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燕凌嘴角的笑没落下,但她身子却坐直了回去,不再看向凤辇外,如果季准一口答应下来,她可能会觉得他心太急,但现在这人推的这么干净,甚至张嘴就举荐比自己官位高出许多的国子监祭酒,也有点太不把自己这个公主放在眼里了。

“季大人谦虚了,只是焦大人事忙,本宫怎好为了这点事就劳动他。”燕凌语气淡淡的,听的季准心里忐忑了起来,“我想着校书郎一向清闲,这才想问,没想到季大人竟不愿意。”

季准当然不能说自己不愿意,可若说愿意,他又确实没有多愿意,此情此景,让他更难想出一个周全的答案。不过有人比他的嘴更快,周巡见燕凌神色冷淡,立刻笑着解围:“殿下说笑,季准怎么会不乐意?别说季准,就是臣也乐意的很,只是臣字迹不如他有神,这才没有毛遂自荐。这小子胆子小,又没见过什么世面,听殿下叫他指点,没准吓得魂都飞了,这才推举焦大人,公主心怀宽广,又何必怪他,更让他慌个半死。”

燕凌微微侧目,这个周巡倒是精怪,有点才学的人大多有些傲气在身上,没想到这次的状元郎却舍得下脸面,怪不得皇兄欣赏他。她把目光又放回季准身上,这个性子就不如周巡,太要体面。

“季大人,你可是如周大人所说的?”燕凌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刚才亲近和善的样子褪去,安国长公主的气势又升了起来,季准知道自己再不能随意说话,向燕凌行了一礼答道:“臣才疏学浅,怕误了公主了事,既然公主信任,臣自然是不能推拒的,愿为公主效犬马之劳。”

燕凌轻轻一笑,没有再说话,她身边的侍女笑意盈盈地走了上来,递给了季准一张名帖:“季大人拿着这个来公主府既可,公主这几卷经赶着抄好拿去佛前供着,您可别来的太迟了。”

说罢,安国长公主的一行车架便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季准拿着这张名帖就想拿着一块烫手山芋,他是万万不愿做公主佞幸的,周巡却好似没事人一样,看公主走的远了,随手一拍季准:“怎么还不走?”

“长公主这样做,我可如何是好,”季准心情烦闷,见皇帝都提不起兴致了,“她是殿下,自然不好推辞,可这名声传出去,我可成什么了?”

周巡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有什么名声可传出去的?你不就去教公主写个字?”

季准大皱眉头,和周巡说话就这点不好,他总能把再大的事都说的轻飘飘和今天吃了个包子一样简单:“你难道看不出公主的心思?”

“慕淮,公主虽然身份尊贵,但再怎么样也是一介女子而已,你不愿意,她还能吃了你?”周巡不耐烦地摇摇头,“况且,她没明说,你一个臣子就当不知道好了,在宫里公然揣测殿下的意思,你是嫌咱俩前途太光明?”

季准觉得自己前途一片黑暗,他自知才干远不如周巡,之前还假装糊涂,希望自己只是撞了大运,但看现在这情景,说自己这个校书郎和安国长公主没关系,怕是连他自己都不会信。

靠这种不能见光的事情得来的官职,他还有什么清誉可言?以后又怎能在这朝堂之上有所作为?

周巡已经走出去几步了,结果发现身边没人,他扭头一看,季准还在原地恍惚,不禁啧了一声,回去拉着他往前走。

“车到山前必有路,你这会儿就开始发愁又有何用?”周巡偷偷摸摸和季准咬耳朵,“你要是实在不愿意登这个攀天梯,你就跟公主举荐我,说那个叫周巡的,乐意的不得了。”

季准虽然已经认定是燕凌背后做了什么,但官职如何确实不是燕凌所干预的,或者说,一个刚刚见过一面的人实在不值得她浪费自己的情面。

燕凌靠在凤辇上假寐,她本来只是想随便做做样子,敷衍了皇兄就好,但现在这个季准如此不识抬举,反而激起了她的兴趣。她浅浅打了个哈欠,自己一个长公主,若是连九品校书郎都敢随便敷衍,那这日子过得也算够寒酸的。

季准虽然百般不情愿,但过了三四天还是登上了安国长公主的门。安国长公主和亲后而归,先皇本想给她建一座公主府的,但考虑到武恩侯丧妻后有两个幼子需要人照顾,她作为继室必然得常住侯府,便又把这事搁置了。等现在的皇帝登基,说历朝历代公主都有自己的府邸,这才又重建起来。几年后武恩侯去世,安国长公主便搬出了侯府,自己一个人居住。

公主府建在朱雀街,那是贵人云集的地方,但府邸面积并不算大,里面花园池塘倒占了一大半,季准跟着一个侍女,穿过回廊,一路进了二门,然后就看见那天给他名帖的侍女迎了上来,笑盈盈地说道:“季大人,请随我来。”

万幸,她并没有把季准随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去,而是直接带进了书房。安国长公主的书房通透宽大,南边一排窗户,糊着淡绿色琉璃纱,窗边置了一张大榻,榻上放着一张金丝楠木小桌,长公主正坐在一旁临摹经卷。

她不像之前那般盛装打扮,头上挽了一个单螺,只随便插了两根玉钗,身上穿着一件缕金百蝶穿花裙,既清爽又好看,季准看了一眼,赶紧低下头来:“臣季准,拜见长公主殿下。”

燕凌这时候才抬起头来,她扫了一眼季准,今天他穿着一身灰色长袍,打扮的要有多朴实就有多朴实:“季大人,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公主府帮忙了。”

燕凌这话说的不算热情,季准就当没听出来言下之意:“殿下要为太后娘娘尽孝,臣不敢怠慢,自然是要早来的。”

他这话说完,等了好一会儿对面都没声音,只好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发现长公主还在抄经,季准心里略微有些紧张,他初入官场,拿捏不住这是在敲打他,还是真跟他动了怒。

季准心里七上八下,顺便还有几分憋屈,叫他来是长公主开口的,他来了又空晾着他,季准年纪轻轻便中了进士,在晋州也是有几分名声的,他生的又好,从小到大几乎没有受到过谁的冷遇,可刚进京中还没半年,他就和长公主有了摩擦。

燕凌写完一张纸,看季准站在那里,眉头挽成了个疙瘩,轻声笑了一下:“云雀,怎么不给季大人搬个凳子来,倒叫季大人在这里站着。”

云雀正是那个引季准进来的侍女,她脸上带着笑意,墩身告了个罪:“是奴婢的不是,怠慢了季大人。”

季准对云雀的印象还算不错,而且如果说怠慢,也是长公主有意怠慢他,跟侍女没多大关系,云雀给他搬来了一个八足圆凳,他赔了一声谢,这才坐下了,然后又有人送上茶来,季准拿起茶碗盖住自己的脸,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

燕凌和颜悦色,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等季准喝完茶,才继续开口说道:“本宫年少时少学,季大人可别取笑。”

她一边说,一边把刚才誊抄的纸张递给了季准,既然公主把这事翻篇,季准也肯定顺从地下了这个台阶,他双手捧着雪浪纸,决心无论如何都要说出几句夸赞的话来。

燕凌的字写的确实一般,这有点出乎季准的所料,他本以为长公主顶多只是不成笔法——有些人练字并没有练出自己的风格,但好看还是好看的。

但长公主的字很明显,字势结构都不像正经学过的样子,季准家境平常,父亲不过是个秀才出身,母亲是商家的女儿,略微识得几个字。但他和哥哥妹妹都是从小学习,虽然兄弟姐妹不如他有天赋,但谁的字拿出来也能夸一句不错。

季准准备的夸奖之词噎在了嘴里,他要是真夸了,倒像是睁着眼说瞎话往公主脸上抽,他心里暗暗疑惑,像这样的金枝玉叶,写出来的字怎么会像民间小门小户出身,就算是年少无知贪玩,那宫里的师傅也必定尽心教了,身边的管事嬷嬷也不会纵着不管。

“公主这字,写的工整,”季准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话来,“就是笔力稍显不足。”

燕凌有点好笑地看着季准满脸窘迫,她字什么样自然是自己最清楚,除非溜须拍马,不然很难说夸出什么花来。她起了几分捉弄的心思,脸上笑意渐盛:“季大人笔墨是好的,不如给本宫写几个,让本宫参谋参谋。”

季准此刻已经是晕头转向了,他觉得比公主看上他要找他做面首外更可怕的事情出现了,就是如何在贵人不擅长的地方展示自己还不显得在贬低对方。他年纪尚轻,又刚入官场,还没学会其中的诀窍,只好勉强拱手问道:“公主谬赞了,不知公主想让臣写什么?”

燕凌轻轻点了点对面,指甲上的红寇丹晃的季准眼晕:“季大人请过来,替本宫写一个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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