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
萧净月已经无力思考名声问题了,她摘下玛瑙耳坠,递到霍守白手边。
霍守白蹙起眉头。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麻烦你,可是我的腿实在太疼了,如果之后走不了路,也会拖累你,能否帮我抓一点药?什么都可以,只要能止血。”
霍守白望着她手上的玛瑙坠子,又望向她苍白的脸色,沉默半晌,问了个不相干的事:“越飞盏是怎么带你出宫的?是有人接应,还是宫中有暗道?”
萧净月怔住。
“那么多皇宫守卫、禁军,来来往往的太监宫女,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你们的行踪,皇宫里一定有暗道,是么?”
萧净月暗自权衡,可霍守白已经笃定了答案,和她搞起了交易:“这样,你把暗道地图画给我,我就给你去请郎中。”
见萧净月犹豫,霍守白耸了耸肩,“公主这般没有诚意,在下爱莫能助。”
“……好。”萧净月点头。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霍守白已经把郎中叫了过来。
萧净月腿上的伤比他预想的还要严重,伤口四周已经青紫,血染红了半条绣袴。
老郎中见了都咋舌,“这是被木条扎到的?伤口里还有木屑。”
萧净月垂眸不语,霍守白忽然反应过来——那根断裂的马车木梁。
他脸色微变。
他还以为是萧净月出宫的时候摔到的,原来是他造成的。
“木屑留在肉里,恐生疮疡,以致热病,需要一点一点挑出来,姑娘,且得忍一忍。”
“劳烦先生了。”
细钳戳进肉里,萧净月疼得发抖,额角泛起一层冷汗,硬是没吭一声,只是用力攥紧了桌沿。
霍守白倚着门框,目光瞥向另一边。
“好了。”郎中在伤口上敷了一层药,又用纱布包扎好。
“多谢先生。”萧净月声音虚弱。
“姑娘年纪不大,耐性异于常人,真是佩服。”
萧净月摇头道谢。
霍守白走上前付了银钱,郎中留下两瓶药,便离开了。
屋子里寂然无声。
良久,萧净月开了口:“有纸笔么?我不知道全部路线,暗道里漆黑一片,也辨不清东南西北,我只是一路跟着越公子跑,也没注意是不是唯一的暗道,我只能——”
“先睡觉。”霍守白打断她。
萧净月噤了声。
霍守白把被褥枕头扔到地上,自己脱靴上了床。
萧净月也是累到了极点,平日里最受不得脏污的,此刻也什么都不嫌弃了。她理了理被褥,拂了拂边角的灰尘,便脱去绣鞋,缓缓躺了上去,浑身筋骨都软了下来。
虽然一波三折,好歹见到霍守白了,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她在困意袭来时想。
“真是风水轮流转。”
萧净月疲惫地睁开眼。
“想不到公主还有睡地上的一天。”
霍守白的讥讽太明显,萧净月想起前世在他的军营里,都是她睡床,他打地铺。
霍守白刚把她掳回军营的那几天,她表现得十分刚烈决绝。霍守白一沾床,她就从枕下抽出匕首,往自己的脖子上比划。霍守白没办法,不想强迫她,又不想让兄弟们知道他被女人赶出了营帐,思前想后,只好在床边收拾了个地方,一边铺褥子一边骂骂咧咧。
与此刻相比,可不是风水轮流转么?
她转头望向床上的霍守白。
他枕着胳膊,呼吸渐匀。
天际处晕起一线日轮,晨鸡鸣唱,夙雾才醒,萧净月在突然的腿痛中睁开眼。
小腿抽痛了一瞬,她倒吸凉气,慌忙蜷起身子,缩在被子里缓了很久。
耳边忽然响起霍守白的声音——
“不对,上辈子你也被赐婚了,也是嫁给孙鼎,后来为什么没动静了?”
他的声音在极其安静的清晨里显得不太真切,萧净月半晌才反应过来。
霍守白早就醒了。
她赶走脑袋里的惺忪睡意,回答:“我想了办法,请贵妃娘娘为我回绝了婚事。”
“什么办法?”
萧净月垂眸片刻,“我收集了贵妃娘娘早年以巫蛊之术争宠的证据,送到皇后娘娘那里,然后……”她的声音小了些,“然后我又向贵妃娘娘提议,以当年小产忧痛过度为由,向父皇求情,父皇因此心软。贵妃娘娘为了答谢我献策,为我回绝了婚事。”
“呵,”霍守白毫不意外,“毒妇。”
萧净月无言反驳,刚要翻身,又想起另一件事:“当时父皇没有惩治贵妃,但是……三个月后,贵妃被赐死了。”
霍守白坐了起来,“为什么?”
“我不知道,凭我的直觉,应该和争宠无关,但究竟是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
“你的知觉?”霍守白冷笑一声,故意道,“凭我的直觉,她就是你害死的。”
萧净月无力争辩,手肘用力撑起上半身,“那就看三个月后,她会不会死了。”
霍守白思索片刻,下了床,穿上靴子披好外袍,一言不发地开门出去了。
萧净月看着咣当一声关上的门,心里有些惘然。
她的计划被打乱了。
她原本打算先去栎都找霍守白,为南柯山一事向他道歉,而后再去找容儿。
六个月前,容儿在马场失踪,禁军把马场和皇宫搜了两遍,都寻不到容儿的踪迹。
禁军首领告诉她,是容王殿下骑马越过了马场边界,在后山出了意外。萧净月不相信,上辈子她花了四年,终于查到一些线索,还没来得及查证,天下已经大乱,三方叛军围攻皇城,她只能先保住自己的命。
这辈子她必须找到容儿,哪怕是尸首,她也要亲眼见到,否则她死不瞑目。
可是霍守白的出现,让她措手不及,更另她意想不到的是,霍守白竟然也重生了。
霍守白不接受她的道歉,要杀她,还要押送她回京城。
她自然不想回京城,但她欠了霍守白一条命,如果这样做,能让霍守白换得万两黄金,减轻他的恨意,也算是值当了。
找容儿的事,她可以再作筹谋。
这样一想,倒也轻松了。她用指尖梳了梳长发,拿簪子挽了个简单的发髻。
霍守白再回来时,萧净月屈膝坐在被褥上,解开了纱布,正往伤口上洒药。
日光透过窗纸,把她映得更白了,霜雪般清寒,发丝如瀑垂落。
听到推门声,她猛然背过身去,发觉来人是霍守白,又松了口气,继续上药。
见此情形,霍守白的脸色缓和了些。
“快起来,”他语气不善,把油纸包着的糕点扔到桌上,“一路上都磨磨蹭蹭的,你还当自己是养尊处优的公主?”
萧净月什么都没说,用纱布裹好伤口,理好满是血污的裙摆,扶着床沿起身,一步步趔趄着走到桌边。
她看到散着香味的糕点,又低头看了看身上,她的金银首饰都扔在暗道里了,全身上下就剩一对玛瑙耳坠,昨天也给了霍守白。
“我……暂时没银钱。”
霍守白微愣,反应过来后立即板起脸,“那就别吃了。”
萧净月确实饿了,想了想又说:“你不是要我带回京城吗?届时我会如数还你,住店、请郎中、药钱,还有这个糕点。”
话音刚落,霍守白猛然望向她。
萧净月下意识抿住唇。
半晌,霍守白才问:“萧净月,你是不是只会害人,别的什么都不懂?”
萧净月双眸透着茫然。
霍守白把油纸包扔到她面前,咬牙切齿道:“是啊,我是要把你押回京城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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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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