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晗笑看过不少次审案了,却是第一次见人卖女儿。她眼神暗了暗,最终还是往前跨了一大步,挺胸抬头,朗声说道:“且慢!”
堂上官员见人捣乱,立即吹胡子瞪眼,把惊堂木使劲儿一拍,震得整座公堂都抖了一下,厉声喝道:“大胆!哪里来的刁民,竟敢扰乱公堂!来人啦,将他拖上来,重打十棍!”
一听有人要挨板子,看客们纷纷往后退去,将陆景枫二人也露了出来。
夕云快步上前,挡住温晗笑,拿出一块金令,横眉冷声道:“我看谁敢!盛凰公主驾到,尔等还不快快接驾!”
小小公堂上突然冒出个公主,这搁谁身上,谁也不会信。但毕竟是天子脚下,官差们虽然不信,却也犹豫了几分。
那官员有点见识,伸着脑袋,眯着眼睛,仔细看了一下后,立马吓得瞪圆了眼睛,哆哆嗦嗦跑到温晗笑身前跪下,颤颤巍巍说道:“下官老眼昏花,不知公主驾到,多有冒犯,还望公主恕罪!”
官差们一听,真是公主!那是你看我,我看你,愣了好半天,这才惊醒,吓得双腿一软当即就跪了下来。
百姓们平时听都没听说过公主,倒没有多少害怕,只是青天大老爷都跪下来了,他们也不好站着。三三两两,犹犹豫豫,正要跪下时,又听见前面公主说:“都起来吧!”
众人心里不免都松一口气,心安理得地继续站着看戏了。
“那位姑娘,本公主买下了!”温晗笑努力摆着上位者的架子,就像一个天真的小孩初次试穿大人的衣服。
陆景枫只觉得好笑,忍不住低头笑了一声。
既然公主点名要了,众人自然不敢和她抢,原来争抢的双方脸色难看得,像是活吞了一只苍蝇。
温晗笑又道:“本公主买人,断不会少了你们银两。驸马!”
陆景枫赶紧收了笑容,一本正经走来,双手奉上全部银两,可谓谦恭之至,十分配合。
温晗笑见状,心里冒出一点蜜意。她把钱袋子往地上一扔,十分阔气道:“不用找了,你们自己分吧!”
本司院的老鸨低着头,用余光瞥了眼钱袋子,有些为难道:“公主......”
“我都说了,不用找了!”温晗笑打断了老鸨的话。
周家人是个男子,胆子要大些,仰着头小心翼翼道:“公主,这钱不够......”
此话一出,温晗笑的气势顿时消散无踪,小脸儿因为窘迫,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霞。
她手足无措地立在原地,四处张望了一番,最终把目光停留在了陆景枫身上。
陆景枫脸色一冷,睥睨着老鸨等人,声音沉缓:“放肆!这锦袋是信物,以便你们去公主府领钱,里面的银子,不过是一点点路费罢了!”
话的重量,还是要看说的人是谁。陆景枫简直是个天生的上位者,光是往那一杵,就让这几句话重如磐山,底下众人无不臣服,再不敢有别的想法。
温晗笑来到姑娘身边,和颜悦色道:“姑娘,你可以回家去了。”
那姑娘依旧跪坐在地上,只是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猛然抬头,呆愣愣地睁着眼,望着温晗笑。
姑娘父亲王鱼先明白过来,一路跪到温晗笑脚边,不住地磕头,声色凄凉:“公主殿下,你就大发慈悲,收了小女吧!为奴为婢,也好过跟着老汉吃苦受罪。”
他很清楚,以自己的家境,女儿就算能逃过今日,将来也会被别人盯上。到那时,可没有另一个皇子公主,前来解围搭救。
不如趁现在把女儿送出去,在公主府当个丫鬟,那也是清清白白的一个丫鬟。
夕云见他缠得紧,大喝一声:“喂!放手!”
说罢,便要一脚踢开王鱼,又被温晗笑拦了下来。
“你既如此恳求,本公主就雇了你家女儿,来公主府洒扫。”
温晗笑说得是雇,而非收。王鱼更为感激,拉着还在呆愣的女儿,一起磕头,嘴里不断说着:“多谢公主!多谢公主......”
一般来说,惩恶扬善结束后,看客们都会拍手叫好。但堂上人是公主,底下观众们不得不谨慎一分。刚刚举起的手,又悄然放下,只在面上露出赞赏的喜色。
夕云扶着姑娘去了公主府。老鸨等人本着:“人没了,钱可不能没了的原则!”
也跟在夕云身后,说着各种奉承话,其实就是想去公主府把钱拿回来。
夕云自然知道这一点,一路上都没给他们个好脸色。
案子审完了,衙役吆喝着百姓们快点出去。众人意犹未尽,路上还和身边人说着这事。
官员战战兢兢来到温晗笑身边,正欲说个什么,温晗笑把手一抬,好声道:“别!本公主就是来看戏的!戏演完了,也该走了!”
说罢,甩身大步离去。自信且潇洒,就是没点女子的含蓄。
剩下的陆景枫对着官员微微颔首,跟着温晗笑离开。
刚才看戏的那帮百姓,早就融入了茫茫人海,无影无踪,自然没人知道温晗笑的身份。
热闹的人流,裹挟着温晗笑二人缓缓流动。早上她是空着肚子出来的,现在事情处理完了,又想起那袋板栗糕,便把手往陆景枫面前一伸:“我的板栗糕呢?”
“已经冷了,再去买份新的吧!”陆景枫说道。
温晗笑小脸儿一摆,叹道:“你有钱买新的吗?”
陆景枫微微愣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钱都被温晗笑送出去了。随即垂眸轻笑了几声,感叹了句:“是臣失职,望公主恕罪!”
温晗笑本来是想拿板栗糕的,却无意撞见他的笑容。那般明朗坦荡,像是冬夜里升起的第一缕晨光,令天地豁然开朗。
她面色一窘,赶紧夺过板栗糕,转了回去,语气有些不好:“哼!连这点事都记不住!”
陆景枫没有半点认罪的姿态,反而浅笑道:“不过说起来,公主若不假装大方,也用不着现在吃冷食。”
若按以往,温晗笑此时一定会跟他闹的。但这一次,她没有闹,只是低着脑袋嘟囔道:“我要是不站出来,那姑娘一定不好过。”
陆景枫随即收了笑容,沉默片刻,又道:“就算你今日救了那姑娘,周家人还是要买一个媳妇,本司院依旧要买一个姑娘,于事无补,又有何用。”
“谁说没有用!”她回首对着陆景枫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朗声道,“对那姑娘而言,可是有天大的用处呢!”
她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王族贵气,灵动而自然。站在热闹的人群、蒸腾的雾气中,没有半点违和。
陆景枫不禁一叹:“你真不像个公主!”
“也没哪个公主是养在宫外的!”
温晗笑一边说着,一边取出糕点。在感受到糕点的余温后,还有点惊讶。看样子陆景枫一直把这糕点放在怀中暖着。
她盯着手中的糕点,目有所思道:“其实,你人挺好的。嫁给你,还不错!”
说完,灿然一笑,蹦跳着离开了。
可陆景枫的神色却暗了下来,想要说些什么,但人已经走远了。
......
夜深人静,孤月凌云。一匹快马闯入京城,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寒冷的夜色。
马上士兵披着风雪,捧着一份折子,匆匆没入皇城。
远处的战火,惊扰了多少官员的清梦。
不过这一切,都和公主府没有关系。
温晗笑一早醒来,就在院中徘徊。既然知道了陆景枫的难处,她就该去找父皇请求合离。
但心里又有点不情愿。
夕云看她来回走了好半天,终于忍不住问道:“公主,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温晗笑骤然停步,徐徐回首,看着夕云,小心试探道:“夕云,你说,我该不该与驸马合离?”
“当然不该!”夕云回答的十分果断。
“为什么?”温晗笑有些惊讶。
夕云来到温晗笑身前,恨恨说道:“驸马那么对你,就这么合离,岂不是便宜了他。至少要教训一番后,再休了他!”
温晗笑豁然开朗,连带着眼睛都亮了起来,兴奋道:“没错!夕云,走,我们去皇宫!”
“公主,你要去告状吗?”夕云摩拳擦掌。
不过,温晗笑并不是去告状的。就这么合离,简直对不起自己前日所受的委屈。但不合离吧,她又觉得耽误人前程不好。
所以她决定,先给陆景枫找个实权的差事,然后再和陆景枫慢慢算账!
只是不知为何,快到晌午了,早朝都还未散去。她来到大殿门口时,正好听里面人在说什么剿匪。
殿门前的总管公公生怕公主闯进大殿,面色甚是为难,不住地劝说:“公主殿下,陛下正与诸位大臣商量要事,咱们去别处等等吧!”
温晗笑想了想,还是退了下去。身后跟着的那一串宫女太监们,都松了一口气。
再说皇帝下朝后,听说公主在御书房等着。本来青黑的脸色,顿时舒展开来。
然而见到公主本人后,又吓得大惊失色。
温晗笑站着桌前,双手捧着玉玺,高高举起,正要落下之际,就听皇帝一声惊呼:“笑笑,住手!”
“父皇,你来了?”她没有半点做坏事被发现的惊慌,反而十分坦然地对皇帝笑了笑。
皇帝赶紧跑到她身边,因为怕她一时受惊,磕着玉玺,便不敢上手,只是紧张道:“笑笑,你这是要干什么?”
温晗笑嫣然一笑:“当然是为父皇分忧呀!父皇日理万机,拟旨这种小事,就交给笑笑吧!”
桌面上,一道圣旨规规矩矩摆着,就等着玉玺落下。
在看清上面内容后,皇帝眼中闪过一丝不解:“笑笑,你要驸马去剿匪?”
温晗笑点点头,扮做乖巧的模样:“永城金甲贼作乱,请求朝廷支援,偏生朝中将领,皆有要事。驸马闲职在家,又有一身本领,不妨让他为父皇分分忧。”
“这就不必了吧......”
皇帝才说到一半,就见温晗笑又举起了玉玺,吓得他赶忙接住玉玺,改口道:“好!朕这就让驸马去剿匪!”
“多谢父皇!”温晗笑说是这么说,却没松开手。
皇帝把玉玺往自己这边一拉,笑道:“笑笑,你先回去吧!朕写好了,便让人给你送过来。”
“父皇,笑笑已经写好了!”温晗笑盯着皇帝,笑容甜甜。
皇帝终于没了哄人的好脸色,认真问道:“笑笑,你可知,战场上九死一生,驸马此去,凶多吉少。”
“笑笑知道!”温晗笑终于肯松了玉玺,有些落寞地垂下小脑袋,怅然道,“但这是他想要的,我不想他因为我,郁郁不得志,蹉跎终生。”
皇帝沉默了,他没有在那张写好的圣旨上盖章,而是轻轻叹一声:“也罢,这次剿匪便交给驸马吧!”
“谢谢父皇!”温晗笑开心得像只小兔子,一蹦三跳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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