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王府。
“王爷,世子他伤势不轻,只能暂时敷着热巾,稍加缓解后再上药。”
永宁王不耐烦地摆摆手,大夫赶紧拱手行礼,道:“是,老夫这就先行去安排。”
房门刚一合上,永宁王就重重拍着手边的茶几,杯子被震到桌边,掉落在地,应声而碎。他气急败坏质问道:“你看看你做的什么事!再看看你这现在像个什么样!”
“……”方黎趴在床上,微颤的唇角显露着他绝不低头的傲意。
“你好好伺候着萧明湘,以后把她娶了,何愁大事不成?”永宁王见方黎不言不语,更是怒不可遏继续呵斥着。
“……”
“你说你有什么资格非要端着?像她这样的尊贵身份,随时都可以翻脸不认人,你以为你能掌控她?现在好了,小小的冲撞,就这般责罚,以后要是有什么变数,坏了本王的好事,我……”
“你怎么样?你要怎么样?你能怎么样?”方黎冷漠反诘。
“嗬,本王还以为你不仅被杖责,还被喂了哑药呢。”永宁王嗤了一声,“本王之前说过什么,趁着萧明湘对你感兴趣,想办法让她死心塌地,娶了回来你想怎么做不行?你知道我们为了让萧明湘注意到你,做了多少部署?自命清高能换回你大越复国?能替你报了家仇国恨?能慰藉你那些死在萧家刀下的祖辈亡魂?”
永宁王的冷嘲热讽,字字句句就好像刚调好的滚烫盐水,一滴不剩全都对准了方黎已皮开肉绽的伤口,锥心的疼痛瞬间蔓延,他双拳紧握,满眼血丝,阴狠的寒光直直射向永宁王。
“本王说的不对吗?”永宁王被盯得有些发怵,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路本王已经为你铺好了,如何拿捏住萧明湘,你不明白吗?”
拿捏?你想拿捏的是萧明湘吗?你想拿捏的是我吧?
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方黎蓦地收回目光,打量着自己手掌上被金桂树枝刺伤的血点。“行了,我知道该怎么做,这次是我考虑不周,大业未成,以后我会谨言慎行的。”他出声赶客,但似乎听着已没了刚才的针锋相对。
如此,永宁王也不好再说什么,留意一句“好生休养”,就背手离开了房间。
可当他刚回到书房,顺手猛地一挥,书案上的笔墨纸砚就洒落了一地,他咬牙狠狠啐了一声:“该死!”
永宁王只是个异姓王,看似风光体面,其实不过是个空壳子,他们做起事来束手束脚不说,就连有些场合说话都要稍微看看别人的脸色。他的父辈早就心存不满,野心勃勃,暗中联系起了前朝党羽,而后合谋想要一举夺下大燕,但时机未到,就将建立起来的势力以及这这重任一并交到了他手里。
为了完成大计,他甚至狠下心将自己的亲儿子送去了对方阵营抚养,而让方黎以世子身份在京都活动。虽说是相互合作,但谁也没少算计谁,这么些年,方家的把柄他也留了不少,就是为了以后有个万一,好保全自己。
可以说,他们的大计进行至此,萧明湘就成为了最重要的一环,而方黎则是这一环中必不可缺的棋子。想来方黎也是深知这一点,才敢肆无忌惮,态度嚣张。
不成!此番大计筹谋已久,容不得一丁点的差错!
他朝着外边低喝一声:“徐大川。”
很快一道矫健的身影出现在书房内,“王爷,有何吩咐?”
“本王养在外面的庶女中,你挑几个容貌出众又与瑞阳公主年纪相仿的,不计花销,给她们请上最好的教习先生,琴棋书画重点培养,以后本王有用。”
“是!”徐大川曾受恩于永宁王,所以接令办事从不问缘由。
“下去吧。”
片刻间,徐大川已经消失在书房。
永宁王一手抵着身后的书案,一手按着额角,无声叹息。于他而言,为成大业,任何人都可以当垫脚石,哪怕是亲生女儿,也无所谓。等这些庶女培养好了,再找个机会挑上几个貌美的送给给方黎,将来有了子嗣,一旦方黎得势,那么……
也就不必再留着他的命了。
而比起永宁王府的剑拔弩张,此时的云竹宫一片温馨平和。
“兄长你快过来坐。”萧明湘拍着摆在塌前的软凳。萧明佑走过去的时候还顺手接过了南星手里的药汤,但远远闻着那味儿,萧明湘就捏着鼻子,颇为嫌弃道:“兄长我觉得你还是待在承阳宫比较合适。”
“可是你自己传了信要我过来的。”萧明佑捡起一个枕头垫到萧明湘的身后,又将汤药递过去,“乖乖把药喝了,一会儿兄长还有事要忙。”
“啊?我不是有意搅扰你的,要不兄长你先回去?”萧明湘面露愧疚之色,小手往外边指了指,“他们只听你的,不让我出去,所以我才想让你过来跟他们说一声。”
“没事,来都来了,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萧明湘想着也是,便捏着鼻子仰起头将碗里的汤药一饮而尽,而后迅速拿着碟中的蜜饯塞到了嘴里。
萧明佑招招手,要来一杯温水,“来,清清口,别噎着了。”
又是“咕咚咕咚”一阵灌下,萧明湘脸都快皱到了一起,趁机撒娇道:“兄长,你去跟他们说一下,我不要一直躺在塌上,身子都躺麻了。”
“怎么?病还没好又想出去闹腾了?”
“不是,太医都说我没事了,你不信可以去问他的。”萧明湘感觉自己没病都快躺出病来了,撇撇嘴无语说:“我现在这样子也没打算出宫,就想到半塘轩那里走走坐坐,你怎能连房门都不让我出?”
“我何时不让你出房门了?”
“怎么没有,我这还没走到门口,你们帛侍卫的手就伸得长长的,说你下了令,让我在塌上静养,哪儿都不能去。”
萧明佑扶着额头叹了口气,他甚至能想象道帛桦在说这番话时的坚定模样——这个不懂变通的呆子!
“只要不出云竹宫,兄长都不拦你,一会我会跟帛桦交代清楚的。”
“那如果我想去承阳宫找你呢?”
“帛桦会亲自带你过来。”
“真的?”
“假的。”话音刚落,萧明佑就遭到一记重推,他马上坐回来,笑着看着塌上的人儿道:“看来湘儿真的没事了,个头不大,力气倒是不小。”
“哼!”萧明湘小嘴快翘上了天。
“好啦好啦,不与你开玩笑了。”萧明佑见妹萧明湘仍是气鼓鼓的模样,探过头去故作神秘道:“兄长还有个好消息,你想不想听?”
萧明湘头都转到了一半又瞬间扭回去,“不想听。”
“不想听啊?”萧明佑停顿了一下,忽而凑到萧明湘耳边,“你不想听我非要说,父皇母后要提前回宫了。”
“哎呀!你说就说,干嘛那么大声。”萧明湘嗔了一句,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激动地摇着萧明佑的手臂,“你说父皇母后要回来了?”
萧明佑给了一道肯定的眼神。
“太好了!”
“开心了?”萧明佑打趣着,“不是不想听么?”
“那不是你非要说的么?”萧明湘小脸仰得高高的,一副“反正都是你的错”的可爱模样。但说到回宫,脑子里忽然有道人影一闪而过,她倚着萧明佑的肩膀,装作不经意说:“兄长,子竹姐姐应该也快回来了吧?”
“还有半个月。”萧明佑宠溺一笑,“小馋猫,这就惦记上了你皇嫂说要给带南方小食的事了?”
在萧明佑看不到的另一侧,萧明湘的手紧紧揪着被子,宣子竹是她的皇嫂,当今的太子妃,同时,也是前世直接害得她兄长意外坠马的人!之前她一直对这位皇嫂敬重有加,因为宣子竹为人看起来十分温柔淑慧,又出自书香门第,其父亲还是个了不得的南方文人党派的代表。
所以,前世她偶然偷听到永宁王与同党谈及她兄长意外坠马的真相时,曾几度怀疑是自己出了幻听,完全不敢相信宣子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但那时永宁王只是寥寥带过几句,没有细说,而后让她措手不及的事情又一件接一件,她只能带着这个疑问含恨而终了。
如今这一世,她一定要仔细调查,揭开谜团,陪着兄长避开这一劫难!
萧明湘正拧眉想着接下来的计划安排,忽然就感觉脑门被人轻轻弹了一下,她抬起头,见她的兄长眼眸微弯,笑道:“想什么呢?你放心,子竹她心思细腻,每一年探亲回来都先惦记着要给你带礼物,再等等半个月,我猜肯定又是大包小包装满一路北上的各地小食。到时候你如果觉得烦闷了,还可以缠着她给你说说这路上的趣事。”
萧明湘听了这一番话,再看着她兄长提起宣子竹时脸上的温柔笑意,心里一疼,差点就忍不住将一切和盘托出。
而这时,门外刚好传来了帛桦的声音:“太子殿下,云岩大人已到承阳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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