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辜欣妱就是万众瞩目的焦点,所有人都得围着她转。她去哪儿,必有一大帮仆从跟着。她做个什么,众人必定喝彩欢呼。
即便来到陇关,也是这样。街上坊间,甚至陆府里,众人谈论的、称赞的,还是她这个辜家大小姐。
只等兴阳那边传来温晗笑死讯,她便可顺理成章地继续成为众人中心。可偏偏温晗笑回来了。明明不是公主,身份比她还低,就因为肚子怀着个野种,就把原本属于她的关注全部都夺去。
她不甘心,就像当初不甘心公主抢了原本属于她的良缘,现在也不甘心众人关心温晗笑胜过关心她。
听说陆家上下要去北峰拜山神时,胸中更是气愤难平。不是说在陆家莫议鬼神吗?结果现在人一病什么都忘了!
可惜呀,就算漫天神佛都来了,温晗笑的病也好不了!
辜欣妱静静立在院前,看着小厮丫鬟来来往往为北峰拜神而忙碌。陆老夫人很看重这次上山,准备了不少东西,连身上穿的衣服都要仔细检查,生怕哪里怠慢或者得罪了山神。
更出人意料的是,此次去北峰,陆景枫也在。他立在马车边上,整理着缰绳。辜欣妱面色一喜,正要打个招呼,可声音还没出来呢,就见他忽然转了个身,对着前方温柔笑着。
温晗笑在夕云的搀扶下慢慢走来,甩给陆景枫一个冷脸。这位曾经的盛国公主,可是很讨厌那些神灵的。此次拜神自然不愿去,奈何陆景枫缠得紧,她只好同意下来。
陆景枫也知道她不情愿,笑着将人扶上马车,好声宽慰了几句。
辜欣妱就站在原地,冷眼看着他们一家和睦,直到马从她身边路过,车上的人依旧没注意到路边还站着个人。
一个朱衣婆子匆匆走来,对着辜欣妱颔首一拜:“辜小姐,可以走了!”
“哦,我马上就来!”
辜欣妱嫣然一笑,明媚醉人,随即信步款款,领着丫鬟前去。她心情很不错,对路上遇见的每一个丫鬟都笑了下。
小丫鬟们不禁感叹:“辜小姐真是和善!”
另一头,之前穆商呆的破宅前,又来了个访客。至于穆商本人,依旧躺在房顶晒太阳,像是没注意到底下的动静。
郁秋煞走进来时,温晗笑放的钱袋已经不见了,他望着上面的人影朗声叫到:“穆将军,别来无恙!”
房上的人并未回答,他等了片刻,又朗声道:“穆将军是不喜欢在下这个故人吗?”
“不喜欢!”
这下上面人倒是答得干脆。
郁秋煞略带愧意地笑了笑:“穆将军是在记恨陆家吗?”
上边人又不出声了,他继续道:“可若将来公主的孩子出世,穆将军你又该恨谁?”
“哼!”
穆商一声冷笑,坐起身俯视着院中的郁秋煞,反问:“陆归川那老匹夫,会让公主的孩子出世吗?”
前朝余孽,今朝怎么容得下!陆府里一直养着个辜家大小姐,不就是为了哪天替代公主吗!
现在天下大乱,还需盛国盛凰公主的名号。等到天下归心,陆家又怎会甘心让温家血脉再次坐上龙椅。
正是因为这一点,穆商才迟迟没有离开陇关。他最终还是抛不下温晖的临终嘱托。
显然,郁秋煞也知道他留在陇关的目的,此刻便诚恳道:“穆将军,你猜错了。以景枫的性子,定不会娶辜小姐。面对自己的独子,陆将军也只能妥协。”
不过穆商早就不信他们的话了,如果陆景枫真那么在乎温晗笑,当初又怎会冷眼旁观,致以温晖孤立无援,战死沙场。
“是吗?”
他又是一声冷笑,再度躺了下去,并说道:“别叫我将军,盛国都没了,哪来的将军!”
“盛国是没了,但陇关永远欢迎穆将军......”
郁秋煞话还没说完,穆商就挺起身不耐烦道:“可我不欢迎你们,滚出去!”
话一落地,郁秋煞就没声了,脸上还是那诚意十足的笑意。过了许久,才慢悠悠道:“这里是郁家旧宅,要是穆将军喜欢,就送给穆将军吧!”
穆商当即一愣,马上又反应过来:“既然送给我了,那你还不快滚!”
“在下告退!”
面对穆商的无礼之举,郁秋煞依旧谦和十足,临到出门时还问了句,需不需要叫人把这地方修缮一下。
当然,这番好意,又换来穆商一个“滚”字。
可郁秋煞并未滚回新的郁宅,而是去了陆府。
书房里,虽然郁秋煞已经尽量在修饰穆商的话了,但还是免不了他拒绝的态度。
不过陆归川看上去倒是不在意,平静道:“可惜了,如此忠臣良将,却不能为我所用。既然他想当个逍遥客,就由他去吧!”
郁秋煞默默松了口气,以穆商的能力和对陆家的恨意,要是投靠他人,可是个不小的麻烦。
所以陆将军才派他去试探穆商,如今看来,只要公主在陇关,穆商就算再恨陆家,也不会投靠他人与陆家作对。
眼下,陆归川又拿起一封还未拆开的战报:“千原来的。看样子,郝越还是不肯认啊!”
郁秋煞神色认真了些,立即接过战报一看,千原驻将郝越夜袭陇关军营地,虽未损失什么,不过也说明了千原态度。
当初郝越站在千原城墙上,对着下面前来谈判的郁秋煞破口大骂,说陆家早有不臣之心,不肯支援三皇子,等到圣上驾崩了,才跑出陇关哭坟。
他倒是骂得畅快,就是忘了,自己也是那个等盛国亡了才跑出来哭坟的人。
“将军,需要我去千原吗?”郁秋煞问道。
“不,景枫会去。你护送段源策去兴阳,与残存的庆军谈判。”
说到此处,陆归川的眼神冷了下来:“不论成功与否,我要柳逢意碎尸万段!”
他语气中透入骨髓的寒意,即便是久经沙场的郁秋煞都感觉后怕。实在想不明白,将军与柳逢意有何深仇大恨,以至于如此咬牙切齿。
“末将明白!”郁秋煞余惊未消,语气都有些小心。
还在郁家旧宅的穆商显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阎王面前晃过一圈了。待到日上中天,他终于跳下院子,打算去找杯酒喝。
其实穆商并不喜欢喝酒,但温晖喜欢,每次得胜时,必要压着他灌几杯。无论穆商怎么申明自己对酒的厌恶,温晖怎么保证下次一定不会。可下次得胜,他依旧是老样子。
那个时候,二人都是从哪个乡疙瘩里走出来的普通小卒,不论表现的多英勇、多机智,最后的功劳永远记在那个士族出身、战场都不敢上的百夫长上。
穆商那时还没沉稳起来,总是在睡觉前和温晖激情大骂百夫长。
有一天夜里,当穆商还在骂百夫长又抢走他们功劳时,临床的温晖突然来了句:“穆商,其实我是当朝三皇子,待明天恢复身份,定要揍那百夫长一顿,再给你封个将军当当!”
穆商以为他在开玩笑,哈哈笑了两句就翻身睡去。结果第二天一醒来,温晖真变成皇子了。
看着面前银甲耀耀、前呼后拥的同伴,他傻眼了,还扇了自己一巴掌,确保自己不在梦中。
然而那些都是遥远的过去了,如今再没人听他抱怨,他也不必再装什么沉稳冷静的性子。
但以前很讨厌的东西,如今却越发喜欢了。只有在醉时,才能回到过去的篝火旁。身边依稀响起将士们的欢呼笑闹声,温晖的劝酒声。
只是酒醒了,身边依旧孤冷寂寥。
因为才吃过午饭,街上百姓慵懒许多,大都站在门前、或者铺子里说些闲话。唯几个走在路上的,也都慢腾腾的散步,像是在消食。
那些人群中,显然有几个认识穆商,见他过来,立即拉住身边人指指点点。
穆商心情本就不好,见到那些人的异样的眼神,立即旋身把剑往墙上一杵,拦着那些人冷眼问道:“有事吗?”
剑虽未出鞘,可却在墙上砸出一个不小的坑。
那几个人瞳孔一缩,马上摇头摆手:“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快说!”
穆商一声厉喝,几人赶紧指向中间穿布衣的中年男子,异口同声道:“都是他在说!我根本不认识侠客!”
中年男子浑身一抖,当即求饶:“侠客!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您侠义心肠,千万不要怪罪!”
穆商冷冷道:“你听谁说的,说的什么!好好交代,我自不会为难你。可要是敢漏一个字,变一个字,我保证你这张嘴,这辈子都别想张开了。”
中年男子一听这话,吓得又是一抖,颤着声说道:“就是街前王大姐和小人媳妇去河边洗衣服时,说,说陆府跑出去的三少夫人带着姘头回来了。小人一听媳妇的话,就觉得那姘头有点像侠客您......”
说完,见穆商神色越发冰冷,仿佛下一刻就要大开杀戒,便立即补充道:“不过侠客放心!小的都知道,那是子虚乌有、绝不可能的事。当时听说后,就教训了媳妇一顿......”
“滚!”一声低喝打断了滔滔不绝的男子。
“什么?”男子还未反应过来。
穆商攥紧剑柄,额间青筋暴露,咬牙切齿道:“再不滚!就别活了!”
一听这话,男子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啊啊”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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