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云珠,乌叱敦的王妹,在蛮丘王庭权势仅次于蛮丘王的人。
以女子之身与男子共享权力,这是在昭国不曾有过的,就凭这一点常乐之前就对她心生敬佩,更何况她还曾多次为自己解围。
回到自己下榻的帐篷,看到被尔云珠谴来的侍女时,她不由得愣在当场。
喜晴,那个从孩提时就一直跟着自己的宫女,那个得知自己和亲,无论如何都一定要跟来的宫女。
下一刻,常乐的眼睛就转向了喜晴的身侧,可她周围空无一人。
“念冬呢?”这三个字几乎要脱口而出,她往前迈出一步又生生忍住。
“常先生。”喜晴说的是昭国话,“我们殿下特请你过去说些昭国近事。”
“哦。”常乐回过神来,“多谢殿下看重,常某定当知无不言。”
为避免被对方觉出不对,她刻意又将嗓音压低了几份:“姑娘是昭国人?”
喜晴边引路边答:“是,奴婢是靖和公主的陪嫁。”
“原来如此,如果在下没记错的话,靖和公主当时带了两名陪嫁宫女到此地。”
说完这句,喜晴就只嗯了一句,然后就开始叮嘱面见尔云珠的一些注意事项。
常乐顿觉不妙,为何她要回避此事,究竟因为公主身边之事不可探问,还是有其他原因?
一路上应付着喜晴的嘱咐,没过多久就到了一处帐篷之外。
喜晴与守在帐外的侍卫招呼一声,后者就迈步而进,不久后她就出来让二人进去。
进得帐篷,常乐就察觉到尔云珠一直盯着自己看,她不由得回望了过去。
“哎呀。”尔云珠用蛮丘语感叹一句,笑说,“好久没见过昭国的男子了,长得就是比我们蛮丘的汉子秀气俊朗,我这样看着你不算冒犯吧。”
蛮丘风俗向来大胆,常乐连道不敢,又少不得又与她说笑两句,尔云珠才提起找她来的原因。
“一来是我想听听昭国近事,二来这个丫头离开故土多年,也让她解解思乡之情。”
常乐心头的不安更重了,若真是如此,那为何不见念冬?
心中思绪翻飞,面上却还是作出高兴的样子,将大昭近来的一些趣事拣着说了些。
“果然有意思。”在听完几件事后,尔云珠话头一转,问起了茶叶之事,“靖宁公主果然喜欢陈皮味道的茶叶么?”
未料到她会问这个,常乐一时不知做何回答,毕竟喜晴还站在这儿呢,她是知道靖宁的口味的。
但既然林牧川为配合自己扯了那个谎,她也不能拆台,只好含糊开口。
“据林大人所说,靖宁公主确实曾令他制添了陈皮的茶叶。”
“那可真是有缘分了。”尔云珠感慨,“王兄也最爱陈皮的味道,想必你们的靖宁公主嫁过来能与王兄琴瑟和鸣。”
常乐只好勉力挤出笑来顺着她的话接下去。
又说得一会儿,尔云珠忽然一拍巴掌,道:“哎呀,竟然未给客人上奶,都怪我听得太入神了,说了这么久,一定渴坏了吧?”
她如此说着,就有一名侍女端上来几杯热气腾腾的奶。
“都是今天新下的奶,你尝尝。”尔云珠介绍着,“左边这杯是加了冰霜花煮的,入口清凉,右边这杯加了藤藤草,喝了辛辣暖胃。”
常乐的脸上的笑容一僵,趁着谢恩不经意瞥过对方的脸,尔云珠嘴角含笑,一双意义不明的眸子盯着她。
“今日受大王款待,宴席丰盛,正好以这清凉的滋味解腻。”说着,她端起了左边那杯。
嘴唇凑近杯沿,热气腾腾的奶香钻入了鼻子,她嗅不出任何别的味道,但当喝下第一口之后,她就知道事情已经朝着自己最不愿看到的方向发展了。
果然,放下杯子不到半刻,她就觉得脸上越来越烫,喉咙变得越发干痒。持续了一会儿后,她再忍受不住,趴在面前的桌案上剧烈喘嗽起来。
“怎么回事?”她听见尔云珠惊呼。
“殿下恕罪,奴婢记错了,这杯加的是藤藤草。”方才那位侍女颤声回答。
“那还不快去煮解药!”
一碗腥苦的汁子灌了进去,常乐被搀扶着躺到了一张柔软的羊毛毯上。
意识清醒以后,她倏地起身。
“你醒了?可还难受?”
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尔云珠正从凳子上起身。
“在下没事了,多谢殿下关心。”
她想离开,急切地想离开,但这位蛮丘王妹却满含歉意地走了过来。
“实在是抱歉,侍女弄错了装牛奶的杯子,你喝的那杯加了藤藤草,看来你的身子也不能喝这个。”
“是吗?”常乐低声开口,眼睛已不敢与面前之人对视。
尔云珠竟也不再多说,反而提起了另一个话头:“你说的加了陈皮的茶叶就是这个吧,我也想尝尝这新王嫂都爱的口味,就向王兄讨了一点。”
常乐看着对方手里递来茶包,这哪里是一点,这分明就是全部了。
“正是这个。”常乐回答。
尔云珠听罢,拿银镊子夹了茶叶放到茶壶里,然后提着一旁的大铜壶往茶壶里注沸水。
她倒了一杯递给常乐,常乐不明所以地接了过去,还在对方的示意下跟着往前走。
“既是妹妹喜欢的,那也让姐姐喝上一口吧。”
常乐猛地抬头,就见自己已经走到一块白布面前,就在这一瞬,白布被掀开,下面露出一副女子的画像。
“这是前王嫂,靖宁公主胞姐,我与她向来交好,她去后我便让人画了像,依照昭国的方式日夜奉香。”
尔云珠的话说得情绪万千,常乐身子一颤,手中的茶杯跌落于地。
“殿下,你何时知道的?”
喜晴领路、热奶试探、画像为证,尔云珠分明已然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靖和阏氏不能碰藤藤草,一碰就会全身发烫,靖和阏氏在蛮丘三年从来都未曾挽过随云髻,也从未穿过如此朴素的衣服,画像上的装扮分明是她在庆丰县时的装扮。
且那画像墨迹尚新,怎可能是两年前画的,又怎可能受了近两年的香火。
“这件事实在是太过诡异,实话说我到现在都不能完全相信你就是她。”尔云珠上前扶着仍旧惊魂未定的常乐,“所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平复过心绪,两人在桌案前相对而坐,常乐这才开口:“殿下觉得应该是怎么回事?”
尔云珠因这句反问愣了片刻,随后轻笑:“你难道想说自己是凭空越过几千里的距离从蛮丘到了那个什么庆丰县?”
蛮丘语里面没有庆丰县三个字,带着浓烈口音的昭国字钻入常乐的耳朵,令她有些不适。
她眼睫一颤,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望着对方,尔云珠的神色逐渐从不满转为疑惑,进而转为震惊。
“避开层层护卫从王城里只身离开,不带任何财物跨越千里……用你们昭国的话说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但最让我不能相信的是,你是两年前的三月初消失的,但四月甚至更早就在庆丰县了。”
这番话说得常乐心头一惊:“你查我?你究竟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我?”
不等对方回答,她又立刻开口:“不对!你不可能那么早就起疑心……”,她脑中万千思绪翻腾,忽然眸子一亮,定定望着对方,嘴角勾出点得意的弧度。
“若我所料不错,忽然提起两国茶叶交易的不是蛮丘大王,也不是昭国皇帝,而是殿下你。”
尔云珠先是诧异,而后粲然一笑:“你竟猜得到。”
“只是为什么是茶叶?昭国盛产而蛮丘稀缺的不止茶叶,丝绸、瓷器,至少粮食、纸张和器具才更重要些。”
常乐凝眉望向对面,尔云珠只说了一句话:“因为你是女子。”
听得回答,常乐一震,女子便不同么?
尔云珠看出她的惊讶,开口解释:“你们昭国自称物资丰富无所需,纵使兵马不如我们,到了需要下嫁公主的地步,依旧觉得高高在上,我想从朝廷层面开启互市,但也受够了昭国男人永远鼻孔看人的傲慢。”
半晌,常乐才又接过话头:“所以,当你得知上贡之茶是一女子所制以后,便谴人去了庆丰县打探我。”
“不错,不过当时我只是存了多了解你的意思,派出去的人带回了你的画像,看到的那一刻我不得不向苍狼王祈祷不要让我做噩梦,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似之人。”
尔云珠说着,双手交叠在胸,做了个祷告苍狼王的姿势。
话说到此,常乐也没什么好忌讳的,她直言道:“大王不希望互市成功,因此派人与黎安城崔将军达成合作,但为何又变成了你的人?”
提到乌叱敦,尔云珠脸上闪过一丝轻蔑,“他做事只凭一时好恶,从不考虑是否对蛮丘有利,这样做只是为了打破我的计划,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更何况你还在其中,我不指望他们能不对你们动手。”
常乐背脊忽然蹿起一阵寒意,难怪明明是两国高层确定的互市,在蛮丘境内如此大动作与控茶司的私下交易都不被发现,原来背后竟然是这样的原因。
“那你为何又要抓我?”
“我给过你暗示的,我以为让托娅展示出自己的女子身份,以你的聪明才智是能料到她背后的人是我的。”
“原来如此,难怪她会刻意从我身边走过,还特地将与我同样的羊毛披肩展露出来。但是殿下,你预料错了,我其实早就发现了她女子的身份,也猜到了幕后是你。”
尔云珠瞳孔一缩,而后又笑道:“想必是托娅那姑娘行事稚嫩,漏了马脚。”
“倒也不能全怪她,有些积习确实难改。”说着她亮出手掌,又将拇指内扣,对面立刻了然。
“靖和心细如发。”
常乐面色不变,又是径直开口:“所以殿下,你有何事这么紧急找我,甚至多等几日都不得,竟要绑架我?”
受不了了,本来想等全部写完再吐槽的,但实在是受不了自己这拉跨的剧情安排、人设塑造和伏笔回收了……都是什么跟什么啊。心态差点崩了,不想往下写。好在稍微改动了一下没有那么搞笑了……我还是会写完的,告诫自己完成比完美重要,呜呜呜,我会好好反省的(已经在反省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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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王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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