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无声,岷城的灯火依旧明亮。
陆景枫坐在案前,手里还拿着温晗笑的亲笔信。案上烛火闪烁,但盯着烛火的眼睛却一刻也没眨过。
随着“吱呀”一声,郁秋煞推门进来:“你在担心公主?”
陆景枫自嘲一笑:“有那么明显吗?”
“不怎么明显,毕竟军营里的人都知道,你一下午都没出过门了!”
听到这话,陆景枫明显一愣,赶紧收了信件,重新恢复成原来镇定自若的模样。
郁秋煞走近了些,沉声道:“景枫,派我去吧!”
“派你去哪儿?”陆景枫像是不知道他话中的言外之意。
于是他又近一分,逼至陆景枫眼前:“去接公主。”
“景枫,你是主帅,脱不开身。而我原本就是只是你的替代品......”
“郁秋煞,不要说这种话!”陆景枫突然打断了他。
但事实不是不说,就不存在的。
他笑了笑,继续道:“总之,你这个正主归位了,我也能闲下来。不妨就让我去接公主吧!”
陆景枫起身与他平视,认真道:“若是因为这个理由,我不会放你去的!”
郁秋煞没了办法,双手一摊:“好吧!真正的理由是,我怕你太过忧心公主,以至于耽误战事。决心去兴阳把扰乱你心绪的公主平安带回来!”
说完,便真诚问道:“这个理由可以吗?”
郁秋煞总能让人感受到他的真诚,即便是乱说一通,别人都忍不住考虑,他说得是不是真的。
可陆景枫与他太熟悉了,早就习惯了。现下只是轻轻一笑,摇头道:“算了,你去吧!”
郁秋煞躬身一拜:“末将领命!”
临到出门时,又听身后传来一句:“秋煞,谢谢你!”
他莞尔一笑,朗声道:“不必客气!”
次日,郁秋煞带着三千兵马北上。
庆国大军不像陇关军队驻守在城内,有不眠不休的城墙护卫。他们就驻扎在平原。
陆景枫不想把战事拖太久,便想出一条馊主意。
每天凌晨,天还未亮时,陇关便派一支轻骑偷袭庆**营。等到天色微微亮,又立马逃走。
即便庆国换了驻扎地,陆景枫也能重新找到,然后继续派兵骚扰。
如此反复好几天,庆国的军队没得一个好觉睡。领兵的元帅终于坐不住了,决心陈兵岷城,与陇关军拼死一战。
不过虽然他们的兵力远多于陇关,但接连几日都休息不够,哪还有精神打仗?
最后,庆国大败,退军百里。
看着那整齐有序的撤退,陆景枫知道,庆国可没那么好对付。
另一边,盛国皇帝率领全部皇族殉国的消息已经传遍天下。等到庆国岷城退兵后,陆归川就打着为皇帝复仇的名义,走出陇关,逐步占领盛国曾经的失地。
庆国太子石宸虽然想阻止,却无法冲破岷城这道障碍,只能眼睁睁看着陆归川率兵北上,一步步蚕食他们好不容易抢到手的肥肉。
只是陇关这边大捷,盛国京城依旧混乱。温晗笑和夕云他们分开后,就彻底迷失了方向。她知道自己一个人根本无法在乱世中护住玉玺,便将它藏在一处石缝中,自己逃下山去。
可山上山下似乎没区别了。曾经人烟凑集的街市,如今满地破瓦断梁,只有她这条幽魂,在大街上飘荡。那十几丈宽的白石马路,曾被无数达官贵人抱怨:也太窄了些,车都走不动了。
而现在,空空荡荡的一条路,再无人抱怨。
她下意识地避着人走,更不敢向人打听。总觉得每个人都是庆国的探子,就等着她主动送上门。
她不停地游荡着,饭也没有,水也没有,最后终于走不动了,躲到天后娘娘庙里。
她并不知道这是哪个天后娘娘,温衡虽然不信那些神魔鬼怪,可先帝的影响似乎没那么容易被消除。盛国境内,随处可见各种庙宇道馆。
如今战火烧来,那些享受了凡人无数香火的神灵,却没一个显灵庇护苍生。所以百姓们抛下它们,背井离乡,躲避战乱去了。
而失去百姓供奉洒扫的各种庙宇也逐渐荒废,里面但凡能卖钱的、能用的,都被人拆了、撬了、扣了,剩下的只有一尊没用、也不能换钱的泥像。
这座天后娘娘庙就在大路边,所以温晗笑不敢放心,直至缩到泥像后面,才敢松一口气。
可一停下来,腹中饥饿感也跟着出来了,更要命的是,她嘴巴干得都快要冒火了。
一般来说,庙宇后院都修着一口水井,方便道士生活。
温晗笑便想去后院看看,能不能找点水。所有房门都被拆了,倒是畅通无阻。只是才到后院,就撞见了两个士兵在轻薄一个农妇。
她慌忙躲在樯后,等到冷静下来,又觉得那两个士兵的穿着有些熟悉,便探头再看一眼。
是了!没错!那是盛国的兵!
可他们不该保护盛国子民吗?为何会做这种事!
自从离开陇关后,温晗笑的认知就在一点点崩塌,如今连最后的瓦墙也轰然倒下,只留一片狼藉。
她突然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更无法接受这个真实的、残酷的、没有道理的世界。
盛国亡了,她的父兄都是人人唾骂的昏君,四处都是杀人取乐的强盗,如今就连盛国的士兵都是如此不堪。
那个被欺凌的农妇和温晗笑差不多大,一边死死抓住自己的衣物,一边哭着求饶。但她的哭声反倒取乐两个魔鬼,令他们更兴奋了。
随着裂帛声响,农妇彻底绝望了。
可她想象中的羞辱并没到来,睁眼一看,就见个宫女打扮的女子提刀站在那儿,脚边是刚倒下的士兵,胸口还冒着血花。
那两个士兵为了享受,都把刀扔在一边,这到给了温晗笑方便。然而另一个士兵就不好对付了。
他快步拾起自己的刀,挡住温晗笑的攻击,又一脚踢过去,恶狠狠道:“就凭你这个小妮子,还想伤本大爷!”
温晗笑一头撞在水井边,头晕眼花,好不容易才清醒过来,却感觉右眼看东西突然红了。一摸脑袋才发现自己流血了。
士兵得势后,这才注意到眼前的宫女比那农妇漂亮,感叹道:“宫里出来的,就是不一样,水嫩多了!”
温晗笑的脑子还在发蒙,听到士兵这句话,不知怎么的,慢慢露出自己雪白的肩膀。那士兵也是被色冲昏了脑袋,立即丢了刀冲过去。
可他才俯身下去,还没亲到人呢,就感觉心上一疼。随即有些疑惑地往自己胸口看去。
只见宫女双手握着一支簪子,插在他心口上。
他又抬头看看面前的宫女,可爱是可爱,就是双目呆滞,面无表情,甚至都没动一下。
大口大口的鲜血泼在温晗笑脸上、身上、手上,可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就好像灵魂已经离开了这个躯壳,立在一边静静看着这一幕。
四周再度安静下来,农妇抱着自己的衣物哭着,温晗笑靠在水井边,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
不知过去多久,农妇哭哭啼啼地走来。温晗笑终于找回点神志,僵硬地转动眼球,木然问道:“你没事吧!”
可那农妇只顾坐在井边哭泣,丝毫不理她的关心。
温晗笑又觉得定是自己这个样子吓到她了,便用干净的衣角擦了擦脸上血迹,转身爬起来,想要安慰一下农妇。
可才转过脑袋,就听见“扑通”一声,农妇跳井了。她下意识地伸手一抓,只抓到片布料,顿时整个人都愣在井边。
清水溅来,冲淡了她脸上残留的血迹。
温晗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座破庙的,只知道当自己走出来时,外面立了好几个陌生的士兵,应该是庆国的。
但在这个混乱的世道里,盛国的,庆国的,又有何分别呢。
她忽然不想跑了,死了就死了吧,还轻松些。
于是,就木然地站在那儿,什么反应都没有。
然而,上天好像有意帮她,在这生死攸关之际,突然闯入一个剑客,二话没说,几招就杀了那些庆国士兵。
温晗笑认识那剑客,他是三皇兄的好友穆商。按理说,她该招呼一下穆商,可她实在太累了,身累,心累,最后招呼的话还没说出口就晕倒过去。
......
胥咏年这边倒是幸运许多,追兵离去后,他带着夕云来到一个荒废不久的小镇。因为以前不学无术,看过几本杂书,知道些疗伤的方子。
正好镇上药店只来及带走珍贵药材,他就按照记忆中的方子,给夕云抓了一包药。
两人在这镇上待了三天,夕云才苏醒过来,第一句话便是:“公主呢?”
胥咏年有些不敢看她眼睛,小声说道:“她为了帮我们引开追兵,独自走了。”
“什么!”夕云当即从床上弹起,又因为牵动伤口,疼得冷嘶不已。
胥咏年看得也跟着疼起来,急切道:“你伤还没好,先躺下吧!”
“塘什么躺!”夕云愤然打开胥咏年的手,生气质问道,“你怎么能让公主引开追兵!”
胥咏年也发火了:“你以为我想吗!我巴不得替她去了,可人家要得是公主,我就是一个废物,他们根本就不会看我一眼,怎么引开追兵呀!”
“你在床上躺了三天,一点儿声气都没有,你知道我是什么感受吗?我不敢睡觉,不敢离开这间屋子,就怕你在我离开时死了,或是被庆国士兵发现了。”
他越说,越是伤心,直到一滴眼泪落在手背,才察觉自己失态,连忙转过身,平复心情道:“你好好休息吧!然后我们一起去找公主。”
夕云怔住了,什么话也没说,直接躺回床上。
两人又在镇上住了几日,夕云每天就躺在床上,指挥胥咏年干这儿、干哪儿,时不时还骂一句嫌弃他手笨的话。可胥咏年都没有生气,全都按她心意来。
只在一点,两人僵持不下。那就是胥咏年坚持要给她伤口换药。
“你身上到处都是伤,你怎么换得过来。再说之前都是我帮你换的,现在怎么就不行了!”
“什么!你竟敢趁我昏睡占我便宜!你找死呀!”
最后胥咏年顶着两个熊猫眼儿获得了胜利,喜滋滋帮她换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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