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学海狼狈的从正门进来,瞧见连头发丝都没乱的柳如珩,一时有些羡慕:“你怎么进来的?外头未免太乱了些。”
柳如珩有些不好意思,她伸手指了指侧门,“从侧门溜进来的。”
程学海叹了一口气,有些感慨:“果然还是年轻人聪明,昨日的情况怎么样?”
柳如珩瞧着外头那些人,心中有些不好受,她轻叹一口气:“没什么进展,不过走前好像抓住了个与案件有关的小厮,不知审讯出结果没有。”
程学海到底是干了这么多年,他比柳如珩看的开一些,见柳如珩有些低落,他宽慰道:“生死有命,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他扯开话题,“时候不早了,去公堂吧。”
这是柳如珩第一次来公堂。
公堂黑瓦朱墙,面宽七间,内里主座之上,高高悬挂着‘明镜高悬’四字,外头则是放着一对獬豸石雕。
柳如珩和程学海到时,距离原定时间还有些时候,公堂内人烟稀少,只有几个衙役在。
按理说这样大的案件应三堂会审,但大理寺卿正在处理另一起悬案,其余大人也都有要事在身,便只能交给陆少卿与秋侍郎二人处理。
柳如珩虽来的早,但她官位不高,只勉强有个在后排的座位。
等了一会,陆少卿及秋侍郎总算姗姗来迟。
待所有人都到齐后,陆少卿便宣布开堂。不多时,两名衙役将昨日的小厮带上了公堂,柳如珩拿笔的手一顿。
这小厮在昨夜受过重刑,衣衫破烂,露出里头道道狰狞的伤痕,他裸露出来的肌肤上几乎都是伤痕。
他面色惨白,有气无力的被衙役驾着跪在地上。
一名衙役抱拳,站在小厮身后回话道:“禀大人,昨日已经招了,有人吩咐他埋尸,证物已在他家中找到。”
另一名衙役将一把带有土痕的铲子呈上前,给两位大人看。
陆少卿朝着小厮道:“确有此事?”
小厮声音虚弱,他跪伏在地,勉强才回话:“回大人,确有此事,那人从不露面,只穿一身黑袍,他许诺事成之后会给小人银子,小人便鬼迷心窍答应了,请大人恕罪。”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他脸色更加煞白。
柳如珩敏锐的注意到,她对面坐着的面生男子脸色不算好,眼底一闪而过慌乱与心虚。
她偏过头,问道:“程大人,对面那人是裕昌侯府之人吗?”她总觉得此人有些不对劲。
程学海抬头瞧了那男子一眼,又低下头,压低声音,语带轻视道:“是裕昌侯府二房的老爷,纨绔子弟而已,不用管他,应该是代表裕昌侯府来的。”
纨绔子弟……
柳如珩眸色一凛,纨绔子弟能干出这样的事,倒也不算稀奇。
不过看他的样子,不像有杀害十一个人的胆量。但人不可貌相,这个裕昌侯府的二老爷,说不准真的与这案件有所关联。
果不其然,衙役将小厮带离公堂后。陆少卿便将裕昌侯府二老爷宣上了公堂。
裕昌候府是簪缨世族,对子孙的礼仪教导严厉,因此,上公堂后这位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二老爷难得规矩的行了礼。
柳如珩瞧他丝毫不慌的模样,心中暗暗猜测,这人难不成是有什么倚靠才如此嚣张?
陆少卿询问的过程很平常,只照例问了些常规问题。这位二老爷回答的滴水不漏,有条有理,全然不似外表那样不靠谱,活像条滑不留手的泥鳅。
但柳如珩确信自己的眼睛,这位二老爷脸上一闪而过慌乱与心虚真实存在。
几次问题过后,陆少卿神色凝重了些,他抿了一口茶,重重将茶杯放下,“禄德佑,你说那小厮是恶意攀咬 ,实则那些人全都是他杀的,未免有些过于荒谬了。”
“衙役从小厮家中翻出来不少银钱,可都印着苏州票号的大印,这京中谁人不知你母亲是苏州首富之女。”
二老爷皮笑肉不笑:“大人这可就说的不对,人人都有的银钱怎么当证据,说不准是恶奴欺主,偷盗了我家的银钱。”
陆少卿面色沉沉,官府所掌握的证据太少,只能证明确实是裕昌侯府的下人将这些尸首埋在了花园中。
且裕昌侯是老牌勋贵,若证据不确凿便随意关押这个二老爷,那位已经退下来的老侯爷可不会同意自己宝贝的二儿子被关押在大理寺。
在场所有人噤若寒蝉。
“大人,属下有事禀告。”公堂外走来一个风尘仆仆的衙役,他衣摆处被泥土所染。
少卿微微颔首,示意衙役继续说。
“方才属下在花园一角,发现了第十二具尸首,仵作查验后发觉此人乃前日去世,她指甲内疑似残存凶手血肉。”
陆少卿眼中惊喜一闪而过,他目光炯炯,“二老爷,还请让人验身。”
……
转眼便到了下值的时间。
柳如珩吐出一口浊气,那衙役来后,场面一下便发生了逆转,让柳如珩起疑的是,二老爷身上并没有伤痕。
好在查案有了些方向,陆少卿和秋侍郎只得安排衙役和丫鬟替裕昌侯府的人验身。
验身的过程并不顺利,对于世家贵族来说,验身就相当于折辱了他们的面子。
但陆少卿也不是吃素的,他吩咐柳如珩和程学海二人今夜写好折子,并附上一份先前的笔录,于明日上朝时他一同递给皇帝
除此之外,裕昌侯府还被陆少卿派人严格把控起来,不放一人进出。
回到家中,柳如珩还未来得及换下官服,便瞧见李安予手捧一张信笺朝她跑来。
“老爷,这是公主府派人送来的信。”
柳如珩接过信,公主的字迹与中规中矩的簪花小楷差别有些大,她的字肆意狂放,是行草。
信上写着柳如珩亲启,柳如珩收下信,没当着李安予的面打开:“除了这封信外,公主还送了什么东西吗?”
李安予点点头,露出一抹笑,“除了信还送了只可爱的鸽子,母亲喂它吃了些玉米粒,如今就挂在老爷书房廊下。”
鸽子,柳如珩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这应当是公主府训练好的鸽子,往后传递消息就不必如此麻烦了。
又和李安予说了几句话后,柳如珩便去了书房。还未将官服换下,她便迫不及待的将信拆开。
姜绍嘉回信的内容足有洋洋洒洒一整页,柳如珩瞧着有些脸热。
诸如,驸马莫忘了写信,驸马甚得吾心……此类的话语不知有多少。
除此之外,还说了些正事,她先是同意了柳如珩休沐时见面的邀约,随后又附带了该如何养鸽子。
她将书信小心翼翼折好,放入一本不常看的书中后,又去瞧了一眼那只鸽子。
鸽子被关在鸟笼中,精神却不显萎靡,见到柳如珩过来,它还颇通人性的‘咕咕’叫唤了两声,柳如珩竟从鸽子绿豆大小的眼中看出了一丝骄傲。
她唇角微扬,拿起放在附近的一小袋玉米粒,喂了一些给鸽子,思绪渐渐远去。
在更小些的时候,柳如珩家中还算富裕。
她也养过鸟类,那小鸟是被遗留在巢穴中的孤鸟,在大风天和鸟窝一同掉在地上。
柳如珩救下小鸟后,便将它养了起来,那时她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缘分,一点点地将瘦的皮包骨的雏鸟养大,逐渐成了只圆鼓鼓但灰扑扑的小麻雀。
只是后来,父亲和哥哥接连去世,小麻雀在族人的打砸下化为了供养院中榕树的一捧血肉。
她瞧了这鸽子许久,直到它再次‘咕咕’叫了两声后,柳如珩才从回忆中抽出思绪。
将玉米粒放回原处,柳如珩眸光坚定,只一味的等死并不是她的作风。
若能为姜绍嘉创造价值,哪怕只是利用,她或许能够在真相被戳穿的那一刻,仍旧能和家人一起好好活着。
用完晚膳,沐浴更衣。
柳如珩又来到了书房。
创造价值的第一步,完成公主交代的任务。
左相一事她距查明真相尚有些困难,但写一封情信,还不是信手拈来,她好歹也考取了探花功名。
“……”
是夜,柳如珩将桌上的信纸揉成一团,恼得差点将信纸一把火全烧了。她忘了,策论和情信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东西,方才自己写的内容,她觉得都嫌污了眼睛。
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日不见思之如狂……”之类的,柳如珩写出来了都给不出去。
柳如珩自暴自弃的趴在桌上,眸中闪过一丝绝望。为何之前同窗讨论情信时她要嗤之以鼻,她怎么就没多听上几句。
重新抽出一张信纸,柳如珩沉思许久,最终决定借助外力。她披上外衣,悄悄来到她母亲的花圃,摸黑挑了朵最好看的一朵摘了下来。
折花时,柳如珩心中有一闪而过的罪恶,带着花回到书房时她才彻底放下心来。殷红的月季散发着清雅的幽香,柳如珩看见那抹殷红,骤然想起了姜绍嘉的唇。
也是如月季花瓣那样殷红,柔软,幽香。
做贼心虚似得,柳如珩立马挪开了视线,她找来一只小小的花瓶,将那朵月季放了进去。
只愿月季不会那么快凋零。
红色月季的花语有火热的爱恋哦(?˙▽˙?)
1.獬豸石雕(xie zhi)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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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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