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被人议论和当面被泼脏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此刻晏清被许多不友善的目光注视着,只觉如芒在背,难受得很。她的大脑也是一片混乱,除了“这女人是受人指使来诬陷她”的结论,她什么也想不清楚,整个人懵在了原地。
一旁的碧蓝怒不可遏,正想叫侍卫把这女人拉下去拷问,便听谢韶的声音轻柔响起:“五娘放心,我来解决。”
晏清得了谢韶这句话,纷乱的心神突然就安定了下来,立即点了点头。
碧蓝见状,只好按捺下来。
谢韶快步走到那女子身边蹲下,拉住女子的胳膊,强行止住她磕头的动作,并按着她的肩膀扶起她的上半身。
女子瘦弱的身体抖如筛糠,她惊慌地看着谢韶,额头上血肉模糊,鲜血像数条毒蛇一样蜿蜒在她面上,看起来实在是可怜极了。她颤声问:“你、你要做什么?”
“娘子别紧张,我只是想问你几句话。”谢韶声线温和,音量不算高,刚好能让在场每个人听到,“方才我们殿下连半点反应都没来得及给出,娘子为何如此惊慌失措?”
女子怯怯地看了晏清一眼,没有说话。
此时无声胜有声,围观众人都领会了她的意思。
“你听说公主凶狠暴戾,所以很害怕,对吗?”谢韶问。
女子依然没有回答。
但沉默,就等于承认。
谢韶又问:“既然如此,你为何敢往公主身上撞呢?”
“我、我不是故意的!”女子急忙解释,声音染上哭腔,“我当时低着头,没看路。”
谢韶“哦”了一声,尾音拉得长长的。他悠悠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她是公主的呢?”
女子一愣,眸中闪过一丝慌乱。她支支吾吾道:“我、我从前远远见过公主……”
“以前?以前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见到的?你当时是怎么知道那是公主的?公主当时和谁在一起?穿了什么颜色的衣裳?”
谢韶语速很快,问题像连珠炮似的砸了出来,令女子直接愣在了原地。
“你既然能记住公主的脸,应该不会不记得其他的信息吧?”谢韶又道。
谢韶的声音依旧温和,女子却感受到了一阵刺骨的寒意,恍如置身腊月寒冬。
绵里藏针,笑面恶虎,莫过于此。
话至于此,但凡脑子正常的人都看得出来,这女子是有意让公主当众下不来台。舆论的风向悄然转变,人们看向晏清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
晏清终于松了口气,看谢韶的眼神中充满感激。
“说,是谁让你跑到这儿来碰瓷公主的?”谢韶声音渐冷渐沉,“公主善良宽容,你现在认错,说出幕后指使之人,公主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女子紧闭双眼,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谢韶看出她想要咬舌自尽,连忙出手卸掉了她的下巴。
晏清让随行的侍卫把人带走拷问,然后对谢韶道:“我们先走吧。”
如今她的身份已经暴露,不好再待在人多的地方了,否则难免惹人注目。
谢韶颔首应下,与晏清一同往回走。他们很快就将喧嚣的人声远远甩在后面,耳边只余下了风过林梢的沙沙声。
晏清诚恳地向谢韶道谢:“方才真是多谢你了。如果没有你,我当真不知要怎么办才好了。”
诚然,她大可让侍卫直接把这女人拖下去。但如此一来,无疑会加深人们心中她“蛮横暴戾”的负面印象。
其实她并不在乎旁人怎么看她,但此事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如果她没猜错,应该是牵扯到了夺嫡。
总之,她不想再让兄长为她操心了。
“没什么好谢的,朋友就应该互相帮助嘛。”谢韶柔声说着,扭头看向晏清。
葱绿的林荫下,他的眉眼温柔如春水。
晏清心跳漏了一拍,慌乱收回目光,低低“嗯”了一声。
“我们接下来去哪儿?”谢韶问。
晏清想了想,道:“我有点饿了,要不我们去用膳吧?”
谢韶微笑道:“好,都听五娘的。”
于是,两人回到了摘星楼。
晏清笑道:“对了,我今天专程带了壶玉泉美酒呢。”
玉泉酒是一种果酒,用西域进贡的紫玉葡萄和玉泉山的泉水酿成,其味道酸甜甘美,令人回味无穷。同时它也名贵非常,通常只会出现在豪门权贵及宫廷的桌案上。
碧蓝端来酒壶,晏清亲自斟了一杯酒递给谢韶,笑道:“快试试!我特地带给你尝的呢。”
“五娘折煞我了。”谢韶双手接过。
他正要喝,却倏然发现晏清还在看着自己,圆溜溜的杏眼光华潋滟,盛满期待。
他眼睫微颤。
奇怪,酒未入喉,心却已经热了。
“你怎么不喝?”晏清问。
谢韶回过神,浅尝一口。
晏清期待地追问:“怎么样?”
谢韶放下酒杯,望向晏清的眸子温柔似水,含着微微笑意:“五娘亲自为我倒的,自然是极好。”
晏清脸颊一热,声音愈发扭捏:“你喜欢就好。”
用罢午膳,两人迎风远眺。
谢韶指着不远处莽莽榛榛的青山,问晏清:“那座山也在宜春苑范围内吗?”
晏清点点头:“对呀,那边是狩猎的地方。”说着,她突然来了兴致,“你想狩猎吗?”
谢韶眸光微动:“好啊。”
“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五娘稍等,我去更衣一趟。”
“好。”
半刻钟后,谢韶更衣回来,晏清立即带着谢韶往后山而去,并让人准备马和弓箭。
由于晏清经常临幸此地,苑中备有不少符合她尺寸的骑装。她换上了一套大红骑装,乌发重新挽成一个简单的交心髻,整个人英姿飒爽,明艳夺目。
谢韶看着晏清,眼中流露出浅浅的笑意。
晏清对上这双含笑的眸子,面上顿时浮现一抹霞红。她急忙错开目光,眼睫震颤像蝶翼翩跹。
这时其他的准备工作也完毕了,晏清和谢韶利落地翻身上马。他们跑在前面,几个侍卫骑马远远跟在后面。
进入山林没多久,晏清的马不知怎的突然发了狂,飞速往前奔去。
晏清猝不及防,吓得惊叫。顶着耳畔呼啸的风声,她用力去拉缰绳,企图控制下马速,却始终无果。
马速过快造成的剧烈颠簸令她感到十分不适,她觉得自己脑浆都快被摇匀了,胃里也有如翻江倒海。
她忍不住暗骂:“怎么还不来护驾啊!这些侍卫是吃白饭的吗!”
正当她无助至极之时,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紧接着,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到我这边来!”
晏清会意,双脚脱出马镫,双手放开缰绳。与此同时,落在她腰上的手猛然发力,一阵天旋地转后,她落到了另一匹马的马背上,身后抵着一具结实的身躯。
颠簸减轻,耳边的风也舒缓了下来,晏清紧绷许久的心弦终于得以松懈,她长舒一口气,靠在了身后人的胸膛上。
很快,谢韶勒马,小心翼翼地将晏清抱了下来,扶她在路边的石头上坐下,自己则坐在她身边。
晏清晕头转向,一句话也没说,直接把脑袋埋进了膝盖里。
谢韶静静看着她,神情复杂。
好一会儿,晏清的头脑才恢复清明。她抬起脸,朝旁边的谢韶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多谢你了。”
谢韶笑了一下,启唇正欲说些什么,却倏然眸光一凛。紧接着,他一把抓住晏清的胳膊,将她带向自己的怀中:“小心!”
晏清眼前一黑,草木冷香扑鼻而来,同时一阵凌厉的破空声自她脑后掠过——这无疑是个危险的信号。
她心头猛然一跳,浑身血液霎时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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