一个外男怎么好跟着同去。”
燕凌觉得还是季准比较知礼循规,她把程素的事扔到了一边,专心和他聊天玩:“其实你跟着我去也见不到侯府的女眷,贵女们都喜欢戴帷帽,而且进了道观男女客房不在一起,根本不会怎么碰面。”
“就算那样也太失礼了,殿下不在意,草民也是万万不可的,”季准坚决拒绝,“祝殿下出游顺利。”
燕凌本来也没有打算让季准跟着她去,那像什么样子,所以她十分宽容的在这个问题上放过了季准,又给他准备了下一个难题。
“你既然不跟着我去,那三天后来接我也可以,”燕凌撑着下巴觉得这主意极妙,“到时候他们都走了,我们可以在观里逛一圈再回去。”
季准又想摇头,但燕凌不给他摇头的机会:“季准,公主邀约,你又要不应吗?”
他立刻想起了前车之鉴,愁眉苦脸地把这件事答应了下来。
半月后,安国长公主府门前停了一辆四驾的马车,里面先是出来了一个少年,约摸十七八岁的年纪,戴着白玉玛瑙束发小冠,穿着一身绛紫色长袍,生的一副白净面孔,算得上有几分清秀。
他下了车,朝马车里伸出一只手来,片刻之后,有人掀开了帘子,一个年级尚小的小娘子扶着他手走了出来,她扎着双螺髻,鬓边贴着珠翠蝶赶花的金饰,耳朵上坠着金累丝镶珍珠耳环,一身桃红色流纱银线绣花裙,一看就知道是富贵人家的姑娘。
公主府早有人迎了出来,领着他们一路往燕凌的屋子走去。等他们进了门,燕凌正对着镜子梳妆,她对着镜子里两人的影子微微一笑:“怎么这么早就到我这里了?在侯府等着也是一样的。”
这少年正是程素,他旁边是胞妹程锦,两人恭恭敬敬地行了礼,燕凌冲着他们一点头,程锦立刻跑到她身边,挽着她胳膊撒娇道:“小锦儿都好久不见殿下啦,很是想念殿下,所以让哥哥早早送我来了,殿下不会觉得觉得小锦儿烦人吧。”
燕凌脸上不由得漾出了笑意,她嫁入武恩侯府的时候,程郡心不甘情不愿,程素终日沉默寡言,只有三岁的程锦十分依赖她,所以燕凌特别喜爱她,在她小的时候便接她来自己院子里亲手养了几年。等程郡去世她搬入自己的长公主府,也时常会叫程锦过来小住。
所以程锦和她一向随性,在公主府也比程素更自在。燕凌笑眯眯地把程锦搂在怀里:“我不去接你,你就也不自己来了?还说想我呢。”
“哥哥说殿下繁忙,不让我经常来打扰,”程锦十分机灵地左右瞧了瞧,好像是在找什么人似的,“我现在也是大姑娘了,总不好一直缠着您,万一耽误了您的事怎么办?”
燕凌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她的额头:“真是个小鬼头,你能耽误我什么事儿,净听你哥哥瞎说。”
她换好衣服,拉着程锦的手走出门,一路上脸上都笑盈盈的,等程锦上了马车放下了帘子,才转过头来瞪了程素一眼:“世子长大了,干的事也随便了起来,你是不想娶太常寺卿家的姑娘了?给我送的请帖是什么东西。”
程素一片坦然之色,半点没觉得之前自己做的事不对:“殿下是长公主,就算带个随侍又如何,陛下不在意,武恩侯府上下也不在意,又轮的到别人在意不成?况且不是我不想娶,是太常寺卿家的姑娘身份高,太常寺卿夫人怕是不满意我这个落魄世子才对。”
燕凌看着这小子就窝火,他十几岁上父母便俱已去世,养成了一副阴沉别扭的性子,现在又是最混不吝的年纪,若不是姓程,燕凌再不想管一下。
“你要是不想成亲,自个儿到你父亲坟前说去,怎么敢让本宫出去替你显眼?”燕凌十分不悦地皱了皱眉头,“太常寺卿夫人又怎么了,人家既然没找我退亲,又如何算不满意你了?”
程素脸上露出几分倨傲之色:“我派人去太常寺卿府上询问婚期,太常寺卿夫人说她家女儿还年幼,想再留上个几年,又说她家女儿被娇惯的久了,怕是担不起世子妃的重任。这不就是不满意这门婚事?她若是直接来退亲,我也不强留,现在这样耗着算什么?”
燕凌很想翻个白眼,怪不得程素未来的岳母看不上他,太常寺卿绝不可能退了这门亲事,太常寺卿夫人有疑虑,那正是该好好表现才对,没见谁是让继母带个陌生男人去砸人家场子的,这般不尊重,也不知道到底是在丢谁的脸。
“太常寺卿没来退亲,就是满意,这些不过是你自己妄自揣测罢了,算的了什么大事,男子汉大丈夫,怎可如此小肚鸡肠,”燕凌盯着程素,把他看的低下了头,“人家姑娘娇生惯养养大,自然希望有个好归宿,你不去表现自己是个乘龙快婿,倒想借我的人胡闹,我若是太常寺卿夫人,看了你这样子也得把婚事往后推。”
她不欲在街上多教训程素,拿手指了他一下就上了车,程锦就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半点没操心程素的事,靠在燕凌身边十分好奇地问:“今天不是说有人跟我们一起去青峰观吗?”
燕凌拍了她背一下让她坐正,觉得程郡这俩孩子的性子真是半点不随他:“姑娘家家的,也老大不小了,总是在打听些什么,今天和太常寺卿夫人见面,你可得规规矩矩的,等办完你哥哥的事,我就专心给你相看。”
程锦脸半点也不红,笑嘻嘻地挽着燕凌胳膊:“我还小呢,这事不急,而且哥哥说了,我性子太过跳脱,去别人家要听规矩,说不准还要被教训,不如多在家待几年,反正家里也吃的起饭。”
燕凌轻轻一拍她的手:“你是武恩侯府的姑娘,谁敢教训你,那我的面子往那放?你哥哥自己过的稀里糊涂的,你可不准跟着他学。”
两个人说说笑笑,坐了一个多时辰的车到了青峰观门口。青峰观来往游人众多,大车进去的缓慢,所以燕凌和程锦戴了帷帽,下车换了小轿,由程素陪着进了观内。
青峰观主自然不敢怠慢,给燕凌安排进了一处远离人群的独院,环境清幽,院中还有一棵上百年的老树,屋落不大,却十分的风雅别致,燕凌四处看了看,觉得这地方不错,便劳烦了观主,让他去请太常寺卿夫人过来同住。
过了一会儿,太常寺卿夫人果然过来了,她年纪四十上下,人生的丰满,还未走近已经先笑了起来:“还是得托殿下的福,不然哪能住上这样好风景的院子。”
燕凌微微一笑,等她带着女儿行过礼,这才拉着她的手闲话起来:“夫人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您来了这里,张观主还能怠慢了不成,那不是正好往阎王怀里撞?”
太常寺卿夫人扯着嘴角一笑,京中寺院道观哪个不归太常寺管,就是借观主一百个胆子也决计不敢怠慢她,自然给她安排的也是好住处,可安国长公主相邀,谁还能说不去?既然来了,那当然得捧着公主一些。
但捧也得有些分寸,她一个三品淑人,若是吹捧的太露骨,倒显得阿谀奉承,所以太常寺卿夫人没再说房子的事,而是看向了程锦,招手把她叫到自己身边,摸着她的脸对燕凌笑道:“好久不见二娘子,倒长成个大姑娘了,这模样俊的,比我们如娘那时候还好看些呢。”
太常寺卿夫人既然已经夸了程锦,那燕凌就得投桃报李一下:“您也太夸她,二娘向来像个活猴,哪像如娘文静内敛,本宫也是年纪轻了些,对孩子们的管教上不如夫人有经验,把她惯的不成样子,”
她一边说,一边对云雀使了个眼色,云雀立刻捧着盒子走了过来,燕凌笑盈盈地把它打开,里面是一只青雀衔珠纹的翠玉镯,她拉着卢如娘,亲自帮她把镯子带上,太常寺卿夫人看见了正要推脱,燕凌笑着看了她一眼:“我看见如娘心里喜欢,这就算是个见面礼,不值什么,您可别替孩子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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